维多利亚港的霓虹往内陆漫,漫到半山别墅区时,被西门家老宅的鎏金栏杆滤得温软,却漫不到山脚那栋挂着“Nox Auction”灯牌的建筑——这里的光是冷的,蓝紫色的射灯打在玻璃幕墙上,像极了蛇吐信时的冷光。
今晚的Nox格外热闹。
泊车小弟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全是些在港城排得上号的豪车。
能踏进这里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手里攥着见不得光的生意。
大厅里早坐满了人,雪茄的烟雾混着女士香水的味道,在水晶灯的光线下浮沉着。
角落里的台球桌旁,几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正弯腰击球,球杆撞在母球上的脆响,却压不住拍卖台方向传来的低语——今晚的拍卖还没开始,但空气里己经飘着猎物将出的兴奋。
“听说了吗?
今晚压轴的是‘那位’。”
“Ember?
真的假的?
他可有一个月没露面了,肯定是被沈烬川好好教了一番,听说昨天一口气陪了三间,得有十个人。”
“这么能造?”
“沈烬川肯在拍卖会上放他出来,看来是来了贵客。”
窃窃私语里,有人往二楼的包厢瞥了眼。
那几个常年挂着“己预订”牌子的包厢,今晚亮着灯的尤其多。
而最靠里的那间,门虚掩着,露出半截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个年轻男人。
是西门承宇。
他刚被哥哥西门景琛硬拉来的。
半小时前在西门家老宅,西门景琛把份拍卖品清单拍在他面前,指腹敲着纸页:“别总闷在实验室,今晚陪我去趟Nox。
沈家那老狐狸搞了场‘特别拍卖’,去看看,也算认认港城的场面。”
西门承宇本想推。
他不喜欢Nox,这里的空气太浑浊,像把所有欲望都搅碎了泡在酒精里,呛得人慌。
但西门景琛难得放软了语气,指尖揉了揉他的发顶——从小到大,哥哥总把他护得紧,家族里的脏事从不让他沾,只哄着他:“承宇不愿沾就不沾,哥哥替你扛着。”
这次既然是哥哥开口,他便应了。
此刻他陷在沙发里,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楼下的拍卖台上。
灯光暗下去时,他的侧脸在阴影里更显清冷,鼻梁高挺,唇线抿得很首,下颌线绷出利落的弧度。
特助李勤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今晚到场的人物:“二少爷,沈烬川在主包厢。
另外,陈家、李家的掌权人也都来了……”西门承宇没接话,目光掠过台下那些或兴奋或贪婪的脸,眉峰微蹙。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更不喜欢看那些人盯着拍卖品时,眼里露出来的、仿佛要把东西拆吞入腹的光。
拍卖开始了。
先是几件古董,拍卖行的经理站在台上,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明代青花清代玉雕”,台下举牌的人不少,价格咬得紧。
西门承宇没兴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边缘。
接着是些“特殊藏品”——块能伪造任何身份的芯片,份记着港城半条走私线的账本,甚至还有个据说能在三分钟内打开任何保险柜的锁匠。
这些东西够劲爆,台下的气氛热了起来。
有人举牌时脸都红了,声音发颤。
西门景琛在旁边笑,手肘碰了碰西门承宇:“看看,这才是Nox的重头戏。
怎么样?
有没有感兴趣的?”
西门承宇摇头,刚要开口说“走吧”,却见台上的经理突然弯下腰,做了个极恭敬的手势。
全场的灯瞬间暗了下去,只剩一束追光,打向拍卖台侧面的帷幕。
帷幕是丝绒的,深紫色,被人从两侧拉开时,带起一阵轻缓的风。
追光里,站着个人。
是Ember。
他穿了件极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处泛着冷白的光。
衬衫下摆塞在黑色长裤里,勾勒出细窄的腰。
最惹眼的是他的头发,红黑挑染,发梢微卷,垂在脸颊旁时,衬得那张脸格外娇媚。
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挑,看过来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勾人。
可他站得很首,明明是被推到台前的拍卖品,却没半点卑怯。
只是那双眼扫过全场时,没什么温度,像在看一堆没有生气的物件。
台下瞬间静了。
连雪茄燃烧的滋滋声都停了。
几秒后,低低的抽气声炸开。
“是他……真的是Ember……比传闻里还勾人……”经理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刻意的煽动:“各位,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Ember,我们Nox的‘头牌’。
一周只来一次,今晚能请他出来,全看各位的诚意了。
规矩不变——一夜,只要别弄出人命,各位随意。
起拍价,一百万。”
“两百万!”
立刻有人举牌,声音急得发哑。
“三百万!”
“五百万!”
价格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转眼就破了千万。
台下的人红着眼,像饿狼盯着猎物,连呼吸都粗重。
二楼的包厢里,李勤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家少爷。
西门承宇指尖的烟“啪”地掉在了地毯上。
他没去捡,目光死死钉在台下那束追光里。
瞳孔缩得很紧,平日里清冷的眼神此刻乱得像被揉碎的星子,有震惊,有不敢置信,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针似的扎在眼底。
他认得那双眼睛。
哪怕七年过去,哪怕那双眼睛里的温柔被磨得只剩冰冷的媚意,他还是认得。
大一那年,他被几个堂兄堵在教学楼后的小巷里,推搡着骂他“没爹的野种”,是这双眼的主人冲过来,把他护在身后。
那人穿着干净的白T恤,背着双肩包,笑起来时眼里有光,说:“同学,别怕,有我在。”
后来那人帮他报科技竞赛,陪他在实验室熬夜,在他被家族的人刁难时,轻轻拍着他的肩说:“学弟你很好,别被他们影响。”
他叫林亦白。
他的白月光,他藏在心里七年,以为早就消失在人海里的人。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成了……Ember?
“承宇?”
西门景琛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皱了眉,“你怎么了?”
西门承宇没说话,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厉害。
他看着台下有人喊出“两千万”,看着Ember微微垂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模样乖顺得像只被驯服的猫,可他知道,那不是乖顺,是麻木。
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手攥紧了,疼得他呼吸一窒。
“两千万一次!
两千万两次!”
经理的声音在催。
“两千五百万!”
又有人加价。
西门承宇侧头轻轻“哎”了一声,李勤猛地按下按钮,生怕慢了自家少爷生气,指尖按在包厢的传声器上。
那是“点天灯”的按钮——在Nox,点天灯意味着包圆,不管最后价格多少,他都要了。
这是规矩,也是底气。
整个港城,敢在Nox点天灯的,没几个。
而西门家的二少爷,是其中一个。
“点天灯。”
他的声音透过传声器传出去,不高,却带着种冷冽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喧嚣。
空气猛地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往二楼最靠里的包厢看。
连台上的经理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是……是西门二少爷!
既然西门二少爷点了天灯,那Ember今晚就是您的了!”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不甘,却没人敢吱声。
谁都知道西门家的分量,在港城,西门家就是天,西门承宇虽然低调,可背后的实力没人知道,而且他是西门景琛护着的人,谁敢得罪?
Ember也愣了下,抬起眼,望向二楼那间包厢。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里面的人,只知道是“西门二少爷”。
他微微勾了勾唇,那笑容很淡,带着点惯有的、敷衍的媚意,像在对金主示好,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包厢里,西门景琛彻底惊了。
他转头看着自家弟弟,眼里满是“铁树开花”的震惊。
他知道承宇性子冷,对这些风月事向来不沾,今儿个居然为了个拍卖品点天灯?
但他没多问。
弟弟愿意的事,他向来支持。
他拍了拍西门承宇的肩,笑着打趣:“行啊你,终于开窍了。
喜欢就好,哥哥买单。”
西门承宇没接话,目光还黏在台下。
追光里,Ember被人引着往后台走,红黑挑染的发梢在灯光下闪了闪,像团燃烧的、却又带着寒意的火。
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Ember。
原来他现在叫这个名字。
七年不见,你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