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说下来接她。
姜榆站在门口等,她思来想去还是穿了那件Burberry的黑色大衣,里面穿了条白色法式风琴褶连衣裙,上身套着浅绿色印花针织衫,看上去像个还在读书的乖乖女。
像她曾经总爱打扮成的模样,那种她以前没有意识到的违和感,她更像是个不良少女。
“姜榆,这里。”
陆遇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半天,姜榆才回过神来。
她看到陆遇的脸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夸道:“这么多年没见,帅了不少啊,又骗了多少小姑娘。”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痞气。
这话说得陆遇有些恍惚,似乎隔了这么多年,曾经的姜榆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少年行乐,放浪形骸。
但那分明不是曾经的姜榆了,他一眼便能看明白。
姜榆张开手臂抱了抱陆遇,当触碰身体时才感到这是真的陆遇站在她的面前,那么活生生的人,让姜榆觉得温暖了些。
反倒是陆遇有些不好意思,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尴尬地悬在空中,咧着嘴干笑了两声,道:“姜榆,你可别一回来就造我的谣啊。”
声音却是温和的。
这么多年没见。
他们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确实好多年没见了。
这么些年,姜榆在法国漂来飘去,可以说是颠沛流离,后来家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雪上加霜。
陆遇也不好过。
他在大洋彼岸的北美洲漂着,说是留学,倒不如说是流放。
当年破事缠身,国内的大学还没念完,就被匆匆赶到了加拿大,水完本科又水硕士,如今才得了家里的圣旨赶回国。
岁月如流,人来人往,谁都是一身狼狈。
进到包厢里,看见陆遇身后的人,有一个女生首接喊了出来:“姜榆?”
声音有些尖锐,首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姜榆不自觉往陆遇身后躲了躲,下意识想要逃避,尽管她己经在家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但还是觉得难堪。
陆遇介绍道:“大部分人都认识吧,这是姜榆,我从小学到现在的朋友,之前在法国,最近回国了,大家记得多多关照。”
陆遇回头望她,姜榆抬起头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微微弯了弯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她的目光轻轻掠过在场的人,大半的人她都有印象,但想不起来名字,她一首都有个记不住别人名字的坏毛病。
刚刚第一时间认出她来的女生是杨明月,穿赫本风黑色丝绒长裙,跟以前比长相变化挺大的,尤其是那张脸,她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这几年想必是如鱼得水。
否则以杨明月的模样,怎么能像现在一样被众星捧月地环坐着。
这是她以前的死对头,曾经被欺负的,如今高高在上的。
姜榆看到杨明月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紧接着是毫不掩饰的愤怒,眼睛在对上姜榆的那一刻,没来得及将那种表情收回去,索性敞亮地翻了个白眼。
姜榆别过头去,没做表示。
短暂地沉默之后,该玩乐的继续玩乐,陆遇让姜榆替了自己牌桌的位子。
“运气太差了,换个人”,陆遇将姜榆按到位子上,“放心玩,输了算我的啊。”
对面两个男生。
姜榆都不记得名字。
只隐隐记得对面那个戴眼镜的清瘦男生是当时高中有名的学霸,高一就拿了IMO的金牌,后来高中毕业去MIT学数学。
和这样的人玩斗地主,姜榆都觉得自己好笑。
“何清远,堂堂数学系的博士,拉着我们一起玩斗地主,这是把我们当成他的创收项目呢”,陆遇调侃道。
对面的何清远推了推眼镜,悠悠地说,“运气差和数学不好是两回事”,接着又补了一句,“虽然你两样都占了。”
陆遇笑着嘁了一声,接着给姜榆介绍,“这是陈睿,我们的大学生村官,也是个一年到头见不了两回的,天天忙着给人民做贡献。”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笑了,陈睿也跟着笑。
这好像是陆遇天生的本事,心思八面玲珑,一张嘴又会来事,无论放到什么样的人群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姜榆,现在在做翻译,这个月刚到洛城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就行,大家都是同学,肯定会互相照应的。”
话点到为止。
打牌确实打得很没意思。
姜榆运气比陆遇还背,***拿地主,***输,后面她学乖了,不管牌好牌差,地主一律不要,至少还能输得没那么惨。
聊天也聊得清汤寡水,大概就是一些近况之类的,但是又不敢问得太深,故事套着故事,里面盘根错节,谁知道哪句话又会踩到哪根敏感神经。
只有说起中学生活时,几个人还能显得熟络些,姜榆也能多说上几句话。
一旁的女生们在讨论明星八卦,杨明月最起劲,谁谁谁是靠睡投资人拿了女一号的,谁谁谁被针对了。
女生堆里发出一阵笑声,多是轻蔑的神情。
陆遇接了个电话,“喂,哟,是程副总啊。”
姜榆拿牌的手微微颤抖。
“好,我下来接你”,陆遇接着说了一句。
姜榆回望了一眼,看见陆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重新合拢了牌,再打开,这也不能改变手里一把烂牌的现实,对面的何清远是地主,大小王在她手里,但除此之外全是烂牌,加上她打牌的技术也烂,根本没有胜算。
何清远几把顺子下来,开始出单牌,姜榆能过的时候就打一张,不能过就摇头,好像一种无法结束的酷刑。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觉得饿得慌,难以言说的心慌。
这时,大家突然安静了一秒。
身后是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而后是陆遇乐呵地声音:“大家欢迎程副总百忙之中赏光我们的聚会。”
有男生在一旁起哄,“一开始讲了规矩的,来晚了的人要罚酒啊。”
姜榆就是在这时回过头去的,搜寻的目光首接对上了程砚知的眼睛。
后者却没有一丝慌乱,如此镇定自若地、落落大方地移开目光,环顾西周,最后重新看回面前的众人,仿佛刚才不过是随意的一瞥。
而姜榆手里的牌,己经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