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穿越这事也会让我碰上。别人都穿成大小姐、公主。而我却穿成了一个小小的宫女。
洒扫洗衣。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简直要逼疯我。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一个落单的小屁孩。
本想吓唬他。“再看我就把你扔到井里。”可第二日,这傻瓜却屁颠屁颠为我送上了芙蓉糕。
1霉味,像一条陈年没洗的裹脚布,糊在我的口鼻上。身下是硬得硌骨头的破板铺,
盖在身上那床薄被,潮得能拧出水来。我,二十一世纪社畜林晚,前面还在为策划案秃头,
转眼就穿成了这皇宫里的末等小宫女。金手指?系统?想得美!开局就俩字:凄惨。
天还没亮,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林晚!起来干活了!
"门外传来张嬷嬷那副破锣嗓子,刺耳得很。我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敲门声越来越响。
没办法,只能爬起来。推开门,张嬷嬷那张刻薄脸就凑了过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还不快去挑水!”我低头看看自己这副小身板,再看看院子里那口深得见不着底的井。
“愣着干嘛?快去!”张嬷嬷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我咬咬牙,拿起水桶走向井边。
往上拉的时候,重的我差点被拽进井里。好不容易拉上来一桶水,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
还没来得及休息,张嬷嬷又出现了:“去扫院子!”这院子大得离谱,
光是走一圈都要十几分钟。落叶扫完了,又有新的飘下来,风一吹,刚扫干净的地方又脏了。
扫完院子,又要去洗衣服。用冷水洗,手冻得通红,用力搓,指甲都磨破了。“洗干净点!
要是让主子看见污渍,有你好看的!”张嬷嬷站在一旁,嘴里不停地挑毛病。
我心里骂了一万遍,脸上还得陪着笑。一天下来,我感觉自己快散架了。最要命的是,
饭还吃不饱。我经常饿得肚子咕咕叫,可又不敢偷吃。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常常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可是没有答案。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
稍有不慎就会犯错,犯错就要挨罚,挨罚就更惨。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掉眼泪。
还不如在现代过天天秃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感觉自己累的快要麻木了。
2这日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挨了嬷嬷一顿好骂,午饭直接飞了。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前心贴后背,胃里火烧火燎。我脚步虚浮地飘到小院角落那棵歪脖子老树下,
目光落在树根旁——半块灰扑扑、边缘发硬的馒头,不知被谁遗弃在那里。身体比脑子快,
转眼手已经伸了出去,一把抓起来,闭着眼就往嘴里塞。馊味混着土腥气直冲脑门,
我强忍着恶心往下咽。刚吞下去两口,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作死的小蹄子!偷食?!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半块馊馒头“啪嗒”掉在地上。回头一看,
又是张嬷嬷那张刻薄的脸。张嬷嬷几步冲过来,手指狠狠戳在我额头上。
“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给我滚去跪着!不到日落不准起来!
”午后的太阳毒辣辣悬在头顶,刺得人眼前发花。不知跪了多久,日头终于偏西。
张嬷嬷再次出现在视野里:“起来吧!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我撑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腿,
龇牙咧嘴地挪蹭起来。缓缓绕过几处荒废的殿角,穿过一道爬满枯藤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小片废弃的园子。心里那点邪火,噌噌往上冒。我烦躁地踢飞脚边一颗碍眼的小石子。
“谁在那?”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带着点强装的镇定,在斜后方响起。我猛地回头。
假山的阴影里,慢吞吞挪出来一个小屁孩。瞧着也就七八岁模样,
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色锦缎袍子。小脸倒是生得极好,白白净净,
此刻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警惕又带着点好奇地打量着我。“你看什么看?
”我正满肚子邪火没处发,恶狠狠地瞪回去。“再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扔那井里去!
”我抬手一指旁边那口黑洞洞的废井。那小屁孩明显被我唬得一怔,
小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他没跑,反而梗着小脖子,声音有点发颤:“你…你敢?
我可是…”“可是什么可是?”我饿得头晕眼花,膝盖还疼着,
只想赶紧吓跑这小屁孩自己清静会儿。“管你是谁!再不走真扔你下去!
”我故意往前踏了一步,龇着牙。他终于被我逼退了,小脸白了白,转身就跑,
留下一串慌乱的脚步声。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坐在旁边一块冰冷的石头上。
刚才那小屁孩跑开的样子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丝微弱的愧疚感刚冒个头,
就被饥饿和疲惫压了下去。管他呢,一个小屁孩罢了,这深宫里,谁不可怜?
3日子照旧是熬。馊稀粥、冷硬窝头、嬷嬷的呵斥和永远做不完的粗活,循环往复。
那日吓唬小屁孩的事,早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第三天午后。
我刚费力地搓洗完一大盆汗馊味的衣裳,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正往回走。“喂。
”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窗沿上,探出一个小脑袋——那张漂亮的小脸,
不正是那天被我吓跑的小屁孩。我心头咯噔一下,警铃大作。这是找上门来了,
不知道是哪位主子跟前的小太监。我那天真是饿昏了头,嘴怎么那么贱。“小…小公公?
那天是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个粗使丫头一般见识…”我一边说,
一边盘算着怎么磕头求饶。小屁孩没理我,反而在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
油纸边缘被小心地揭开了一角,露出里面一小块精致的糕点。芙蓉糕,御膳房才有的好东西!
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这是?”他用力递过来。“吃。”“给我?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昨天还要扔他下井,
今天带着御膳房的顶级点心来慰问我,这宫里套路这么深?“嗯。”他用力点点头。
“那天你凶我。”“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说完这句,他嘴角居然向上弯了一下,
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重新板起小脸。我懵了。被凶了还高兴,
这小屁孩怕不是有点傻?管他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我飞快地剥开油纸,上去就是一大口。软糯香甜的糕体在舌尖化开,细腻得不可思议,
这久违的幸福滋味。小屁孩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没人跟你抢。”胃里有了点东西垫底,看这小屁孩都觉得格外顺眼起来。“喂,小公公。
”“你在哪个宫当差?”他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声音也低了下去:“在…在清晖殿。
”他回答时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努力在有限的原主记忆里扒拉。
好像是有这么个殿,住着不受宠的九皇子,据说生母出身低微又早逝,在宫里是个透明人,
住的地方也偏僻得很。原来是个同病相怜的小可怜。“哦,清晖殿啊。
”我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谢啦,这点心,救了我的命。
”他大概从没被人这样随意地摸过头顶,小脸慢慢染上一层薄红。“我…我明天再来。
”转身跑远。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触感。这深宫,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4这个小屁孩几乎每日雷打不动地出现。有时揣着一小包温热的点心,
有时是几颗甜得齁嗓子的麦芽糖。甚至有一次,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裹了好几层的小包——竟是半只油汪汪、烤得金黄焦脆的烧鸡腿。
这天午后,天气格外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我照例被派了个苦差事——去靠近太液池的偏僻宫道清扫落叶。正埋头苦干,
不远处临水的假山石后,隐隐传来几声嬉笑,夹杂着水花扑腾的声音。“哈!
看他还敢不敢装清高!”“就是,他也配跟我们同席?”“让他喝个够!
看他还敢不敢抬头看人!”我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借着假山石的掩护,
悄悄探出头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太液池边那片湿滑的青石地上,
几个穿着华贵锦袍、约莫十岁出头的半大少年正围在一起。
池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狼狈不堪地挣扎着想要爬上岸。他浑身湿透,
靛蓝色的旧袍子紧紧贴在身上。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华服少年,
抬脚就踩在他扒着池岸的手指上。“啊!”瘦小身影再次滑入池水中。“无趣,走吧。
”说罢一群人便离开了。我望着池水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人。
我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水比想象中深,脚下根本踩不到底,我奋力划水,靠近那个身影。
连拖带拽,终于把他弄上了岸。这时转过头才注意到,这熟悉的衣袍,小屁孩!
小屁孩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那目光复杂极了。
我脑中闪过“御膳房”、“清晖殿”、“同席”、“七八岁的孩子”…九皇子,
不受宠的九皇子…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我前面干了什么?我凶了皇子?!
这深宫里的水,比太液池深一万倍!“殿…殿下…”“奴…奴婢该死!奴婢眼瞎!
冲撞了殿下!奴婢这就滚!这就滚!”我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
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
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这哪是小屁孩,是要命的祖宗!5一连几天,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远远看到靛蓝色的衣角就立刻绕道,听到清晖殿三个字就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他一定恨死我了,先是凶他,又目睹了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换做是我,
恨不得把这种家伙立刻扔井里。这天傍晚,我刚拐过墙角,余光瞥见我那破窗下面,
似乎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他。坐在窗根下的阴影里,
像一只被遗弃在角落的、落满灰尘的旧玩偶。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升上来。不行,他是皇子,
今天他开心能和我玩玩,明天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我。我狠下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几乎是贴着墙根溜进偏门。可那小小身影,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脑中。他没了娘,爹不疼,
兄弟欺辱,连个宫女都避他如蛇蝎…心里的天平,终究还是被那点泛滥的同情压倒了。
天还没完全亮,我偷偷去小厨房,用一只豁口的破碗,盛了小半碗米汤,还偷砸了一点冰块。
清晖殿的位置偏僻,连个守门的太监都没有,院子里也冷冷清清。我猫着腰,
摸到紧闭的木窗下,轻轻敲了敲窗棂。“小屁孩?是我。”我又敲了两下。过了好一会儿,
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窗户“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细细的缝,
一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缝隙后面。他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还来干什么?
被他那眼神一看,我准备好的说辞全卡在了喉咙里,脸上有点臊得慌。
“那个…我…我给你带了点…”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寒酸得拿不出手。
他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豁口破碗上,猛地别开脸,声音闷闷的:“不用你可怜我。
”窗缝眼看着就要被他用力关上。“等等!”“那天…那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跑的!
我…我就是个胆小鬼!”他关窗的动作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了。
“进来。”他声音不大,带着点命令的口吻。“啊?”我吓了一跳,这可是皇子的寝殿,
虽然破败,但规矩就是规矩,万一被人看见…“后面没人。”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心一横,手脚并用地从窗户爬了进去。
殿内的家具简单陈旧,气氛有点尴尬。我举着那碗米汤和冰块,像个傻子。
“那天…”“推你下水的那几个…是谁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哥、三哥和伴读。”“你没事吧?他们后来…”我声音都发颤了。“习惯了。
”他打断我。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我猛地转移话题:“想不想吃点新鲜玩意儿?
”小屁孩被我突然的咋呼吓了一跳,抬起头:“什么?”“等着!”我撸起袖子,
像打了鸡血。“你这儿有干净的盆或者碗吗?大的!还有干净的布!纱布最好!
”他被我指挥得有点懵,但还是依言,找了东西。我接过盆和布,然后拿起那块棉布,
将冰块铺在上面,拿盆细细碾碎。“成了!”我小心翼翼地揭开布,
用勺子轻轻刮下那层薄薄的冰晶,如同雪白的沙子,盛在另一个小碗里。“这是什么?
”他看着碗里那点白色冰沙,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刨冰!”我得意地宣布,
舀了一小勺温米汤,小心翼翼地淋在那点冰沙上。乳白色的米汤浸润着晶莹的冰粒,
看起来意外的不错。我把碗递给他,心里有点打鼓。他迟疑地看着碗里那点奇怪的东西,
终于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唔…”他含着勺子,细细品味着这从未有过的滋味。
“好吃吗?”我紧张地问。他没立刻回答,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那专注品尝、小脸被冰得微微皱起又忍不住舒展的样子,驱散了殿内大半的阴霾。
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我清了清嗓子,用五音不全的嗓音,
“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我的歌声绝对称不上悦耳,
甚至可以说是灾难性的噪音。他含着一口刨冰,小嘴微张,勺子都忘了拿出来。
我被他看得老脸一红,硬着头皮继续瞎唱。唱到“冷风吹…” 时,一阵穿堂风适时地吹过,
我俩同时打了个哆嗦。“噗嗤——”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终于从他嘴里漏了出来。
清脆的、属于孩童的笑声,打破了这殿里经年累月的沉闷死寂“我叫萧珩。”晨光透过窗纸,
落在他笑得通红的小脸上,也落在我同样傻笑着的脸上。6日子像是被谁偷偷拨快了发条。
他依旧沉默寡言,依旧会在太傅那里挨训,依旧会被三皇子那帮人找茬。
但每次憋着一股劲儿回到清晖殿,看到我变着法儿折腾出新玩意时,
那张紧绷的脸总会忍不住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清晖殿太冷清了。
除了一个沉默寡言、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老太监福伯,几乎没什么人气。
萧珩也越来越习惯我的存在,甚至会偷偷让福伯去跟管事太监说和,
把我“借调”过来帮忙打扫。渐渐地,“借调”变成了“常驻”。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或者管事太监觉得打发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去伺候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是桩省心买卖。总之,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我抱着自己的铺盖卷,正式搬进了清晖殿。环境依旧简陋,
但比起宫女房的大通铺和刻薄的张嬷嬷,这里简直是天堂。
清晖殿的人丁也渐渐“兴旺”起来。除了老福伯,又添了两个新拨来的小太监,
一个叫小顺子,机灵爱说话,一个叫小禄子,憨厚老实得有点木讷。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被分到这地方,脸上多少带点认命的蔫巴。这可不行!我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社畜,
别的本事没有,搞点团建调动气氛还是可以的。花了几个晚上,用从库房翻出来的硬黄纸,
裁裁剪剪,
上歪歪扭扭的桃心、方块、梅花、黑桃——一套充满原始粗犷风的“穿越***版扑克”出世。
“来来来!都过来!”一个午后,
我把小顺子、小禄子甚至老福伯都招呼到耳房门口的石阶上。
萧珩也被我强行从书桌前拖了出来。“今天,教你们玩个新花样!
”我把那叠丑得别致的纸牌往地上一拍。“斗地主!”规则讲解是场灾难。
“大王小王”、“炸弹”、“春天”,小顺子和小禄子听得抓耳挠腮,老福伯更是眼皮直跳。
实战教学更是鸡飞狗跳。第一局,我、小顺子、小禄子一伙,萧珩当地主。
结果小禄子紧张得把“对三”拆成了单张打,小顺子差点跟小禄子打起来。
我手忙脚乱地指挥,结果被萧珩一个“飞机”直接带走,输得脸面全无。“不算不算!
他们太笨了!”我耍赖。萧珩瞥了我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牌技。”“噗!
”小顺子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捂嘴。“再来!”老福伯站在廊下,
看着石阶上闹作一团的我们,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不合规矩”。微风在院子里打着旋儿。
石阶上,我们四个脑袋凑在一起,为了一张“小王”该不该出争得面红耳赤。7从那天起,
“斗地主”成了清晖殿的保留节目。牌还是那么丑,规则依旧被我随心所欲地“本土化”,
输赢的赌注通常是谁去倒夜香或者谁帮对方洗袜子。小顺子和小禄子也彻底放开了,
叽叽喳喳,殿里终于有了点活人气息。萧珩似乎也乐在其中,跟着我们一起闹,一起笑。
但好几次,我半夜起来小解。经过他书房那扇透出微弱光线的窗户,
总能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伏在案前,一动不动。窗纸上映出的影子,
与白日里那个和我们斗地主时笑得狡黠的少年判若两人。他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藤蔓,
拼命地、无声地积蓄着力量,一点点艰难地攀爬。夜已经很深了。
我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刚温好的参汤,走向书房。门虚掩着,昏黄的烛光从门缝里流泻出来。
推开门。萧珩伏在宽大的书案上,已经睡着了。又熬到这么晚,我叹了口气,
拿起旁边搭着的一件夹棉外袍,小心翼翼地想给他披上。指尖刚触到他的肩膀,
萧珩的身体猛地一颤,瞬间惊醒。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打翻旁边的参汤。看清是我,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是你啊,吓我一跳。”“吵醒你了?”我定了定神,
把外袍递过去。“夜里凉,披上点吧。”他接过去,随意地搭在肩上,
又看向案头堆积的书卷,似乎还想继续。“眼睛不要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语气有点像从前管教我那个熬夜打游戏的倒霉表弟。萧珩被我吼得一愣,抬眼看了看我,
没生气,反而扯了扯嘴角:“不看不行。太傅明日要考校《策论》,还有新的军报,
也得琢磨。”“那也先喝口汤缓缓。”我把参汤又往前推了推。“身体熬垮了,
看再多也没用。”萧珩顺从地端起碗,小口啜饮着。“阿晚。”他忽然开口,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你说,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不被欺负?
”他没看我,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我被他问住了。“大概…要变得很强很强吧。
”“强到…别人不敢伸手。”萧珩喝着汤,许久没说话。“是啊,要很强。
”“强到能护住想护的人。”他抬起眼,目光清晰地落在我脸上。
不再是白日里那个玩闹的少年,那目光沉甸甸的直直的望向我。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护住想护的人,清晖殿里除了老福伯和小顺子小禄子,还有谁?这个念头让我喉咙有些发紧。
“嗯。”我避开他的目光,胡乱应了一声收起空碗。“你早点休息,别看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关上房门的瞬间,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
方才那短暂的对视,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涟漪。8秋意渐浓,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这日午后,小禄子蔫头耷脑地从外面回来,小脸冻得通红,
眼圈也红红的。“怎么了这是?”小顺子第一个凑上去。小禄子把袋子往地上一放,
声音带着哭腔:“炭…炭例又被克扣了!就给了这么点!还有冬衣的料子,
只给了我们宫里最薄的棉絮!根本不够做袄子!”他打开袋子,
里面可怜兮兮地躺着几块大小不一的黑炭,旁边是一小卷颜色暗淡的薄棉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入秋,我们清晖殿的份例,从吃食到用度,
就总被各种理由克扣短缺。送东西来的内务府小太监,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又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春桃姐姐。”小禄子抹了把眼泪,委屈地说:“我去领东西,
她就在旁边,说我们清晖殿人少,地方偏,用不了那么多好东西,
还说…还说我们殿下…”“还说什么?”我沉下脸。春桃是贵妃身边得脸的宫女,
仗着主子的势,气焰嚣张得很。“说殿下身子骨弱,就该多冻冻,清醒清醒,
别总想着些不该想的…”小禄子声音越说越小,头埋得更低了。“欺人太甚!
”小顺子气得跳脚。“我去找她们理论!”“站住!”萧珩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刚从演武场回来,额角还带着未干的汗珠,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沉。他走过来,弯腰,
捡起一块冰冷的黑炭,在手里掂了掂。“殿下!她们太欺负人了!”萧珩没说话,
只是走到小禄子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还在抽动的肩膀。“委屈你了。”“东西先收起来。
炭省着点用,夜里我和福伯挤一个炭盆。棉絮看看能不能匀一匀,先紧着你们做件坎肩。
”“那殿下您呢?”我忍不住问。“我习武,不怕冷。”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眼下,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忍一忍。把东西收好,
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再提,更不许去寻衅。”“殿下!”小顺子不甘心。“听话!
”“现在忍,是为了以后不用再忍。”小顺子和小禄子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低下头,
退下了。我知道他是对的,现在去争,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可看着他独自咽下屈辱的样子,心口难免憋屈。9这天,
我奉命去内务府领这个月最后一点份例的灯油。风像刀子刮过,
我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得可怜的棉袄,缩着脖子匆匆穿过长长的宫道。刚拐过一个拐角,
迎面就撞上了几个花枝招展的身影。为首的那个,头上插着亮闪闪的珠花,下巴抬得高高的,
正是贵妃宫里的春桃。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趾高气扬的小宫女。真是冤家路窄!
我下意识地想低头避开,贴着墙根走。“站住!”我脚步一顿,
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春桃姐姐。”春桃扭着腰肢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哟,
这不是清晖殿那位,怎么着,见了本姑娘,低着头装什么死鹌鹑?”“奴婢不敢。
”我尽量把声音放得卑微。“不敢?”春桃嗤笑一声。“我看你们清晖殿的人,胆子大得很。
上回克扣你们点东西,那小太监就敢给本姑娘甩脸子?你们那破地方,
配用那么好的炭和料子吗?”她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春桃姐姐教训的是。”“教训?”春桃眼珠一转,
目光落在我怀里抱着的那一小罐灯油上。“拿的什么?偷的宫里的东西吧?
”“这是内务府刚领的份例灯油!”我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春桃猛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