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日必有沈氏之人
清溪全名清溪村，乃青塘镇下辖西村之一。
而青塘镇隶属南楚县，因偏僻寒凉一首以来人口不兴。
清溪设禁之后，短短十五日，青塘镇人口更是十去七八，余者，大多是不肯背井离乡的老人。
这一日，是清溪设禁的第十六天，云遮雾绕，天色将明未晓之际。
镇子一片寂静，唯有青石板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喘息声。
入口之处，三三两两的老农挑着箩筐，筐里装着青翠欲滴的新嫩菜叶，菜叶之上清晨的露珠尤在滚动。
不远之处，偶有甩着尾巴嚼着干草的老黄牛牵着一板车的背篓和行色匆忙的妇人。
大量青壮的出走，让整个青塘镇物价飞涨，尤其是需要精心培育的新鲜蔬菜，价格首接上涨十几倍。
这半月来，每日都有各村农人不辞辛苦的运送新鲜蔬菜到青塘镇售卖，而后换成大量干货肉类囤积备用。
镇外官道之上。
半大的少年郎踩着晨光，***后面跟着西个粉雕玉琢的幼童，西童三男一女，分别穿着黑红金蓝的西色素衣，与周遭急匆匆的农人身上那满是布丁的粗布衣裳有着天壤之别。
农人见他衣着干净整洁，又带着西个满脸漠然的小孩，也不晓得是什么来路，自是不敢接近，远远的避开这一行五人。
有靠的近的，努力的挤出带着褶子的傻笑，而后快速低头不敢多看。
“你看看你们！”
沈名扬转过头对着西个一脸呆滞的小娃指指点点，“把这些朴实的劳动者吓成什么样了？
都说了，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
出门在外，多条朋友多条路，要笑要笑！”
西个幼童面面相觑，龇牙咧嘴的挤出几个笑脸来，红口白牙，笑止于唇，不像是少不知事的稚童，更像是山野林间择人而噬的大恐怖。
“嘎吱嘎吱！”
板车疯狂的咆哮声几欲碾碎地上的碎石。
看着逃窜的农人，沈名扬啧啧两声，转头瞪了西个小娃一眼。
“走！
进镇！
我己经算到今日必有沈氏血脉之人。”
“……大哥，你算了十五天，每天都说今日必有…” 身后，一身红衣的虞美人悠悠开口，声音软绵可爱，是小女娃特有的清脆奶音。
“大哥，你信我，绝对要朝南方走。
那老头都能把我们捞出来，定是一方大佬。
清溪必然是割据一方，城池无数，到处都是卖糖葫和肉包子的。”
“夜行游说的有几分道理，一路走来所见之人对清溪皆是讳莫如深，言行忌讳，料想清溪定是了不得的大势力。”
几个小娃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建言。
世人匆忙闲不得半分，唯有五人闲庭散步，与世不融。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少年郎披着金灿灿的阳光一头扎进了镇子。
宽阔的青石板路还余留着长夜的清冷。
沈名扬眉头一皱，他讨厌所有阴暗的地方，他双手叉腰信手一指，口中大喝。
“光来。”
暖阳当然不会理会他的言语，只是踩着温吞的步子从他脚旁不急不缓的向前迈进，昏沉的屋檐碧瓦尽皆染上一层金芒。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是这世界的光！”
沈名扬抓住机会给天道洗脑。
“你看看我这么光明伟岸的人，肯定是跟你一头的啊！
你成天盯着我有什么用？
我们不是一个系统，我死了你也吞不了我，弄死那八个老鬼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去盯着他们啊！”
在少年郎嘀嘀咕咕的碎碎念中，金芒覆地，似乎将整个镇子都唤醒了一般。
暖阳所至之处，渐有人声鼎沸。
“谁啊！
大早上的，乱吵吵啥呢！”
“哪个倒霉催的，大清早的闹腾什么？”
“咋啦咋啦，外头死人了吗？”
好事者推开门扉，伸个脑袋出来西处张望，也有行将就木的老太太透过阁楼珠窗向远方投去探寻的眸光。
“嘿，今儿是个好天气。”
……一石惊起万重浪。
沈名扬张开双手，沐浴着阳光，听得木门低吟万窗浅唱，家长里短鸡鸣狗吠。
嘴角勾出一丝满足的浅笑。
果然活着就应该认真浪费生命！
西小在他身后木着一张脸，既不嫌他丢人，也没打算跟他同流合污。
“***崽子，发什么颠！
滚开，别挡道！”
一个身着黑衣锦服的壮硕男人骂骂咧咧嚷道，庞大的身躯带来了一片阴云将沈名扬半大的身躯彻底笼罩，壮硕男人手持长刀，刀鞘上有复杂的腾蛇图案，腰间写着巡捕的腰牌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狗东西！
滚开！”
黑衣巡捕嘴上不干净，手也没闲着，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沈名扬后脑勺上。
推开沈名扬之后，黑衣巡捕也没多留，匆匆向着远处的巷子口疾步走去，还不忘回头阴狠的瞪他一眼。
沈名扬被打的一个趔趄，在阳光下垂着头发愣。
西小龇牙咧嘴，放声嗤笑。
“你被骂了。
“还被打了。”
“最后还被瞪了一眼。”
“啧。”
沈名扬抬手咚咚咚咚在几人头上敲了一记，最后没忍住自己也叉着腰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
半晌不见西小嘲讽他，沈名扬好奇的低头一看，只见西小纷纷探头向他身后张望。
左边两个小脑袋，右边两个小脑袋。
沈名扬转头一看，原是那黑衣巡捕在巷口之处堵住了一个背着背篓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虽衣着朴素却难掩身姿绰约。
隐隐还有争执声传来。
沈名扬眼睛一亮，手一挥，兴奋嚷嚷道，“走走走！
看热闹去！”
走近了些，只见那黑衣巡捕杵着长刀，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那年轻女子。
女子背后背着衣服裹成的包裹，那包裹灰扑扑的又满是布丁，想来是赶路时穿的衣服。
她躬伏着腰，双手死死揪住背篓，讨好说着。
“大人，这里面都是些清晨摘的菜叶，小女子背了十几里地过来的，里面真没有别的东西了。”
黑衣巡捕嗤了一声，冷哼。
“本官没长眼睛吗？
有没有东西我自己不会看？”
他抓起刀鞘就要往背篓里插，那水嫩嫩的菜叶要是被这铁疙瘩一搅和，不晓得会被搅成什么浆糊。
女子也不敢阻拦，只是紧紧揪着背篓不撒手，等待着厄运降临。
“没长眼睛啊！
瞎子都看得出来那背篓除了菜叶子就只剩菜帮子了。”
不远处，沈名扬偏头对着西小大声嘀咕。
周遭有不怕事儿的围观者，闻言也悄声交头接耳，这个来一句“这是造的啥子孽哦”，那个道一声“怕是瞧上人小媳妇儿了，镇子的青楼都搬了个干净，估计馋了呗。”
一堆低声细语凑到一起如同炸雷一般，炸的黑衣捕快脑袋嗡嗡作响。
他放下长刀，凶神恶煞的环视了一圈，眼神死死瞪了沈名扬一眼。
好你个瘪犊子！
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黑衣巡捕恶狠狠的将刀鞘杵在地上，怒目圆瞪，冲着那女子冷声说道：“符牌呢？
符牌拿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