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培养舱里漂浮的紫色药剂，玻璃舱壁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左眼下的泪痣，干裂的嘴唇，白大褂领口己经发黄的汗渍。
这是连续工作的第53个小时，但真正让她手指颤抖的，是监控屏幕上那个正在咯血的男人。
"咳咳...咳......"周予白弓着腰倒在观察室的防菌地板上，指缝间渗出的血不是鲜红色，而是一种浑浊的紫黑，像被污染的葡萄酒。
他试图对监控摄像头微笑，但嘴角刚扬起就喷出第二口血，溅在胸前的工牌上。”
首席研究员 周予白“几个字瞬间被血淹没。
沈知微的指甲陷进掌心。
三天前那份基因检测报告在她脑中闪烁：”TP53基因突变，恶性神经胶质瘤，晚期“。
医学影像里，他大脑中的肿瘤像只贪婪的蜘蛛，正用毒肢缠绕脑干。
"知微..."周予白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血泡破碎的湿响，"把B-714药剂给我。
""那是未完成品！
"她猛地捶向控制台，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叮当作响，"我们只在小白鼠身上做过三期实验，所有样本都在第14天出现脑组织溶解——""而医生说我活不过10天。
"周予白用袖子抹了把脸，在惨白的灯光下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记得吗？
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看樱花。
"培养舱的液压装置突然发出嘶鸣，紫色药剂顺着导管流入注射器。
沈知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己经自动完成了操作流程——就像过去七年里每一次实验那样，她的身体总比大脑更先做出选择。
当她握着注射器冲进观察室时，周予白正用钢笔在实验日志上写着什么。
见她进来，他迅速合上本子，但沈知微还是瞥见了末尾那句：”若出现记忆损伤，务必阻止她继续实验“。
"躺好。
"她扯过他的手臂，酒精棉擦过留置针周围的淤青。
那些针孔组成诡异的放射状图案，像一朵凋谢的花。
周予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如果我会忘记你...""那我就每天重新自我介绍。
"沈知微将针头刺入他的颈动脉，"我叫沈知微，是你的..."药剂推入三分之二时，周予白的瞳孔骤然扩大。
他的手指掐进她手臂，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忍受某种无形的侵蚀。
沈知微看到他的虹膜颜色正在改变——从琥珀色逐渐泛出诡异的紫光，就像药剂在血管里开出的花。
当最后一滴液体消失在他的血管中，周予白仰头倒了下去。
后脑勺撞击地板发出闷响，但沈知微的注意力全被他的眼睛吸引。
那些淡紫色的毛细血管正在皮下蠕动，如同活物。
"生命体征？
"她对着空气发问。
天花板角落的机械女声回应：”心率42，血氧89%，脑电波显示θ波异常活跃。
建议立即——“沈知微关掉了警报系统。
她跪下来，把耳朵贴在周予白胸前。
缓慢的心跳声里，她听见某种细微的、像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从胸腔深处传来。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
暴风雨要来了，而实验室的沙漏刚刚被翻转过来。
---**72小时后**沈知微在剧痛中醒来。
她的太阳穴像被钉入两根烧红的铁钉，嘴里全是血腥味。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陌生男人正俯身查看她的静脉输液管。
他瘦得惊人，白大褂空荡荡地挂在肩上，右臂的留置针周围布满淤血。
"你是谁？
"她猛地缩回手，输液针头被扯出，在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男人的动作顿住了。
他脖子上挂的工牌晃动着，沈知微眯起眼睛辨认：”周予白 项目助理“。
奇怪的是，这名字让她后槽牙发酸，仿佛咬碎了某种苦味的药片。
"我...是你的实验助手。
"男人露出微笑，但嘴角的弧度像是用钩子强行吊起来的，"你昏睡了三天。
"沈知微按住抽痛的额角。
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她记得紫色药剂，记得暴雨夜的实验，但眼前这张脸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当她试图回忆更多时，一阵尖锐的耳鸣刺穿脑海。
"今天是几号？
"她突然问。
周予白转身去拿托盘上的药片，这个动作让他后颈露出一个奇怪的针孔，周围皮肤呈放射状龟裂。
"7月18日。
"他背对着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要看看实验数据吗？
B-714样本显示...""不对。
"沈知微打断他，"我最后一次记录是7月15日。
"实验室突然安静得可怕。
周予白的手指悬在电子屏上方，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被钉住的蝴蝶。
远处传来沙漏细沙流动的簌簌声。
沈知微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右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新月形的疤痕，像是被牙齿咬出来的。
当她抬头时，正对上男人通红的眼眶。
"你记得这个？
"他颤抖的手指触碰那道疤，却在即将接触时缩回，"这是我..."警报声骤然炸响。
机械女声冰冷地宣布：”检测到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剩余时间167小时59分“。
周予白扑向控制台的动作快得不像病人。
当他终于关闭警报转过身时，沈知微己经举起一支装满镇静剂的注射器。
"现在告诉我真相。
"针尖抵住他的喉结，"为什么我的记忆在流失？
"沙漏在他们头顶发出不祥的滴答声。
第一粒沙子落下的瞬间，周予白闭上眼睛："因为你成功了。
"暴雨拍打着实验室的防弹玻璃，在沈知微模糊的视线里，那些水流像无数紫色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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