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指尖颤抖,撕碎离婚协议
只有苏晚晴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声在奢华却冰冷的卧室里回荡,像被困受伤的小兽,绝望地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那些被撕得粉碎的纸屑,有的散落在昂贵的深色丝绸床单上,如同祭奠的苍白色纸钱;有的被她死死攥在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浮木;更多的,则飘落在地毯上,宣告着某个决定的彻底粉碎。
薄司寒僵立在原地,挺拔的身躯像被瞬间冻结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绝不平静的内心。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骤然掀起狂风暴雨的夜空,死死锁在床中央那个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蜷缩成一团的小女人身上。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无数激烈的情绪在他眼底疯狂碰撞、炸裂!
离婚协议书。
他亲手拟定的,给了她无数次机会签下,甚至在她上次以死相逼时都强硬地没有松口,却在昨夜她又一次为了顾辰宇对他歇斯底里、甚至砸破了他额头之后,他终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期望,决定放她自由的那份协议书……竟然在她醒来后,被她亲手撕了?
用那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毁天灭地般决绝的姿态撕碎了?
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是苏晚晴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应该是迫不及待地签上名字,然后像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金丝雀,头也不回地飞向她那个心心念念的顾辰宇!
哪怕那个牢笼镶金嵌玉,他奉上全部真心,她也从不屑一顾!
玩腻了欲擒故纵?
还是顾辰宇又教了她什么新的手段,以为这样就能换取更大的利益?
或者……是发现了顾辰宇和苏清清的什么蛛丝马迹,受了***,临时拿他当报复的工具?
无数阴暗的猜测瞬间挤占了他的大脑,让他刚刚因为她崩溃的眼泪和撕毁协议的动作而产生的一丝微弱动摇,顷刻间被更深的怀疑和冰冷的理智覆盖。
他不能信。
他再也……不敢信了。
每一次他以为看到一丝希望,换来的都是她更残忍的践踏。
他薄司寒的心脏也是肉做的,经不起她这样反复的、精准的凌迟。
他下颌绷紧,线条冷硬如冰雕,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让房间里的温度再降几分。
他迈开腿,一步步重新走向大床,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却带着千钧的压迫力,一步步像是踩在苏晚晴的心尖上。
高大的阴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
苏晚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隔着一层水光看他。
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能感受到那目光锐利如冰锥,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开,审视清楚每一个细胞到底藏着怎样的算计。
她心脏抽痛得更厉害,前世他殉情前那破碎绝望的眼神与此刻冰冷审视的目光重叠,几乎让她窒息。
“玩、玩把戏?”
她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哭腔,听起来可怜又委屈,“我没有……司寒,我没有玩把戏……”她下意识地摇头,眼泪因为这个动作甩落得更凶。
“没有?”
薄司寒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浓重的疲惫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冰冷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雪松冷香,侵袭着她的感官。
他伸出手,却不是碰她,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落在她枕边的一块较大的碎片,那上面正好是“离婚协议”几个字的残骸。
他晃了晃那片纸,动作慢条斯理,却充满了迫人的压力。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可怕,“苏晚晴,你看着我,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现在又在发什么疯?”
“上一次,为了逼我同意离婚,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拿起水果刀抵在你自己的脖子上。”
“上上一次,为了去见他,你给我下药。”
“再上一次,你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我就算得到你的人也永远得不到你的心,说我是个只会强取豪夺的疯子……”他每说一句,苏晚晴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她亲手造成的伤害,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从他口中说出,再狠狠反刺回她自己的心脏,痛得她血肉模糊。
原来……她曾经如此残忍。
原来……他记得每一桩,每一件。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现在,”薄司寒的目光掠过她苍白如纸、布满泪痕的小脸,掠过她红肿不堪、写满惊惶的眼睛,最终定格在她死死攥着纸屑、微微颤抖的手上,语气冰寒刺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期待和害怕,“你告诉我,你撕了它?”
“苏晚晴,你的演技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嗯?”
他猛地逼近,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那冰冷的温度让她猛地一颤,“告诉我,这次你又想得到什么?
是觉得寰宇科技不够?
还是顾辰宇又给你出了什么新主意,让你觉得这样耍着我玩,更能满足你们变态的成就感?
说!”
最后那个“说”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压抑和痛苦。
他一首控制的很好的情绪,终于因为她的反常和她那看起来无比真实的眼泪,而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明明己经决定放手,却还是会因为她的点滴举动而掀起惊涛骇浪。
苏晚晴被他最后那一声低吼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
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因为心疼他,痛恨前世的自己!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底深处那抹飞快掠过的痛苦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可她现在是重生归来的苏晚晴,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和彻骨的悔恨,她能看懂他了!
“不是的……不是的!”
她猛地摇头,声音因为激动和哭泣而拔高,却又破碎不堪,“我不要寰宇!
我不要顾辰宇!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你!
薄司寒,我只要你!”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喊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蜷缩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薄司寒瞳孔骤缩,捏着碎纸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泛白。
这句话……是他梦里都不敢奢望能从她嘴里听到的。
太假了。
假得让他心口发疼,疼得他想毁灭一切。
他猛地首起身,像是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碰到一样,迅速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脸上恢复了一片冰封的漠然,甚至比刚才更加冷硬。
“够了。”
他打断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这种话,留着去骗你的顾辰宇,或许更有效。”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协议我会让林枫重新送一份过来。”
他走向门口,背影决绝而孤寂,“苏晚晴,别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的耐心和……犯贱,都有底线。”
眼看他的手就要触碰到门把手,苏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
不能让他走!
绝对不能!
一旦他走出这个门,一旦新的离婚协议书送来,一切就难以挽回了!
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不要再次失去他!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要!”
她尖叫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扑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因为虚弱和急切,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
“唔!”
膝盖和手肘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却根本顾不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在他拧开门把手的前一秒,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动作间,那些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碎纸屑纷纷扬扬洒落,沾了他昂贵的西装裤管一身。
薄司寒开门的动作猛地顿住,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
他低头,看着像无尾熊一样死死抱住他腿的女人,她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穿着单薄的睡裙,***的皮肤在冰冷空气中起了细小的疙瘩,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又带着一种异常的执拗。
“松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下颌线绷得死紧,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和……那该死的心软。
“我不松!
死也不松!”
苏晚晴抱得更紧,脸颊紧紧贴着他冰凉挺括的西裤面料,眼泪迅速濡湿了一小片,“薄司寒,你听我说!
就一次!
你听我说完!”
她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哀求和绝望,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深切的痛苦。
“我知道我以前错了!
错得离谱!
我眼睛瞎了!
我心盲了!
我听信别人的挑拨,我把鱼目当珍珠!
我把你……把你对我的好全都当成垃圾踩在脚下!”
她语无伦次,哭得喘不上气,却死死抓着他的裤腿,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生机。
“我不离婚!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我不要离开你!
你别不要我……薄司寒,你别赶我走……求你了……”最后三个字“求你了”,她说得微弱而卑微,带着一种彻底抛弃所有尊严的哀切。
薄司寒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清晰地感觉到,抱住他腿的那双小手,冰凉得吓人,却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滚烫的眼泪渗透面料,灼烧着他的皮肤。
她的哭声不像作假,那种绝望和悔恨……几乎浓烈到了骇人的地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道昨夜她撞到头,真的把脑子撞坏了?
还是……林枫调查到的关于顾辰宇和苏清清的那些蛛丝马迹,被她意外发现了?
他的理智仍在疯狂叫嚣着不要相信,这一定是她的新把戏。
可是……他的心,却因为她那卑微的哀求、那滚烫的眼泪、那撕碎的协议,而不可抑制地剧烈动摇起来。
像在无尽黑暗里行走得太久太久的人,哪怕看到一丝微弱的、可能是幻觉的光亮,也会拼了命地想要抓住。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暴露着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激烈挣扎。
卧室里,只剩下苏晚晴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和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薄司寒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他低下头,深不见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死死锁住她苍白泪湿的小脸,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找出伪装的痕迹。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紧绷:“苏晚晴,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