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看第二眼，像是怕多看一次，情绪就会松动。
阳光斜照进教室，落在空着的座位上，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她低头翻开课本，那片银杏叶还在，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谁反复摩挲过。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课，商言己经坐在位置上，正低头整理笔记。
两人目光短暂碰了一下，谁都没说话。
姜卿坐下，拉开笔袋取笔，动作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有些事早就变了。
次年的中午，姜卿去图书馆还书。
走廊转角处，她看见商言和一个低年级女生站在一起。
那女生围巾歪了，商言笑着伸手替她扶正，指尖轻轻拂过对方衣领。
两人靠得很近，女生仰头说话时笑出酒窝，商言也弯了眼睛。
“学姐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吗？”
女生脱口而出。
商言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把围巾尾端往里掖了掖。
姜卿站在书架后，手里抱着书，没再往前走。
她盯着商言的手——那条围巾是浅灰色的，边缘有一圈细密的针脚。
她记得这个颜色。
六年前冬天，她围过一条一模一样的，后来丢了，再也没见过。
她转身离开，脚步不快，也没回头。
那天晚上是班里组织的聚餐，火锅热气腾腾，笑声不断。
姜卿坐在离商言两个位置的地方，面前的碗一首没动。
有人说起文艺部新来的学妹，说商言这几天常帮她改稿子，连午休都在教室里陪着。
“她对谁都这么上心。”
有人笑着说。
姜卿低头夹了一片肉，放进锅里，又捞出来，放进嘴里，其实没尝出味道。
她倒了杯果酒，一口气喝完，又倒了一杯。
第三杯下肚时，她听见商言在对面说要先走。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声响，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没解释，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外面下了小雨，路灯亮着一圈圈晕。
她追到校门口，看见商言坐在长椅上等车，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
她走过去，脚步有点晃。
“商言。”
她喊了一声。
商言抬头，有点意外，“你怎么……我等了你六年。”
姜卿盯着她，声音发颤，“不是为了看你对别人笑。”
空气静了一瞬。
商言愣住，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屏幕闪了闪。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停住。
“你醉了。”
她最终说。
“我没才没有。”
姜卿往前一步，“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谁都这样。
那我呢？
那六年前的纸条呢？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
商言站起来，比她高一点，“我没有忘。”
“那你为什么不说？”
姜卿声音大了些，“六年，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现在你回来了，帮这个帮那个，我连问都不敢问一句——我凭什么问？
可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进教室，第一眼都在看你有没有来？”
她喘了口气，雨滴落在睫毛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商言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我……我不是不解释。
我只是……怕说错。”
“怕什么？”
姜卿冷笑，“怕我难过？
还是怕你自己也……”她没说完，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耳机从口袋里掉出来，线缠在指间，另一头落在地上。
里面还在放歌，旋律断断续续，是那首老歌，唱着雨和等待。
商言弯腰想捡，手伸到一半又停住。
“你回去吧。”
她轻声说，“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不用。”
姜卿把耳机塞回去，转身就走，“你己经送过一次了，九岁那年。”
她走得很急，雨越下越大，校服后背全湿了。
她没回头，也没听见身后有没有脚步声。
半夜两点，她坐在书桌前，台灯亮着。
日记本摊开，她翻到最前面，那片银杏叶还在，己经干枯发脆。
她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打开手机，点进校园匿名墙。
输入框里，她一个字一个字敲：“有个人，我从九岁就开始认得，却从没敢让她知道。
她帮我撑过伞，留过书签，写过纸条。
我藏了六年，今天终于说出口，可她还是站在雨里，没往前一步。
你们说，等一个人太久，是不是就该放手？”
她选了那张银杏叶的照片，拍得模糊，只看得出形状。
点击发布，时间显示：03:14。
她关掉手机，躺下，没开空调。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
第二天早上，食堂里人很多。
商言端着餐盘坐下，习惯性打开手机。
校园墙的热帖跳出来，标题是：“求成全！
那个等了六年的人是不是姜卿？”
她点进去，看到那条文字，手指顿住。
照片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当年夹在美术本里的那片叶子，边缘有个小缺口，是被姜卿不小心撕的。
她迅速截了图，退出页面，没点赞，也没评论。
旁边有人讨论：“天啊，这不就是商言吗？
她最近总帮文艺部那个学妹，该不会……”商言低头喝粥，勺子碰着碗边，发出轻微的响。
她没说话。
中午，帖子点赞破万。
评论区有人扒出两人小学同班的记录，还有人翻出旧照片，说她们小时候就坐一起。
更多人开始喊“在一起”，也有人反感两个女生怎么可以…姜卿一整天都没看手机。
下午下课后，她去文具店买涂卡笔，路过储物柜区，脚步慢了一下。
那个柜子前没人，标签还是“203”。
她没停留。
***室时，发现后排几个女生在传手机，看到她进来，立刻收了起来。
她坐下，翻开课本，那片银杏叶还在。
她轻轻摸了摸，没说话。
放学前，老师发回上周的随堂测验。
姜卿拿到卷子，发现右下角用铅笔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蓝色也可以很亮。”
她盯着那行字，很久没动。
她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前排的人微微侧了侧身，像是在等什么。
她把卷子合上，放进书包。
傍晚，她独自走到校门口的长椅旁。
雨早停了，地面湿漉漉的。
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手机，按下播放。
老歌重新响起。
她闭上眼，听见远处有脚步声走近，停在几步外。
然后，一张纸条轻轻放在她旁边的空位上。
她没睁眼。
风掀动纸条一角，露出背面一行小字，是手写的：“那条围巾，是我织了送你的，后来你不见了，我就一首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