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倚在门边,冷眼观察这场村民大会。
村书记赵德福拍桌怒吼:“李铁柱,你领着几个退伍兵签什么鬼合同?
抵押土地建电站,要是赔了,全村人喝西北风去?”
唾沫星子溅在李铁柱黝黑的脸颊上。
李铁柱攥紧合同的手指发白。
女儿发来的短信还在手机里——“爸,老师说下学期的学费要提前交。”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赵书记,补贴越来越少,工厂年年亏。
咱们等救世主等了二十年,等出个啥?”
后排老村长颤巍巍拄拐杖起身:“铁柱啊,你爹当年抗洪救全村,你如今要卖祖辈的地?
这是挖咱们的根呐!”
人群骚动如浪。
林昭然预料中的分化在此刻显现:保守派老辈坚守土地,退伍军人沉默如磐石,而年轻一辈——那些在县城打工失败的年轻人,眼中藏着跃跃欲试的火苗。
苏清漪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抠着墙皮。
她听见林昭然在背后轻笑:“看,羊群开始互相撕咬了。”
突然,周明轩的秘书带着几个西装男人闯进会议室。
摄像机镜头对准人群,秘书高声道:“各位,周总听闻赵家村要建水电站,特意送来‘帮扶建议’。”
他展开一份文件,“根据地质报告,此处河床不稳定,建电站风险极高。
周总建议各位慎重,以免血本无归。”
村民哗然。
赵德福立刻接过文件,脸上堆笑:“周总真是为我们着想!
大家听见没?
这电站不能建!”
李铁柱猛地夺过文件,撕成碎片:“周明轩的‘好意’?
他隔壁县的水电站刚拿了政府补贴,怕我们抢资源!”
退伍兵们起身围拢,气势如盾。
林昭然悄然退至角落,在笔记本记下“周明轩第一棋:舆论打压+资源封锁”。
他料到周会出手,却未料到对方动作如此迅速。
散会后,李铁柱被围在村口槐树下。
老村长唾沫横飞:“铁柱,你被外乡人洗了脑!
我家孙子说你要当叛徒!”
妇女们嘀咕:“电站要是垮了,地没了,咱咋活?”
李铁柱喉结滚动,却无话可答。
他摸出手机,林昭然不知何时发来短信:“告诉村民,水电站若失败,我以个人资产补偿所有损失。
但条款保密。”
深夜,李铁柱敲开林昭然的门。
男人眼眶通红:“林先生,村民不信周明轩的报告是假的。
建材商听说风险,都拒绝供货。”
林昭然将一杯茶推给他:“这是你选择的路。
现在,要么退回去当羊,要么学狼撕破谎言。”
李铁柱咬牙:“我要那份补偿条款,证明你不是骗子。”
“不能给。”
林昭然摇头,“秘密武器一旦暴露,棋局就输了。
信我,或信你自己的命。”
次日清晨,李铁柱站在村广场,喇叭声震破寂静:“周明轩的报告是假的!
我托县里的战友查了,他的电站去年出过事故,怕咱们抢资源才污蔑!”
退伍兵们分发打印的反驳文件,年轻人们开始聚拢。
赵德福急红了眼,却无计可施。
林昭然在暗处观察,陈雨薇突然现身:“周明轩申请了河段开发优先权,若我们逾期未动工,项目自动归他。”
“意料之中。”
林昭然调出新的方案,“启动备用计划:让村民集资购买建材。
每户出资五百,承诺电站盈利后双倍返还。”
苏清漪蹙眉:“他们哪来的钱?”
“卖粮食、牲口,甚至抵押首饰。”
林昭然眼底无波澜,“清漪,记住,破茧的痛必须由他们自己承受。”
集资动员会上,林昭然的话如刀:“你们可以卖祖辈的地,也可以卖自己的血。
选择权,这次真的在你们手里。”
三天后,村广场堆满变卖的家当。
李铁柱将母亲的银镯放入集资箱,老泪纵横:“妈,对不住,但铁柱不能看着女儿当一辈子的打工妹。”
陈雨薇连夜操作,将集资款转化为“合作社临时股权”,绕开监管对“非法集资”的界定。
她盯着林昭然:“你这棋,走得真险。”
河床测量队进驻的当天,周明轩的打压再度升级——他煽动邻村村民堵路,声称赵家村“抢资源”。
冲突一触即发,林昭然却按兵不动,任由李铁柱带领退伍兵对峙。
暗潮之下,棋局己至中盘。
林昭然知道,真正的博弈不在河床,而在人心的裂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