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而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即使是最喧闹的市场角落,也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沉寂。
人们步履匆匆,眼神躲闪,交谈声压得极低,仿佛稍大一点声响,就会惊扰某种蛰伏在阴影中的可怖之物。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石砌的街道间无声蔓延。
它的源头,是三个月前从北境圣山卡尔德拉姆带回的那则预言,镌刻在古老的冰霜石碑上,由最年迈、最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以颤抖的声音向全国宣告:> “当猩红之月高悬于裂谷之上,深渊的意志将借苍白之手倾覆世界。”
“倾覆世界”西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所有人虚假的安宁。
圣光大教堂深处,高耸的穹顶下,七彩的琉璃窗滤过的光线本该神圣而温暖,此刻却显得苍白无力,被一种凝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所冻结。
王室成员、教会高层、贵族领主……所有掌握王国命脉的人物齐聚于此,他们华丽的服饰在昏暗的光线下失去了往日的荣光,每一张脸孔都写满了忧虑、恐惧,以及一种寻求救赎的迫切。
焦点,落在教堂中央那个年轻的身影上——艾丹·瓦伦丁。
他穿着崭新的、象征“天命勇者”的银蓝色甲胄,样式华美,肩甲和胸甲上镂刻着繁复的圣纹与勇气的象征。
但这身荣耀的铠甲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沉重,仿佛那不是金属,而是整个王国、整个世界的期望所化。
艾丹挺首了背脊,努力维持着庄重的姿态,金色的短发在微弱的光线下像一顶黯淡的王冠。
他双手紧握着一柄仪式用的双手长剑,剑尖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汇聚的无数道目光——殷切的、审视的、绝望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妒忌。
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更扎在他的心上。
“艾丹·瓦伦丁,” 大主教尤利西斯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苍老而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感,“预言昭示,猩红之月升起之日,便是灭世灾劫降临之时。
‘苍白之手’,那来自深渊的邪恶化身,将撕裂我们的世界。
而你,孩子,” 大主教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紧紧锁住艾丹,“圣石的光芒在你触碰时最为炽烈,命运之线己清晰指向你!
你是被光所选中的‘勇者’,是王国唯一的希望!
找到‘苍白之手’,在其力量完全苏醒前将其终结,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艾丹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使命?
终结灭世的邪恶?
三个月前,他还是王都骑士学院里一个热血、有些莽撞的普通学员,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训练时的磕碰和偶尔被教官训斥。
一夜之间,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过他的生活,将他推到了这个他从未想象过的、足以压垮任何人的位置。
他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他能承担起这一切吗?
他能回应身后那些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