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腻的汗水浸透了薄薄的棉质睡衣,贝贝猛地睁开眼,
天花板上那片熟悉的水渍印迹撞进视线。老旧风扇在头顶徒劳地呜咽,
搅动着房间里沉甸甸、几乎凝成胶质的空气。窗外,九月正午的阳光白得刺眼,
毒辣地舔舐着玻璃,留下扭曲晃动的热浪。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她坐起身,凉席印下的红痕清晰可见。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身下竹席光滑微凉的纹理,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感攫住了她。
三天,只有三天了。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脑海。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画面瞬间翻涌上来——腐烂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数双灰白溃烂的手撕扯着她的衣服、皮肉,指甲断裂的剧痛,
骨头被挤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还有最后一眼看到的,
林涛那张因极度恐惧和自私而扭曲的脸,
以及他那只狠狠推在她后背的手……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死亡触感,
瞬间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贝贝捂住嘴,
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凉席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重生了,回到了这场高温地狱和丧尸狂潮席卷一切之前的三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没有时间了,一分一秒都没有! 她几乎是滚下床,
赤脚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那灼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踉跄着扑向书桌,
一把抓过那个屏幕碎裂、边角磨损得厉害的旧手机。指尖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恨意而剧烈颤抖,
几乎握不稳。她用力划开屏幕,刺眼的光亮起。通讯录里,
“林涛”这个名字像一颗恶臭的毒瘤,刺目地躺在最上方。
前世被推入尸潮前,他那声带着哭腔的“贝贝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死!”犹在耳边,
虚伪得令人作呕。没有丝毫犹豫,贝贝点开那个名字,按下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骨节泛白。 终于,电话被接起,
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和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喂?贝贝?大清早的干嘛啊?热死了,
还让不让人睡……” “林涛。”贝贝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听不出半点波澜,“我们分手。”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了一秒,
随即是拔高的、带着荒谬感的质问:“……什么?分手?贝贝你睡糊涂了吧?还是热疯了?
” “没疯。很清醒。”贝贝的语速快而冰冷,字字清晰,“听清楚:我们结束了。现在,
立刻,马上。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她深吸一口气,
肺部充斥着滚烫的空气,“别再联系我,一个字都别发。否则,后果自负。
” 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拉黑电话号码,删除所有联系方式,
拉黑微信、QQ、一切可能的社交平台。动作迅捷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做完这一切,
她将手机重重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但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窒息感和恨意,随着那个名字的彻底消失,
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一种冰冷的、劫后余生的力量感,从脚底慢慢升腾起来。第一步,
清除了最致命的毒瘤。 她猛地转身,拉开房门,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冲下楼。
午后的堂屋里,空气比楼上更闷热几分,混杂着饭菜的油烟味。
父亲老贝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对着摇头风扇,背心湿了大半,
紧贴在佝偻的背上。他手里捏着一小截粉笔,眉头紧锁,
在一张摊开的旧报纸边缘反复演算着什么,大概是哪家小工厂拖欠的工钱。
母亲陈芳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在靠近后门的厨房门口,正弯腰在一个半人高的米缸里舀米,
汗珠顺着她鬓角花白的头发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