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异界边陲
商绮萝跃下断崖，踉跄一步，石砾坠入寒潭，溅起稀疏的水花。
她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包裹，微微喘息，目光未离开斜后方的陆铭川。
那双一贯沉静的眼，此刻满是戒备。
崖下是异界边陲，破碎的岩壁夹杂着零落的白雪。
天穹变得灰白，风带着异族的气息，陌生、凛冽却混杂着不安。
商绮萝感到自己心脏在跳动，远比夜逃皇城那一刻更清晰。
“我们不能停。”
陆铭川声音低沉，他的右手还在颤抖，似是被刚才贯穿指缝的寒气蚀骨。
绮萝点头，但目光落在前方密林的阴影里。
风吹动，枝叶间像是藏着什么目光。
两人尚未走远，冰河的回音渐渐消退。
他们踏入了九界交汇的边城——此地，每一步都踩在权谋与危机的裂隙上。
树影下忽有异动。
绮萝正要拔刀，却听见轻快的笑声从灌木后传来。
“一对狼狈的逃亡者，还不如昨天那头雪狐来得灵巧。”
那人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如晨曦剑光。
他步履散漫地走出，身穿皱褶轻甲，腰悬银羽长鞭。
肤色略带异域的青铜，嘴角总带着讥讽的弧度。
他左手翻过，露出几枚泛黄的干果，抛到商绮萝和陆铭川脚下。
“来自北部流沙林的新鲜果子，放心，没有毒。”
商绮萝手指未离刀柄，眸光冷静。
“你是谁？”
“苏云禾，”他微微鞠躬，目光在绮萝脸上停留一瞬，“此界旧游侠，偶尔救人，偶尔杀人。”
陆铭川移步挡在绮萝身侧，警觉地打量苏云禾。
“游侠？
为何在此地等候？”
苏云禾轻扬眉梢，似对恶意习以为常。
他端起散发香气的干果，一边咀嚼一边看向河对岸。
“说来巧了，昨夜你们渡河时，被‘铁伞军’追杀的动静，连异族巫兽都听见了。
边陲这地，流亡的不止你们二位。”
绮萝默认了危险在此弥漫，“你为何要帮我们？”
苏云禾耸肩，“生死之间，只凭兴趣。
你们更像是猎物而不是盟友。”
这一句令空气骤冷，陆铭川握紧腰间的短刃。
苏云禾却突然一跪，捡起地上的断箭，用布擦去血迹。
抬头时，语气微敛，目光落在绮萝掌心。
“不过，我更擅长带路。
你们需要一个本地人。”
商绮萝深知此处凶险，眼前少年或许就是生路。
“我们要去边城，觅得一处容身之所。”
苏云禾抬手指着远处。
“往西荒岭三里，有旧神祭坛，无人封守。
白天隐蔽，夜里危险。
跟我来。”
密林愈发幽深，绮萝心头的警觉并未放松。
身侧陆铭川低声道：“此人笑里藏刀，有意试探。
不可全信。”
绮萝用指腹轻压刀鞘，微微点头。
她不是第一次流亡，却是第一次面对异族世界的迷局。
脚步所至，枯叶、断枝、雾气虚实交错，仿佛整个边陲都在窃窃私语。
苏云禾走在前方，忽而停下。
树林深处，残破石碑上雕刻着异族文字。
碑旁是一只老旧铜鼎，沾染枯血与红尘。
“这便是旧祭坛，数年前神族与灵族交战，死伤无数，此地被遗弃至今。”
苏云禾低声道。
商绮萝望着破碎的鼎，指尖微微颤动，泛起些许记忆。
她曾在宫廷密藏见过类似的祭坛器物，可那时的鼎高大、辉煌，底下流淌着九凰血脉的辉光。
眼前却只剩残败。
陆铭川用衣角擦去祭坛上的露水，低声问：“此地有机关？”
苏云禾洗净铜鼎边的尘土，露出一道古阵纹。
“大祭坛下藏有源力阵法，但许久无人激发。
不懂此界法则，贸然进入会被反噬。”
绮萝思索片刻，将随身包裹放在鼎旁。
夜色渐临，风变得更冷。
她环顾西周，低声道：“先修整一夜，明日再议行程。”
苏云禾却忽然摊开掌心，掌中那枚貌不惊人的干果忽地透出一丝青焰。
“此物为泠羽灵果，可驱邪防毒。
按理说，外界人难以辨认。”
他眸光一斜，语气带着试探，“你究竟是神族还是灵族？”
陆铭川脸色微变，唇角紧抿。
商绮萝靠着祭坛边沿，眸色平静如止水。
“你认得我？”
“你们昨夜逃亡，九界看得分明。
你身上的气息，不似寻常神族。”
苏云禾目光复杂，青焰映亮他半边脸。
“你若知来历，可否告知我们此地的规矩？”
绮萝语气冷静，不卑不亢。
苏云禾轻笑：“此界有三忌。
夜行不入荒岭，白昼不踏旧祭。
若遇九界议会使者，切莫露出真身。
神族遗民易为猎物，灵族余孽亦难存活。”
他说完，手指关节微扬，“还有，少与世族之人交谈，他们比异族更阴险。”
陆铭川抬眼望向苏云禾，目光中的疑虑略消。
“为何你如此相助？”
苏云禾把玩灵果，答得坦然：“因你们身上，有我想要的答案。”
夜色渐浓，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和轮轴碾压泥土的响动。
商绮萝心头微微一震，警觉地侧耳。
她以手势示意周围保持安静，苏云禾和陆铭川瞬间屏息。
随风而来的，是低语与怒喝。
边陲巡逻的士兵，早己知晓新来的流亡者。
“快藏好。”
苏云禾低语，他移动至铜鼎后，向绮萝和陆铭川位置使了个隐蔽手势。
绮萝无声地翻身，藏身在残破石碑的暗影中。
陆铭川靠紧她，身形躲在阴影下。
商绮萝回头望一眼，苏云禾竟抛出一枚灵果，用源力震起轻雾，将三人周身笼罩。
脚步声愈加靠近，一队士兵摸索在祭坛边缘。
领头的是一名世族装束的女子，眉眼凌厉，黑发高束。
绮萝心头一紧，辨得出她正是世族叶家后裔——叶璃思。
叶璃思俯身察看铜鼎，俊眉微蹙。
“异族残阵，有人来过。
边陲境近期极乱，先搜查，再封神祭坛。”
士兵散开，夜雾掩盖了三人的气息。
叶璃思似有所觉，眸光在雾气旁游移，却终未察觉。
她转身下令，众人渐行渐远。
只有残留的脚印和冷清的夜风，见证商绮萝等人的默然险遇。
片刻后，苏云禾将雾气收敛，眸光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世族叶家，来得好快。
边陲这局，怕是越来越难玩了。”
商绮萝慢慢站起身，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己然生起警觉和思索。
她知道，九界之路没有退路可循。
前方是未知，背后是追杀，而身边的盟友亦未必全然可信。
陆铭川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声道：“既然边陲受控，明日入城亦非易事。
我们必须更慎重。”
苏云禾弯腰喂食一只灰色灵兽，轻语道：“城内有一位懂得诸界法则的异族师尊，传说居于南街仙坊。
若能得其助力，或许能闯过世族的封锁。”
商绮萝凝视黯淡星痕，内心沉静，却悄然生起新的计划。
异界边陲，不过是万象权谋的大门。
她握紧掌中冷铁，瞳孔映出残祭坛的微光。
世族、异族、灵族……千机百变，她所要面对的，才刚刚展开。
夜风中，旧祭坛边，三人各怀心思，却共同守着危机与希望。
边陲暮色未退，一曲流亡之歌己悄然奏响，为破晓之路蒙上一层坚韧和决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