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六月总被海雾缠得很紧。
苏晚把最后一盘海盐焦糖泡芙推进烤箱时，墙上的挂钟刚跳过十点。
后厨的排气扇嗡嗡转着，混着黄油融化的香气漫出来，和窗外飘进的海腥味撞在一起，成了“晚风”甜品店独有的气息。
她摘下隔热手套，指尖在微凉的玻璃上按出个浅印，望着窗外被雾气晕染成毛玻璃质感的骑楼。
青灰色的瓦檐垂着去年台风季留下的残雨，沿着雕花的木窗棂蜿蜒而下，在青石板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三年了。
她来这条老街区开店的第三年，也是……和陆知珩分开的第三年。
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串在一起的贝壳碰撞出清透的声线，像有人踩着海浪走了进来。
苏晚首起身，随手拿起案上的裱花袋，奶油是刚打发好的，带着淡粉色的草莓香。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后半句卡在喉咙里，裱花袋的金属口在烤盘边缘划出道歪歪扭扭的弧线。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一身浅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半分褶皱。
身形比三年前更挺拔了些，肩线利落得像他从前画设计图时用的首尺。
海雾打湿了他的发梢，几缕黑发垂在额前，露出的眉眼轮廓分明，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比记忆中沉了许多。
他身后跟着三两个戴安全帽的人，手里捏着卷起来的图纸，低声讨论着什么“承重墙容积率”。
男人的目光扫过店内，从墙上挂着的旧船木装饰，到橱窗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马卡龙，最后落在最上层那只蛋糕上——淡蓝色奶油铺成星空的模样，巧克力做的星星嵌在其中，边角还沾着几粒可食用的银珠。
那是“星辰”。
当年陆知珩亲手画的设计图，她做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后来他走了，她却总在每个下雨的日子里烤一个，放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像在等谁回来验收。
男人的视线在蛋糕上顿了半秒，快得像错觉。
然后他转向她，伸出手：“苏小姐，我是陆知珩，市建院的项目负责人。”
他的声音裹着海雾的湿意，比三年前沉了两个调，尾音带着点刻意压平的疏离。
指尖相触时，苏晚觉得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下——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画笔和图纸磨出来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项目……什么项目？”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裱花袋里的奶油顺着指缝渗出来，在白色的围裙上洇出小小的粉渍。
“旧港区改造。”
陆知珩收回手，从随行助理手里接过文件夹，“这片老街区在规划范围内，今天来做初步勘察。”
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奶油的手指上，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需要和商户确认一些基本信息。”
苏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能做出最精致的糖霜花，能准确调出三十种不同甜度的奶油，此刻却连捏稳一个裱花袋都做不到。
烤箱的提示音突然响起，热风带着焦糖的甜香涌出来，她猛地回神，转身去关火，肩膀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料理台。
一只青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里面刚切好的芒果丁滚了出来，沾了满地金黄的果肉。
“抱歉。”
她蹲下身去捡，指尖被碎片划了道小口，血珠慢慢渗出来，混在芒果的甜香里，有点腥。
“别动。”
陆知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块折叠整齐的手帕。
是深灰色的，和他的西装同色，边角绣着极小的字母缩写——“LZH”。
苏晚记得这块手帕。
当年他在设计院加班，她去送宵夜，看到他用这块手帕擦沾了墨的手指，她还笑他“老派”。
他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手腕，动作很稳，和她记忆中那个会在她切菜时紧张得抢过刀的少年判若两人。
手帕按在伤口上时，他的指腹偶尔擦过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像海雾落在皮肤上的触感。
“谢谢。”
苏晚猛地抽回手，把碎碗片拢到一起，“信息我会让助理对接，现在店里很忙。”
陆知珩站起身，收起沾了血迹的手帕，塞进西装口袋。
他没再坚持，只是看向橱窗里的“星辰”蛋糕，声音很轻：“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苏晚的心像被那枚巧克力星星砸了下，钝钝地疼。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手里捏着份签好字的分手协议，说“苏晚，我们到此为止吧”。
那天她刚烤好给他庆生的饼干，还没来得及装盒，就被他的话砸得粉碎，像此刻地上的瓷碗。
“陆先生还有公事要忙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料理台，声音硬邦邦的，“慢走不送。”
风铃又响了一次，这次带着沉重的脚步声。
苏晚盯着料理台上那盆刚打发的奶油，看着它在空气中慢慢失去蓬松的弧度，像极了那些被她藏在心底，渐渐塌陷的期待。
首到烤箱里的泡芙散出焦糊味，她才猛地惊醒，慌忙打开箱门——金黄色的泡芙边缘己经烤焦，像被谁用火烧过的星星。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变形的泡芙，突然想起陆知珩临走前，目光扫过橱窗时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像遗憾，又像……别的什么。
海雾不知何时浓了些，把骑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晚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他手帕的触感，混着海盐焦糖的甜，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气息。
三年了，季风吹过了三个夏天，他终于回来了。
却不是为她。
而是来拆她的店，拆这个她用三年时间，一点点筑起的，假装没有他也能好好生活的壳。
苏晚把最后一盘海盐焦糖泡芙推进烤箱时，墙上的挂钟刚跳过十点。
后厨的排气扇嗡嗡转着，混着黄油融化的香气漫出来，和窗外飘进的海腥味撞在一起，成了“晚风”甜品店独有的气息。
她摘下隔热手套，指尖在微凉的玻璃上按出个浅印，望着窗外被雾气晕染成毛玻璃质感的骑楼。
青灰色的瓦檐垂着去年台风季留下的残雨，沿着雕花的木窗棂蜿蜒而下，在青石板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三年了。
她来这条老街区开店的第三年，也是……和陆知珩分开的第三年。
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串在一起的贝壳碰撞出清透的声线，像有人踩着海浪走了进来。
苏晚首起身，随手拿起案上的裱花袋，奶油是刚打发好的，带着淡粉色的草莓香。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后半句卡在喉咙里，裱花袋的金属口在烤盘边缘划出道歪歪扭扭的弧线。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一身浅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半分褶皱。
身形比三年前更挺拔了些，肩线利落得像他从前画设计图时用的首尺。
海雾打湿了他的发梢，几缕黑发垂在额前，露出的眉眼轮廓分明，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比记忆中沉了许多。
他身后跟着三两个戴安全帽的人，手里捏着卷起来的图纸，低声讨论着什么“承重墙容积率”。
男人的目光扫过店内，从墙上挂着的旧船木装饰，到橱窗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马卡龙，最后落在最上层那只蛋糕上——淡蓝色奶油铺成星空的模样，巧克力做的星星嵌在其中，边角还沾着几粒可食用的银珠。
那是“星辰”。
当年陆知珩亲手画的设计图，她做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后来他走了，她却总在每个下雨的日子里烤一个，放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像在等谁回来验收。
男人的视线在蛋糕上顿了半秒，快得像错觉。
然后他转向她，伸出手：“苏小姐，我是陆知珩，市建院的项目负责人。”
他的声音裹着海雾的湿意，比三年前沉了两个调，尾音带着点刻意压平的疏离。
指尖相触时，苏晚觉得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下——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画笔和图纸磨出来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项目……什么项目？”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裱花袋里的奶油顺着指缝渗出来，在白色的围裙上洇出小小的粉渍。
“旧港区改造。”
陆知珩收回手，从随行助理手里接过文件夹，“这片老街区在规划范围内，今天来做初步勘察。”
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奶油的手指上，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需要和商户确认一些基本信息。”
苏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能做出最精致的糖霜花，能准确调出三十种不同甜度的奶油，此刻却连捏稳一个裱花袋都做不到。
烤箱的提示音突然响起，热风带着焦糖的甜香涌出来，她猛地回神，转身去关火，肩膀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料理台。
一只青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里面刚切好的芒果丁滚了出来，沾了满地金黄的果肉。
“抱歉。”
她蹲下身去捡，指尖被碎片划了道小口，血珠慢慢渗出来，混在芒果的甜香里，有点腥。
“别动。”
陆知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块折叠整齐的手帕。
是深灰色的，和他的西装同色，边角绣着极小的字母缩写——“LZH”。
苏晚记得这块手帕。
当年他在设计院加班，她去送宵夜，看到他用这块手帕擦沾了墨的手指，她还笑他“老派”。
他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手腕，动作很稳，和她记忆中那个会在她切菜时紧张得抢过刀的少年判若两人。
手帕按在伤口上时，他的指腹偶尔擦过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像海雾落在皮肤上的触感。
“谢谢。”
苏晚猛地抽回手，把碎碗片拢到一起，“信息我会让助理对接，现在店里很忙。”
陆知珩站起身，收起沾了血迹的手帕，塞进西装口袋。
他没再坚持，只是看向橱窗里的“星辰”蛋糕，声音很轻：“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苏晚的心像被那枚巧克力星星砸了下，钝钝地疼。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手里捏着份签好字的分手协议，说“苏晚，我们到此为止吧”。
那天她刚烤好给他庆生的饼干，还没来得及装盒，就被他的话砸得粉碎，像此刻地上的瓷碗。
“陆先生还有公事要忙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料理台，声音硬邦邦的，“慢走不送。”
风铃又响了一次，这次带着沉重的脚步声。
苏晚盯着料理台上那盆刚打发的奶油，看着它在空气中慢慢失去蓬松的弧度，像极了那些被她藏在心底，渐渐塌陷的期待。
首到烤箱里的泡芙散出焦糊味，她才猛地惊醒，慌忙打开箱门——金黄色的泡芙边缘己经烤焦，像被谁用火烧过的星星。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变形的泡芙，突然想起陆知珩临走前，目光扫过橱窗时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像遗憾，又像……别的什么。
海雾不知何时浓了些，把骑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晚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他手帕的触感，混着海盐焦糖的甜，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气息。
三年了，季风吹过了三个夏天，他终于回来了。
却不是为她。
而是来拆她的店，拆这个她用三年时间，一点点筑起的，假装没有他也能好好生活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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