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夜零点的弹窗
十月一日的零点，国庆的钟声尚未敲响。
城隍庙附近，一条逼仄的后巷深处，“轮回”网吧的招牌闪烁着疲惫的霓虹，将一地油污照得斑驳陆离。
空气里，弥漫着红烧牛肉面汤底和劣质尼古丁混合发酵后的、独属于深夜的颓靡气息。
键盘的噼啪声、鼠标的嘶吼声、以及某个角落里传来的、因输掉游戏而爆发的国骂，共同谱成了一曲献给赛博幽魂们的安魂曲。
顾寻就坐在这片喧嚣的中心，却又仿佛置身事外。
他面前的屏幕上，并非是时下流行的任何一款游戏，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的、仿佛二十年前产物的倒计时界面。
鲜红的数字，如同从尸体上流淌下的血液，无声地跳动着。
00:00:03他指间夹着的半截烟，烟灰己经积了很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像是在与时间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
他没有看屏幕，只是微微侧着头，用耳朵捕捉着网吧里的一切声音——那个用机械键盘的大学生，键程清脆，节奏急促，显然正在打一波关键的团战；角落里那个***刷金币的代练，鼠标点击的频率稳定而麻木；还有前台那个昏昏欲睡的网管，正偷偷用手机看着土味短视频，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笑。
多鲜活啊。
这些声音，这些生命。
就像是一座精密运转的城市，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齿轮，沿着自己的轨道，发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声响。
00:00:02顾寻的眼神深邃，深得像一口古井，映不出窗外陆家嘴那片璀璨的灯火，只沉淀着与他二十五岁年纪不符的、死水般的平静。
他轻轻抬起眼皮，目光终于落在了屏幕上。
00:00:01来了。
00:00:00时间归零的瞬间，世界，“死”了。
不是比喻。
是字面意义上的死亡。
网吧里所有的声音——键盘声、鼠标声、叫骂声、视频的笑声——都在这一个刹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那台播放着土味视频的手机，屏幕瞬间被一片血红所浸染。
那个正在打团战的大学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英雄凝固在了原地，而他面前的27寸曲面屏，正流淌下鲜血般的红色代码。
紧接着，这片死寂被一声尖叫撕裂。
“***！
什么情况？！
电脑黑了！”
“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也一样！”
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的涟漪。
然而，这并非是“轮回”网吧的专利。
同一时刻，全球。
纽约时代广场，那块最大的纳斯达克广告牌，原本滚动播放的股票代码，被一片血红覆盖。
东京涩谷街头，所有屏幕上元气满满的偶像，其笑容凝固，被一片猩红吞噬。
新德里的贫民窟，一台破旧的二手电视机，也忠实地履行了它的新“使命”。
从珠穆朗玛峰顶登山者腕上的运动手表，到马里亚纳海沟深处科考潜艇的声呐屏。
有电的地方，就有这片血红。
有屏幕的地方，就是它的疆土。
全球的电力系统、网络系统，在这一刻，被一个未知的存在，彻底接管。
在短暂的血色洗礼后，一行冰冷的、仿佛由机器用人类骸骨研磨出的白色粉末写就的文字，在全球八十亿块屏幕上，同步浮现：国运狼人杀，正式开服。
顾寻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烟灰终于支撑不住，簌簌落下，断裂在他满是污渍的牛仔裤上。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地站起，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怀念地，看着那行字。
像是在等待一位久违的、又无比憎恶的老友。
……京城，西山。
一间安保等级最高的地下指挥中心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秦振邦将军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沙盘上，华夏的广袤疆域被一片不祥的红色所覆盖。
周围的参谋和技术人员们，正以一种近乎崩溃的姿态，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夺回系统的控制权。
“报告将军！
所有防火墙被瞬间击穿！
我们的顶级AI‘天网’，在对方面前，连一毫秒的抵抗都做不到！”
“报告！
无法追踪来源！
对方……对方好像不存在于我们这个维度的网络空间里！”
“将军！
这不是攻击……这是……这是覆盖！
是神罚！”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己经语无伦次，眼神里充满了信仰崩塌后的恐惧。
秦振邦没有回头。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如同花岗岩雕刻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却风雷激荡。
他戎马一生，从南疆的丛林到北境的雪原，见证过无数次的生死。
他以为自己己经见过了战争所有的形态。
首到今晚。
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
仅仅一个动作，指挥中心里所有的慌乱和嘈杂，瞬间平息。
所有人都望向那个如山般沉稳的背影。
“慌什么？”
秦振（邦）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你们是华夏的军人。
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窗外。
透过单向的防弹玻璃，他能看到远方京城的万家灯火，正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开始产生骚乱的迹象。
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传我命令。
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这不是演习，也不是恐怖袭击。”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