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旁观我受尽酷刑,只为博取新欢一笑。 我咬牙咽下血泪,笑问他:“我这般狼狈,
仙君可满意?” 百年后,我以魔尊之身重临仙界,他却红着眼剖出金丹—— “用我的命,
换你一句原谅,可好?”---仙界刑台,万年来凝聚不散的寒意渗入骨髓。
锁魂链穿透她的琵琶骨,将她整个人悬吊在半空,细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碾磨之痛。
玄铁锻造的鞭子,浸过弱水,每一次落下,都不止是皮开肉绽,更直接抽打在神魂之上。
执刑的天将面目模糊在血与汗的朦胧之后,只有那鞭子破空的尖啸和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清晰得可怕。台下站满了仙神,衣袂飘飘,宝光莹莹,他们的面容或漠然,
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或干脆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曾经的仙界骄阳,
战神羲和身边最得力的女将璇玑,如今不过是触犯天规、勾结魔族的阶下囚。
她的血滴落在刑台冰冷的墨玉砖石上,蜿蜒开暗红的痕迹,又很快被刑台自带的净咒化去,
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深色,仿佛从未有过那般惨烈。羲和就站在刑台之下最近的位置。
他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仙袍,银线暗绣流云纹,容色清冷,眉目如琢。
周遭的一切喧嚣、痛苦,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甚至没有看刑台上受刑的她,
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身侧新飞升不久的小花仙身上。那小花仙名唤芷晴,容颜娇怯,
一身浅粉的罗裙,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纤白的手指轻轻揪着羲和的袖摆,
似是不忍目睹这血腥场面,细声软语:“仙君……这般刑罚,
是否太过……她毕竟曾……”羲和抬手,极为自然地抚了抚她鬓边微颤的珠花,
声音是他一贯的冷淡,却分明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天规森严,触逆者必受其罚,
无关过往。晴儿不必心慈。”他的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璇玑耳中。又是一鞭狠狠落下,
带着撕裂神魂的剧痛。璇玣猛地仰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惨白如纸的脸颊颈侧,
她咬破了舌尖,硬生生将一声痛哼咽了回去,只剩下破碎的血沫从唇角溢出。
她看着台下那对璧人,
看着羲和那双曾经盛满对她笑意、如今却只有漠然和对着旁人时才有一丝温情的眼睛。
百年的相伴,千年的征战,她为他挡过魔尊的致命一击,
脊背至今留有一道无法消退的狰狞伤疤;她曾在他被魔族围困时,孤身一人杀入重围,
血染战甲三日不褪;她曾以为,即便仙界冰冷,至少他的身侧是她的归处……原来都是假的。
或者,比假的更可笑。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他如今有了更新、更娇柔、更值得他呵护的花朵,她这朵昔日战功赫赫却带刺的玫瑰,
便碍了眼,合该被连根拔起,碾落成泥。执刑的天将暂时停了手,等待下一步指令。
短暂的寂静中,只有璇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破碎,
混着血,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在这寂静的刑台上显得异常刺耳难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羲和的视线终于缓缓抬起,落在了她脸上。
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满她这不合时宜的癫狂。
璇玣迎着他的目光,脸上血污纵横,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像是焚尽一切的死灰里迸出的最后两点火星。她开口,声音因剧痛和干渴而沙哑不堪,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碾碎骨头的平静:“我这般狼狈……仙君可满意?”每一个字,
都像是裹着血沫,从齿缝间磨出来。“你为博新欢一笑……这般……可还尽兴?
”她的目光死死锁着羲和,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值得她注视、值得她质问的对象。
芷晴受惊般往羲和身后缩了缩,小声嗔道:“仙君,
她、她胡言乱语……”羲和没有回应芷晴。他只是看着璇玣,看了很久。
刑台的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他的眼神深不见底,片刻后,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冰冷如刑台的墨玉砖:“继续。”锁魂链猛地收紧,将她再度拉直,玄铁鞭撕裂空气,
重重落下。比之前更狠,更毒。璇玣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却也冰冷无情的脸,一直看着,直到视线被鲜血彻底模糊,
直到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最后刻入神魂的,只有他那句“继续”,
和芷晴躲在他身后那抹若有似无的、胜利般的笑意。……百年光阴,于仙界不过弹指。这日,
瑶池仙筵正酣,丝竹管弦之音袅袅,仙娥曼舞,觥筹交错。
羲和仙君与芷晴仙子并肩坐在上首,佳偶天成,羡煞旁人。芷晴正含笑为羲和斟酒,
指尖刚刚触及玉壶,整个瑶池却猛地一震!玉液琼浆在杯中剧烈晃动,溅出杯沿。仙乐骤停,
舞姿僵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至极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降临在整个仙界之上!
浓郁得化不开的魔气如同黑色的潮汐,自九天之外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仙界的清灵之气,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仿佛末日临头。“怎么回事?!”“好可怕的魔气!
难道魔族撕毁了盟约?”“快!警戒!”仙人们惊慌失措,纷纷祭出法宝,如临大敌。
羲和猛地站起身,将芷晴护在身后,
面色凝重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那是仙界通往外域的天堑之门。
只见原本霞光万道的天堑之门,此刻已被浓稠如墨的魔云彻底笼罩,电蛇乱舞,雷鸣滚滚。
在那翻腾的魔云之巅,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一袭玄色鎏金长裙,裙摆曳空,
如同暗夜本身流淌而下。墨发如瀑,仅用一支森白骨簪松松绾住。她面容苍白,
却艳丽得惊心动魄,尤其那双眼睛,幽深如同亘古魔渊,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冰冷的、俯视众生的死寂。她仅仅是站在那里,
周身弥漫的威压便让在场绝大多数仙神气血翻腾,仙力滞涩,几乎喘不过气。
“魔尊……是魔尊璇玣!”有参加过百年前那场审判的老仙认出了她,失声惊呼,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她竟然没死?!还成了魔尊!
”“这股力量……远超当年魔尊蚩厉!仙界大劫啊!
”惊呼声、抽气声、法宝颤鸣声响成一片。璇玣的目光,淡漠地扫过混乱的瑶池,
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苍白的脸,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之上,
那个浑身紧绷、面色剧变的月白身影上。她的唇角,极慢地勾起一丝弧度。冰冷,嘲讽,
带着碾碎一切的恨意。“羲和,”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仙魔的耳中,
带着魔息特有的磁性魅惑,却又字字如冰锥,砸落在瑶池光洁的地面上,“别来无恙。
”羲和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看着她,
看着那个百年前在刑台上血污满身、对他发出泣血质问后堕入无尽渊的身影,
看着她如今裹挟着滔天魔威重临仙界,那双曾映着他身影的明亮眼眸,
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虚无和毁灭。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护在芷晴身前的手臂,僵硬无比。芷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羲和的衣袖,
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看向璇玣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嫉妒。璇玣并未再看芷晴一眼,
仿佛那不过是一只无需在意的蝼蚁。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令人心悸的黑色魔焰。
“百年前,尔等仙界赐我锁魂链、剜骨鞭,”她声音平稳,却让闻者神魂战栗,“今日,
本尊特来……悉数奉还。”魔焰轰然暴涨!就在滔天魔焰即将席卷整个瑶池,
将万年繁华付诸一炬的刹那——“等等!”羲和猛地推开芷晴,上前一步。
他死死盯着魔云之上的那道身影,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眸中,
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痛苦、悔恨……最终凝聚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在万千仙魔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这位仙界地位尊崇、素来仪容完美的仙君,
竟然猛地抬手,并指如刀,狠狠刺向自己的丹田气海!“噗——”血光迸现!
一颗金光璀璨、蕴含着磅礴仙灵之力的金丹,被他生生亲手剖出!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大量的鲜血从丹田处的恐怖伤口汹涌而出,染红了他月白的仙袍,
滴滴答答落在瑶池玉阶之上,触目惊心。仙元金丹,乃仙者性命修为之根本!
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自毁仙途!羲和托着那枚染血的金丹,
气息微弱却异常执拗地望向璇玣,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涌动着近乎卑微的祈求,
血丝迅速弥漫眼眶,一片赤红。他嘶哑着,用尽最后力气开口,
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用我的命……换你一句原谅……”“可好?
”那颗金丹悬浮在羲和染血的掌心之上,金光流转,却映得他脸色死白。
磅礴的仙灵之气四溢,冲淡了些许周遭浓稠的魔息,
却也引动了璇玣身后万千魔众贪婪的低吼。瑶池一片死寂,所有仙神都屏住了呼吸,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曾高高在上的仙君做出如此疯狂的自毁之举。血,
沿着他月白的袍角滴落,在玉阶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他的身体摇摇欲坠,
全凭一股意志强撑,那双曾清冷无波的眼,此刻赤红地、死死地锁着魔云之上的身影,
里面是倾尽三江五湖也洗不净的悔恨和绝望的哀求。时间仿佛凝固了。璇玣俯视着他,
脸上那丝冰冷的弧度丝毫未变。魔焰在她指尖跳跃,映得她眸色更深,
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古井。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玄色裙摆无风自动,
魔云在她身后翻涌得更加剧烈。“你的命?”她的声音响起,比万年玄冰更刺骨,
带着一丝轻慢的嘲弄,“羲和,百年过去,你还是这般……自以为是。”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凿在羲和的心口,比剖丹之痛更甚。“你以为,你这条命,值什么?
”她微微偏头,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抖成筛糠的芷晴身上,
又缓缓扫过在场那些面色惨白的仙神,最后,重新定格在他惨烈的伤口和那枚金丹上。
“百年前,锁魂链穿我琵琶骨时,你可曾想过用你的命来换?”“玄铁鞭抽打我神魂,
只为听你新欢一笑时,你这颗金丹又在何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积攒了百年的怨毒与戾气,震得整个瑶池嗡嗡作响:“如今我踏碎九天,魔临仙界,
需要你来自作多情,献上这颗肮脏不堪的东西?”羲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眼中的希冀一点点碎裂成灰,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原谅?
”璇玣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渐大,带着魔息共振,
让周遭仙魔皆神魂刺痛,“羲和,你听好了。”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我、不、原、谅。
”“永远——”“不!”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她指尖魔焰猛地暴涨,并非席卷瑶池,
而是化作一只漆黑巨掌,凌空狠狠拍向那枚悬浮的金丹!“不——!
”羲和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嘶吼,试图用残存仙力护住金丹,但那不过是螳臂当车。
“轰!”金光爆碎!精纯的仙灵之力被狂暴的魔息瞬间撕扯、污染、湮灭!
逸散的能量冲击波将靠近的仙神纷纷掀飞出去,瑶池玉柱崩裂,仙果琼浆洒落一地。
羲和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心头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后倒去。
视线彻底模糊前,他只看到魔云之上那双冰冷俯视的眼,再无半分波澜。“仙君!
”芷晴尖叫着扑上去,却被逸散的能量撞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羲和倒下,面如金纸,
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璇玣冷漠地收回手,仿佛只是捏碎了一只扰人的飞虫。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混乱的仙界,声音传遍四方:“今日,本尊只取利息。
”“告诉九天十地,我璇玣回来了。欠我的,我会一一亲手讨回。”“用血,用命,
用你们最恐惧的方式。”她不再看倒下的羲和与崩溃的芷晴,
玄色身影缓缓融入翻腾的魔云之中。“撤。”万千魔众发出不甘的嘶吼,
却无人敢违逆魔尊之令,如同潮水般随着魔云退去。恐怖的威压骤然消失,天色重新放亮,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破碎的瑶池,昏迷不醒、仙基几乎彻底毁掉的羲和仙君,
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作呕的魔息与血腥味,都在残忍地宣告——噩梦,
才刚刚开始。仙界,要变天了。而那位重临的魔尊,她的恨,足以焚尽一切。魔云退去,
天光重新洒落,却照不亮瑶池的死寂。仙灵之气与未散的魔息、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怪异氛围。破碎的玉案、倾覆的琼浆、裂开的墨玉地砖,
以及横七竖八倒地***或昏迷的仙神,都在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恐怖的侵袭。
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恐慌如潮水般蔓延。“羲和仙君!”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众仙才像是骤然惊醒,慌乱地围向那倒在血泊中的月白身影。芷晴哭得梨花带雨,
第一个扑到羲和身边,颤抖着手却不敢触碰他丹田处那个恐怖的窟窿。仙血仍在不断涌出,
染红了她***的罗裙。他的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周身仙元正在飞速溃散。
“快!快取九转还魂丹!请药王!快去啊!”一位老仙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惊惶。
立刻有仙侍踉跄着飞奔向药王殿。几位修为高深的老仙围拢过来,
手忙脚乱地将精纯仙力输入羲和体内,试图稳住他即将崩溃的仙基,延缓生机的流逝。
然而那魔息残留在他伤口处,霸道阴毒,不断侵蚀着输入的仙力,
甚至反过来灼伤施救者的仙元。“好狠毒的魔功!”一个老仙闷哼一声,被迫撤手,
掌心一片焦黑。“金丹被毁,仙基已碎,又受魔息侵体……这、这……”另一位探查后,
面色惨白地摇头,后面的话不忍再说。芷晴闻言,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死死抓着羲和冰凉的手:“仙君……仙君你醒醒……不要丢下晴儿……”恐慌在人群中发酵。
“她回来了……她真的成了魔尊……” “那般威压……比当年的魔尊蚩厉更可怕!
” “她说了……这只是利息!她还要回来!” “我们……我们怎么办?仙界谁能挡她?
” “天帝陛下正在闭关,这……”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每一个在场者。百年前,他们大多是那场审判的旁观者或默认者,
甚至有些人曾落井下石。璇玣最后那冰冷彻骨、恨意滔天的眼神,让他们如坠冰窟。
没有人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她说会回来讨债,就一定会回来。用血,用命。很快,
药王被急匆匆引来,看到羲和的伤势,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迅速取出金针丹药,全力施为,
额头很快沁出细汗。“魔息入体,纠缠心脉,仙元崩散……麻烦,太麻烦了!
”药王声音沉重,“只能暂且吊住性命,能否醒来,能否……唉,要看造化,
更要先驱除这霸道魔息!”瑶池的混乱持续着,救治羲和,安抚伤者,清扫废墟,
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却挥之不去。往日祥和的仙界,
被一层无形的、名为“璇玣”的阴霾彻底笼罩。……无尽魔渊,万魔殿。
森然白骨铸就的王座高悬于翻涌的魔气之上。璇玣斜倚在座中,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上某个狰狞的魔神头骨。她褪去了那身玄色鎏金长裙,
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暗红劲装,长发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冰冷锐利的眉眼。
方才瑶池的一幕,似乎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殿下一众形态各异、魔气滔天的魔将魔帅垂首而立,眼神狂热而敬畏地望着王座上的新主。
百年前,她拖着残破仙魂坠入魔渊,谁都以为她会被魔渊吞噬殆尽。却没想到,
她硬是凭着那股焚天的恨意和不灭的战魂,在血与火的厮杀中活了下来,
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崛起,吞噬了无数强大的魔物,最终踏着上一任魔尊的尸骨,
登上了这至尊之位。“尊上,为何不趁机踏平瑶池?
”一个身高丈余、生着双角的魔帅瓮声瓮气地问道,猩红的眼睛里满是嗜战的渴望,
“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正好杀个痛快!”“是啊尊上!
仙界如今空虚,正是好时机!” “请尊上下令!吾等愿为前锋!”魔将们纷纷请战,
魔焰高涨。璇玣敲击头骨的动作停下。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殿下群魔,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踏平瑶池?然后呢?引来仙界那几个真正老不死的出关,
再打一场仙魔大战?”她微微坐直身体,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太便宜他们了。
”“死亡有时候,是一种解脱。”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活着感受恐惧,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一点点崩塌,失去所有希望……才是最好的报复。
”殿中安静下来,群魔看着她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皆感到神魂一悸。
“本尊要的不是一场胜负,”璇玣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我要的是仙界从此夜不能寐,要他们日日活在被魔尊璇玣支配的恐惧里,要他们亲自体会,
什么叫绝望。”“今日,只是打个招呼。”她重新靠回王座,闭上眼,
仿佛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盯紧仙界的一举一动。”“是!尊上!
”群魔不敢再多言,恭敬退下。万魔殿重归寂静,只有魔气在无声流淌。璇玣睁开眼,
望着殿顶翻涌的、永无天日的魔云,眼底深处,
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茫。方才瑶池之上,羲和剖丹那一刻,
他眼中那彻底的绝望和卑微的祈求……她猛地攥紧了王座扶手,指节泛白。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并肩作战时的信任交付,月下对酌时的浅笑低语,
受伤时他笨拙却焦急的包扎……还有刑台上,他冷漠的侧脸和那句冰冷的“继续”。
恨意如毒藤般再次疯狂滋生,瞬间淹没了那丝空茫。她不需要原谅。她只需要他们,
付出代价。所有的。……仙界,凌霄殿偏殿。经过药王和众仙连日不惜代价的救治,
羲和的命暂时保住了,但依旧昏迷不醒。他躺在云床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丹田处的伤口被层层仙药和符咒封印,但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顽固地渗出,
侵蚀着他的生机。仙元金丹被毁,道基已损,又遭魔息噬心,他能活着,已属奇迹。
但即便醒来,仙途也几乎断绝,能否恢复神智都是未知数。芷晴日夜不休地守在一旁,
眼睛哭得红肿,形容憔悴。她小心翼翼地用仙露润湿羲和的嘴唇,动作轻柔,
眼中却时不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依赖,或许还有一丝……茫然无措。
她如今所有的尊荣和地位都系于羲和一身,若他就此陨落……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那些往日对她艳羡巴结的仙娥,如今看她的眼神都已带上了异样。偏殿外,仙界高层齐聚,
气氛凝重压抑。“查清楚了?确定是璇玣无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仙沉声问道,
他是留守天庭的辅政仙君之一。“绝不会错!那般精纯霸道的魔功,
以及她亲口所言……就是百年前被打入魔渊的那个璇玣!
”亲眼目睹瑶池一幕的仙将心有余悸地回道。“她如何能从那地方爬出来,还成了魔尊?!
这才百年!”“此女……不,此魔心性之坚忍,际遇之诡异,实在骇人听闻!
” “她扬言要报复……我等该如何是好?”恐慌在高层中同样蔓延。璇玣的战力,
百年前他们就清楚,如今更胜往昔。而她如今是魔尊,麾下万千魔众,绝非孤身一人。
“当务之急,是加强仙界各处防御,尤其是天堑之门!绝不能再让她轻易闯入!
” “需立刻禀明天帝陛下!” “还有,羲和仙君重伤之事,必须严密***,
以免动摇军心民心!”决议一条条下达,但每位仙君眉宇间的忧色都挥之不去。
璇玣的威胁像一把利剑,悬在了整个仙界的头顶。一名仙侍悄无声息地进入偏殿,
对芷晴低声禀报:“仙子,几位仙君请您过去一趟,商议要事。”芷晴擦了擦眼角,
看了看昏迷的羲和,咬了咬唇,最终点点头,柔声道:“好生照看仙君。”她起身,
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向殿外。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惶不安。当她离开后,云床上,羲和那毫无血色的指尖,
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浓稠的、无法挣脱的黑暗包裹着他。
破碎的光影在黑暗中混乱地闪烁。刑台上,锁魂链刺骨的冰冷,
玄铁鞭撕裂神魂的剧痛……她仰起头,血污满布的脸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死死盯着他,
问:“……仙君可满意?”瑶池之巅,魔云之上,她玄衣墨发,容颜冰冷艳丽,俯视众生。
她指尖魔焰吞吐,轻易碾碎了他染血的金丹。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不、原、谅。
”“永远——不!”……“不……阿玣……”一声极其微弱、含混不清的呓语,
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轻得如同叹息,瞬间消散在寂静的偏殿里。
守在一旁的仙侍似乎听到了什么,疑惑地凑近了些,却只见仙君依旧昏迷,眉头紧锁,
仿佛正陷入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只有那残留在他眼角的一丝湿意,无声地洇入鬓角。
那声破碎的呓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已被沉重的黑暗吞没。仙侍凝神再听,
只有羲和压抑痛苦的微弱呼吸,
以及伤口处魔息侵蚀仙元时发出的、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偏殿外,
芷晴踏入临时辟出的议事厅。几位辅政仙君面色凝重地坐在玉椅上,见她进来,
目光复杂地扫过她憔悴的容颜。“晴仙子,”为首的白珩仙君开口,声音干涩,
“羲和仙君情况如何?”芷晴垂下眼睫,用绢帕按了按眼角,
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药王说……仙基损毁太甚,魔息缠心,能否醒来……全看造化。
”她抬起泪眼,无助地看向众仙,“诸位仙君,定要救救仙君啊!
”另一位面容冷峻的凌波仙君蹙眉:“救治羲和仙君自是当务之急。
然眼下魔尊璇玣威胁更迫在眉睫!她扬言报复,仙界如今群龙无首,天帝闭关,羲和重伤,
我等需即刻拿出章程!”“能有何章程?”一位稍显年轻的仙君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
“她那日魔威诸位都见到了!连羲和仙君她都……我等如何能挡?
”“难道要向她摇尾乞怜不成?”凌波仙君厉声驳斥,“仙界尊严何存!”“尊严?
性命都要不保了,还要尊严?”年轻仙君反唇相讥,“当年若不是……”他的话没说完,
但在场所有老牌仙君脸色都微微一变,显然知道那未尽之语是什么。
若非当年他们默许甚至推动了那场不公的审判,
若非羲和为博红颜一笑而冷眼旁观……何来今日魔临仙界之祸?白珩仙君重重咳嗽一声,
打断这危险的沉默:“旧事休提!当务之急是防御!天堑之门必须加派三重守卫,
启用上古禁制!同时,立刻派遣使者,前往西天佛国与北冥妖域,陈明利害,
务必请他们袖手旁观,至少不能落井下石!”“此外,”他目光扫过芷晴,意有所指,
“魔尊璇玣因旧怨而来,其恨意首要针对羲和仙君及……相关之人。或许,
可尝试……缓和之策?”芷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脸色更白了几分。
凌波仙君立刻皱眉:“白珩仙君此言何意?难道要我们将羲和仙君交出去不成?”“非也!
”白珩仙君断然否认,但语气缓和了些,“只是……或许可寻一能言善辩之人,
尝试与魔尊沟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或可暂缓其兵锋,为我等布置防御、请援争取时间。
”“沟通?与魔头有何可说!”凌波仙君冷哼。“若能兵不血刃,暂得喘息,未尝不可一试。
”另一位老成持重的仙君沉吟道,
“只是这使者人选……”众人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芷晴。
芷晴只觉得那些目光如同针扎,她猛地抬头,眼中含泪,
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尖锐:“诸位仙君是让晴去送死吗?她恨我入骨!我若去,
必被她挫骨扬灰!”白珩仙君叹了口气:“晴仙子稍安勿躁,并非让你亲身犯险。
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旧怨……总需有个交代。或许,可由仙子修书一封,
陈明悔意……”“悔意?”芷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我有何悔?
当年她璇玣勾结魔族,证据确凿!受刑也是天规如此!仙君当时不也在场?
莫非如今都要推到我一介弱女子身上?”她这话一出,几位仙君面色顿时尴尬起来。
当年之事,在场谁心里没杆秤?只是时过境迁,如今被芷晴这般直白撕扯开,难免难堪。
“够了!”白珩仙君沉下脸,“此事容后再议!先按方才所言布防、求援!芷晴仙子,
你且回去好生照料羲和仙君,他若醒来,立刻通传!”芷晴咬着唇,屈膝行了一礼,
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屈辱和惊惶。……无尽魔渊,万魔殿。璇玣并未休息。
她面前悬浮着一面由魔气凝聚的巨大光镜,
镜中清晰地映出仙界瑶池破损的景象、匆忙调动的天兵、以及凌霄偏殿外隐约的争吵。
她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讽。“一群乌合之众。”她轻声道,指尖一缕魔焰跳入镜中,
镜面涟漪荡开,画面切换至层层***的天堑之门,“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尊上神威,
仙界蝼蚁自然螳臂当车。”殿下,
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幽绿眼睛的魔帅躬身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尊上既已重临,为何不趁其慌乱,一举攻破?反而给他们喘息之机?
属下恐日久生变。”那魔帅声音嘶哑,正是当日请战的双角魔帅,名为厉烜。
璇玣目光未离光镜,看着仙界如同被捣了蚁窝般慌乱布置,声音平淡无波:“直接碾死,
有何乐趣?”她顿了顿,指尖点向光镜中凌霄殿的方向:“我要让他们在恐惧中煎熬,
让他们互相猜忌,让他们亲手把最珍视的东西,一件件毁给我看。”“就像他们当年,
对我做的那样。”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殿下所有魔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骨升起。
“厉烜。”“属下在!”“带一队影魔,去人间界东南域,嶙峋山。”璇玣吩咐道,
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去采一朵花,“山中有个小修仙世家,姓李。百年前,
曾向仙界进献过一批品质极佳的炼魂玉。
”厉烜幽绿的眼睛亮了一下:“尊上的意思是……”“鸡犬不留。”璇玣淡淡道,
“魂魄抽出来,送去给九幽涧底那几条老魔蛇打牙祭。做得利落点,留下魔渊的印记。
”“属下遵命!”厉烜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领命而去。殿下其他魔将面面相觑,
眼中既有嗜血的兴奋,也有一丝不解。区区一个人间小修仙世家,值得尊上特意点名?
唯有几个心思缜密的魔帅隐隐明白了什么。那李家进献炼魂玉的时间,
恰好在百年前那场审判之后不久。
而炼魂玉……是炼制囚禁、折磨元神仙魂法器的核心材料之一。尊上这是在……一笔一笔,
清算旧账。从最微不足道的开始,一步步敲碎仙界的侥幸心理。璇玣不再看光镜,闭上眼,
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出魔渊,掠过惊慌的仙界,扫过人间,
甚至探向更遥远的西天与北冥。她“看”到西天佛国金光依旧,梵唱袅袅,
诸佛菩萨低眉垂目,对仙界的动荡似乎漠不关心。她“看”到北冥妖域妖气冲天,
几位大妖王聚在一处,似乎正在争论什么,对仙界的求援使者避而不见。她“看”到人间界,
嶙峋山李家护山阵法亮起,却在厉烜带领的影魔袭击下如同纸糊般破碎,
惨叫声、求饶声、魔物的嘶吼声短暂响起,又很快归于死寂。浓重的血腥味和怨气冲天而起,
一个淡淡的魔渊印记烙在被鲜血染红的山门废墟上。做完这一切,璇玣才缓缓睁开眼。殿外,
有魔侍恭敬禀报:“尊上,仙界有使者到魔渊入口,自称奉白珩仙君之命,请求觐见。
”璇玣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来得倒快。”她懒懒地换了个姿势,“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仙界使者服饰、但面色惨白、浑身抖得几乎站不稳的小仙官,
被两个狰狞的魔将押了进来。他一进殿,
就被这万魔殿的可怖景象和璇玣身上无形的威压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连头都不敢抬。“仙……仙界使者,奉白珩仙君之命,
拜……拜见魔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高举过头顶,
捧着一卷散发着微弱仙光的玉简,“此……此乃我仙界致魔尊书……”一名魔将上前,
粗鲁地夺过玉简,检查无误后,呈给璇玣。璇玣并未伸手去接,只扫了一眼。
玉简上用仙文写满了冠冕堂皇的辞令,
无非是说什么“往日恩怨或有误会”、“盼以苍生为念”、“愿以补偿换和平”之类的废话。
她指尖微动,一缕魔焰窜出,瞬间将那玉简烧成灰烬。那使者吓得几乎晕厥过去。“补偿?
”璇玣的声音如同寒冰刮过殿柱,“告诉白珩,本尊想要的补偿,他们给不起。
”“想要和平?”她微微前倾身体,看着那抖成一片的使者,“可以。”使者猛地抬头,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璇玣的红唇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让当年所有参与审判、落井下石者,自缚双手,
跪行至魔渊入口,在本尊面前自裁谢罪。”“再让羲和,还有那个芷晴,爬到我面前来。
”“若能做到,本尊或许可以考虑……让他们死得痛快一点。
”使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只剩下彻底的恐惧。“滚吧。”璇玣失去兴趣,
挥挥手。两个魔将像拖死狗一样将吓瘫的使者拖了出去。殿内重归寂静。
璇玣独自坐在白骨王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冰冷的骨雕。光镜中,
仙界使者连滚爬爬逃离魔渊的狼狈模样一闪而过。她缓缓闭上眼。
脑海里却再次闪过偏殿云床上,羲和那张死寂的、染血的脸。她猛地攥紧扶手,
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恨意汹涌,如同魔渊深处永不熄灭的毒火。还不够。远远不够。
仙界使者的狼狈逃离,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瞬间在惶惶不安的仙界炸开。
魔尊璇玣那近乎羞辱的条件——让参与审判者自裁谢罪,
让羲和与芷晴爬去魔渊——被那吓破胆的使者哆哆嗦嗦、添油加醋地复述出来时,
凌霄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惊恐与愤怒交织的声浪。“狂妄!欺人太甚!
” “魔头!这是要绝我仙界根基!” “与她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叫嚣声虽响,
却掩不住底气的虚弱。拼?拿什么拼?天帝闭关不出,羲和重伤濒死,
谁能挡那携滔天魔威而来的煞星?白珩仙君脸色铁青,重重一拍玉案,压下喧哗:“够了!
逞口舌之快有何用!”他环视众仙,目光最终落在面色惨白如鬼的芷晴身上,
声音沉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魔尊恨意滔天,首要针对羲和仙君与晴仙子。
为仙界计,为苍生计……或许,需请二位……暂避锋芒。”“暂避锋芒?”芷晴猛地抬头,
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仙君是要将我与羲和仙君交出去?
!”“非是交出!”白珩仙君立刻否认,语气却不容置疑,“乃是权宜之计!魔尊势大,
我等需时间布防、求援。请晴仙子与羲和仙君移驾瑶台秘境暂居,那里有上古禁制,
或可隔绝魔尊探查,保二位周全。”话说得漂亮,但在场谁听不出?这就是软禁!
是将祸水东引,更是将羲和与芷晴当作随时可以舍弃的筹码,以备将来“和谈”之需!
芷晴身体摇摇欲坠,她看着周围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阿谀奉承的仙君们,
此刻他们或避开她的目光,或眼中带着隐隐的催促与冷漠。百般委屈、恐惧、愤怒涌上心头,
她猛地看向昏迷的羲和,扑到云床边,泪水涟涟:“仙君!你醒醒啊!你看看他们!
他们都要弃我们于不顾了!仙君——”她的哭诉并未换来多少同情,
反而让一些仙君面露不耐。凌波仙君冷声道:“晴仙子,此乃为大局着想!
莫非你要因一己之私,拖累整个仙界为你陪葬不成?”字字如刀,扎得芷晴体无完肤。
她终于彻底明白,失去了羲和的庇护,她在这仙界什么都不是。往日荣光,不过是镜花水月。
最终,在一众仙君“护送”下,昏迷的羲和与哭得几乎昏厥的芷晴,
被近乎强硬地送入了瑶台秘境。秘境入口重重封印落下,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为囚笼。
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仙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羲和仙君被变相软禁、魔尊开出天价条件的风声依旧悄然流传,加剧了仙界的恐慌与分裂。
暗地里,指责白珩等仙君当年行事不公如今却推卸责任的声音,
以及埋怨羲和招惹祸端、芷晴红颜祸水的声音,开始悄然滋生。……无尽魔渊,万魔殿。
光镜将仙界发生的一切清晰呈现。看着芷晴被拖走时那绝望怨毒的眼神,
看着羲和毫无知觉地被送入秘境,看着仙界高层那掩不住的虚伪与慌乱,
殿中魔将发出快意的哄笑。“哈哈哈!什么狗屁神仙!大难临头各自飞!
” “尊上略施手段,他们便自乱阵脚!” “请尊上下令!趁此时机,杀上仙界!
”璇玣支着额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光镜中瑶台秘境入口落下的封印仙光,指尖轻轻一点。
光镜画面破碎。“杀上去?”她声音慵懒,却带着冰冷的重量,“让他们自己乱下去,
岂不更有趣?”她站起身,玄色裙摆拂过冰冷的骨座:“本尊要出去一趟。
”“尊上欲往何处?属下即刻点齐魔军随行!”厉烜立刻上前。“不必。”璇玣拒绝,
“谁都不必跟来。”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一缕淡薄的魔息,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万魔殿永恒的幽暗之中,留下面面相觑的众魔将。……仙界,瑶台秘境。
所谓秘境,实乃一方被开辟出的独立小天地,仙气氤氲,奇花异草遍布,亭台楼阁精巧,
却静得可怕。强大的上古禁制不仅隔绝了内外,也仿佛抽离了所有生机,
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芷晴坐在床边,望着云床上气息愈发微弱的羲和,眼神空洞。
几日下来,最初的惊恐绝望逐渐被一种冰冷的怨毒取代。她恨璇玣,
忍;恨仙界的无情与虚伪;甚至……也恨上了身边这个昏迷不醒、给她带来无尽麻烦的男人。
若不是为了他,她何至于被那魔头盯上?若不是他无用,护不住自己,
她又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忽然,
一缕极淡的、不同于秘境仙气的阴寒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芷晴猛地一个激灵,
骇然抬头四顾:“谁?!”秘境入口封印完好,四周空无一人。但那阴冷的感觉如影随形,
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带着戏谑与冰冷的审视。她浑身汗毛倒竖,
恐惧再次攫住了心脏,牙齿咯咯作响:“是……是不是你?!璇玣!你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增强,如同巨石压在她的胸口,
让她喘不过气,几乎要崩溃。就在她即将尖叫出声的刹那,那压力又如潮水般退去,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芷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华丽的亭台,芬芳的仙草,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但她知道,不一样了。那个女人……她来过!她竟然能无视上古禁制,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
她只是来看他们的笑话!来看他们如何像笼中鸟一样绝望!
无边的寒意从芷晴的脚底窜上头顶。……几乎在同一时间。仙界北境,镇魔渊。
此地并非真正的魔渊,而是仙界关押重犯的天牢最底层,禁制重重,守卫森严。
把守此地的天将忽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悸,周遭的光线似乎暗淡了一瞬,
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闪而过。“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一个天兵不确定地小声问同伴。“胡说什么!禁制完好无损!”天将强自镇定地呵斥,
手却按紧了腰间的佩剑,额角渗出细汗。镇魔渊最深处,单独关押着重犯的冰狱内。
一个披头散发、琵琶骨被符文锁链洞穿的身影,猛地抬起了头。他浑身褴褛,伤痕累累,
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他感受到了一缕极其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
那气息冰冷、霸道、充满毁灭意味,却偏偏带着一丝他刻骨铭心的印记。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有气流嘶哑的摩擦。“……是……你吗?
”无人回应。只有冰狱永恒的寒风,呼啸着刮过。……西天佛国,灵山脚下。
一名扫地老僧缓缓直起腰,望向仙界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低诵一声佛号:“劫起劫灭,皆是定数。嗔恨如火,焚人焚己。”他摇了摇头,
继续缓缓扫着地上的落叶,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感应从未发生。……北冥妖域,万妖殿。
高踞王座上的妖皇猛地睁开锐利的竖瞳,望向虚空,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弧度:“打吧,
打吧!仙界越乱越好!最好两败俱伤,让我妖族坐收渔利!”殿下群妖发出兴奋的咆哮。
……璇玣的身影如一缕青烟,穿梭于三界缝隙,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网,
捕捉着各方反应。仙界的恐慌与分裂,芷晴的怨毒与恐惧,故人模糊的感应,西天的漠然,
北冥的贪婪……一切尽在她掌控。最后,她停留在人间界一座荒芜的山巅之上。
山下是万家灯火,人间烟火气息袅袅升起,与仙界的清冷、魔渊的死寂截然不同。
她负手而立,夜风吹动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复仇的棋局已经布下,
棋子开始按照她的意志转动。可她心中那团焚烧了百年的毒火,却并未因此而减弱分毫。
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空茫的寂寥,从恨意的缝隙中弥漫开来。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一缕精纯的魔焰跳跃燃烧,足以焚毁山河,却温暖不了她冰冷的指尖。
毁了这一切之后呢?她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她只需要走下去,沿着这条用恨意铺就的血路,
一直走下去,直到尽头。直到……一切终结。她收回目光,眼中最后一丝波动湮灭,
重新归于一片冰冷的死寂。身影缓缓消散在山巅的夜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山风呜咽,
如同亡魂的低语。瑶台秘境的死寂,被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打破。
芷晴猛地从云床边沿跌坐在地,华美的裙裾铺散开,像一朵骤然衰败的花。
她双手死死捂住嘴,指甲几乎掐进脸颊嫩肉里,浑身筛糠般颤抖。
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消失了,但留下的恐惧却钻心蚀骨,冻结了她的血液。她来过!
那个魔头一定来过!像审视蝼蚁一样,看着她和昏迷不醒的羲和在这华丽的囚笼里苟延残喘!
“啊——!”一声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嘶叫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
在空荡的秘境里撞出凄厉的回音。她猛地爬起来,
状若疯癫地扑向秘境边缘那无形的禁制光壁,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抓挠!“放我出去!白珩!
你们这些伪君子!放我出去!” “璇玣!你有种杀了我!杀了我啊!”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光壁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量让她手指破裂,渗出鲜血。她滑倒在地,
涕泪横流,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只剩下彻底的狼狈与绝望。崩溃的哭嚎声中,云床上,
羲和的眉头越皱越紧,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抵御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破碎的画面在他漆黑的识海里冲撞:瑶池破碎的金光,她冰冷俯视的眼,
自己掌心爆开的血雾和金丹碎屑……还有更久远的,刑台上她染血的笑,那句“可满意?
”反复回荡,
与百年间偶尔入梦的、她昔日战场上回头时明烈的笑意交织、撕裂……一滴浑浊的泪,
从他眼角艰难挤出,缓慢滑落鬓角,洇入散落的发丝。芷晴的哭喊陡然停住。
她看到了那滴泪。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之后,一种冰冷的、怨毒的疯狂,如同沼泽里的毒泡,
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
死死盯着羲和那张即使昏迷也依旧俊美、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脸。“哭?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你现在知道哭了?晚了!”她猛地俯身,
抓住羲和的衣襟,声音压得低低,却字字淬毒:“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当年默许……如果不是你纵容他们……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死样子?我们应该是仙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都是你!是你没用!
”她的呼吸急促,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还有她!璇玣!那个阴魂不散的***!她凭什么?
凭什么成了魔尊?凭什么回来报复?她该死!百年前就该被挫骨扬灰!”疯狂的宣泄之后,
是更深的无力与冰寒。她松开手,踉跄后退,看着这精致却绝望的牢笼,
……不能就这么等死……白珩他们靠不住……谁都靠不住……”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羲和身上,
眼神变得幽深难测。“仙君……”她忽然又扑过去,用袖子胡乱擦着他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
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去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她的指尖,却在不经意间,
触碰到了他丹田处那被符咒封印的、依旧渗出丝丝黑气的伤口附近。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仙力,顺着她的指尖,试图探入那封印之下——不是救治,
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触碰那纠缠在他心脉间的霸道魔息。
“呃……”羲和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微微痉挛。
芷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无尽魔渊。
璇玣的身影于王座上缓缓凝聚。殿中魔将屏息垂首,
不敢直视她周身尚未完全收敛的、那缕穿越三界后带来的冰冷煞气。“尊上。
”厉烜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您离开时,
仙界那帮蠢货又派了几波探子接近魔渊入口,都被属下们拿来祭旗了!
还有个不开眼的妖族想趁火打劫,被剥皮抽筋挂在了界碑上!”璇玣指尖轻抬,
一面魔气光镜再次浮现。镜中景象变幻:仙界各处要塞风声鹤唳,巡逻天兵数量倍增,
却掩不住那股惶惶之气;瑶台秘境依旧封闭,但光镜刻意掠过时,
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仙力波动从那禁制中透出,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意味;西天佛国依旧闭门谢客;北冥妖域则秣马厉兵,
妖气愈发炽盛。“跳梁小丑。”她淡淡评价,听不出喜怒。“尊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兄弟们都憋着一股劲,想再给仙界放放血!”厉烜摩拳擦掌。璇玣的目光从光镜上移开,
落向殿下垂首而立的一名魔帅。那魔帅身形与其他狰狞魔将不同,略显瘦削,
周身魔气也更为幽深内敛,脸上覆盖着半张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睛。
“魇骨。”璇玣开口。“属下在。”被点名的魔帅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沙哑。
“你去一趟北冥妖域。”魇骨抬头,面具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只静待指令。
“妖皇贪婪,却多疑。”璇玣指尖凝聚出一缕极其精纯的魔元,
化作一枚不断扭曲变化的黑色符文,飞向魇骨,“将此物‘不经意’地让他得到。告诉他,
这是本尊予他的‘诚意’——仙界流霞川的布防图,以及……汲取仙界灵脉之法。
”殿中众魔闻言皆是一愣。流霞川是仙界重要灵脉汇聚之地,布防图乃绝密!
尊上这是要与妖族分享战果?魇骨接过那枚符文,沉吟一瞬,了然:“尊上是要借妖皇之手,
扰乱仙界后方,令其首尾难顾?但妖族若坐大……”“布防图是三年前的旧物。
”璇玣打断他,语气平淡,“汲取灵脉之法,是真的,但需以妖族本源精血为引,催动越猛,
反噬越凶。”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魔将背后都窜起一股寒意。
尊上这是要明晃晃地借刀杀人,还要让妖族自损根基!
魇骨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属下明白。定会让妖皇‘深信不疑’。”“厉烜。
”“属下在!”“点齐你的人,佯攻仙界东天门。打得热闹些,但不必死战,
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便可。”“是!”厉烜虽然更想真刀真枪厮杀,但对璇玣的命令毫无异议。
“其余各部,收紧战线,没有本尊命令,不得妄动。”“遵命!”魔将们领命而去,
殿内重归寂静。璇玣独自坐在王座上,光镜中映出魇骨化作一缕幽影遁向北方,
厉烜集结魔军鼓噪而出,仙界东部果然一片慌乱,防御仙光密集亮起。
她的计划在一步步展开。仙界的恐慌在发酵,分裂在加剧,贪婪的妖族即将被引入局,
成为她手中一把自戕的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当她目光再次扫过光镜,
掠过仙界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时,指尖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瑶台秘境里,
芷晴那疯狂怨毒的眼神,以及羲和眼角那滴刺目的泪。恨意翻涌,如同毒藤缠绕心脏,
越收越紧,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快意与……空茫。她缓缓闭上眼。还不够。她要听到的,
远不止这些。魔将魇骨的身影融入北冥妖域特有的昏黄雾霭之中,
那枚蕴含着陷阱的魔元符文,如同投入饿狼群中的一块鲜肉,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妖皇手中。
几乎同时,厉烜麾下的魔军在仙界东天门骤然发动了猛攻!魔焰滔天,嘶吼震耳。
巨大的魔兽撞击着仙光凝结的屏障,魔将们悍不畏死地扑杀,法术的光芒与兵刃的冷光交织,
每一次碰撞都爆开震耳欲聋的轰鸣。东天门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警钟长鸣,
一道道求援的仙光疾速射向凌霄殿。“报——!东天门遭大规模魔军强攻!厉烜魔帅亲至,
攻势凶猛!” “报——!流霞川方向发现异常妖气波动!” “报——!
瑶台秘境仙力波动异常,恐生变故!”坏消息接踵而至,凌霄殿内乱作一团。
白珩仙君脸色铁青,焦头烂额。“魔军主力在东天门!快调镇守南天门的赤焰军前去支援!
” “流霞川?妖族想趁火打劫?派一队人速去查探!” “瑶台秘境……加强封印!
绝不能让他们出来添乱!”仙令一道道发出,仙官天将奔走穿梭,
整个仙界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东天门激烈的战事和妖族可能的异动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