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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七月的暴雨里。

那天加班到十点,公司楼下的梧桐叶被砸得噼啪响,雨水顺着玻璃幕墙往下淌,像无数条透明的蛇。

我缩在屋檐下等网约车,看见他站在街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衬衫,牛仔裤裤脚卷到膝盖,赤着脚踩在积水里。

雨下得那么凶,他却连个塑料袋都没顶在头上,就那么首挺挺地站着,头微微低着,好像在看脚下的水洼,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在肩膀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再顺着衬衫的褶皱流进裤腰,可他连动都没动过,像尊泡在水里的石像。

“师傅,你不躲躲雨吗?”

我隔着雨幕喊了一声。

风把雨吹得斜斜的,我的声音刚出口就被砸得粉碎。

他没回头,甚至连肩膀都没晃一下。

网约车到的时候,我又看了他一眼。

路灯的光透过雨帘打在他脸上,惨白得像张泡了水的纸,嘴唇却红得异常,像刚喝过血。

车开出去很远,我从后视镜里看,他还站在那里,灰衬衫在雨里飘得像面破旗。

第二次见他,是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那天也是雨天,不大,是那种黏糊糊的梅雨,下得人骨头缝里都发潮。

我买完牛奶出来,看见他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背对着我,手指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划着什么。

还是那件灰衬衫,这次没赤脚,脚上套着双塑料拖鞋,鞋边沾着深褐色的泥。

“又下雨了啊。”

我没话找话,其实是想看看他的脸。

他慢慢转过头,我这才发现他眼睛很凹,眼窝深得像两个黑洞,雨水顺着眉骨往下流,在脸颊上冲出两道弯弯曲曲的沟,看着像在哭,可他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嘴角甚至还微微翘着,像在笑。

“嗯,下雨了。”

他的声音很哑,像被水泡过的木头在摩擦,“你也喜欢雨天?”

“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潮。”

我往后退了半步,屋檐下的积水里,他的倒影在轻轻晃动,看起来比他本人更瘦,像根泡发的海带。

他没再说话,又转过头去划地面。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他划的不是字,是些歪歪扭扭的圈,一个套着一个,像树的年轮,又像水里的漩涡。

每个圈的中心,都有个小小的黑点,被雨水泡得晕开,像滴在宣纸上的墨。

“这是啥?”

“记东西。”

他的手指在黑点上戳了戳,“记下雨的日子。”

我数了数,地上大概有十几个圈。

那天之后,我开始留意他。

发现他只在雨天出现,而且总在我常去的地方晃悠——我公司楼下的公交站,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甚至有一次,我在去菜市场的路上,看见他站在卖活鱼的摊子前,盯着水盆里游动的鲫鱼,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进浑浊的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从不打伞,身上永远是湿的。

有次我特意在雨天撑着伞等他,想把伞给他,可他看见我就往后退,眼睛里的黑洞更深了:“不用,我怕伞。”

“怕伞?”

“伞会挡住雨。”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起来,“雨要是停了,我就记不住事了。”

我开始觉得毛骨悚然。

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暴雨里,他就站在我对面,灰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得像排骨的轮廓。

他慢慢抬起手,我看见他的手心全是细小的孔洞,像被虫蛀过,雨水从孔洞里渗进去,在他的皮肤下游动,像无数条白色的虫子。

“你看,”他笑着说,嘴唇红得像要滴血,“雨在我身体里呢。”

醒来时,窗外正在下雨。

我冲到窗边,看见他就站在楼下的路灯下,仰着头,张开嘴,雨水像瀑布一样灌进他嘴里,他的喉咙鼓鼓地动着,像在吞咽什么活物。

从那天起,我开始躲着他。

雨天尽量不出门,迫不得己出门就绕着走,可不管我怎么绕,总能在某个转角撞见他。

他好像知道我要去哪里,总是提前等在那里,穿着那件灰衬衫,浑身湿透,对着我笑。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

经常忘了带钥匙,忘了昨天吃了什么,甚至有次在公司,突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医生说我是压力太大,可我知道不是——我总觉得脑子里像进了水,晕乎乎的,尤其是在雨天,耳边总有“哗哗”的雨声,即使我明明在关着窗的房间里。

上周三,下了场特大暴雨。

我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大楼时,看见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背对着我。

雨太大了,能见度不足五米,他的灰衬衫在雨里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鼓起勇气喊他,声音在雨里抖得不成样子。

他慢慢转过身。

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皮肤像泡发的木耳,软塌塌地贴在骨头上,眼睛里的黑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张开嘴,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吐”——无数细小的水珠从他嘴里涌出来,在空中连成线,朝我飘过来。

“你看,”他的声音从水珠后面传来,像隔着一层水膜,“你也开始记不住事了吧?”

我猛地后退,撞到身后的玻璃门。

水珠落在我手背上,冰凉刺骨,而且……没有蒸发。

它们像活的一样,顺着我的皮肤往上游,钻进我的毛孔,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我血管里流动,冰凉的,滑滑的。

“第一次在公交站,你看了我七秒。”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积水就泛起一圈涟漪,“第二次在便利店,你数了我划的圈,一共十七个。

第三次在菜市场,你盯着我的手看了很久,我的手心有三十七个孔。”

他说的每个细节都对。

我像被钉在原地,浑身发冷,不是因为冷雨,而是因为恐惧——他在数我看他的次数,像在数一只即将落网的猎物。

“今天是第十九次下雨。”

他站在我面前,雨水从他的发梢滴在我的鞋上,“也是你最后一次记起事。”

他抬起手,手心的孔洞对着我。

这次,从孔洞里钻出来的不是水珠,是细细的、白色的根须,像水草一样在雨里飘动,慢慢朝我的脸伸过来。

“雨会记得一切。”

他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声音湿冷得像蛇信,“等它们住进你的脑子里,你就再也不会忘了我了。”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那些根须钻进我的耳朵、鼻子、眼睛,带着雨水的腥气,往我脑子里钻。

我看见他在笑,嘴唇红得像血,灰衬衫在雨里飘得像面招魂幡。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也开始不打伞了。

雨天的时候,我会站在公司楼下的公交站,或者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盯着地面,用手指划圈。

每个圈的中心,都有个小小的黑点。

今天又下雨了。

我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伞,看见我时,他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师傅,你不躲躲雨吗?”

他问。

我没有回头。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往下滴,在肩膀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我知道,他在看我,像我当初看那个灰衬衫的男人一样。

我在地上划了第二十个圈,中心的黑点被雨水泡得晕开。

真好,又有人要记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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