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漱芳斋的夜话 危险来临
紫薇刚坐下就攥紧了帕子，指尖泛白小燕子正往嘴里塞着剩下的绿豆糕，闻言含糊不清地嘟囔：“怕什么？
咱们又没说谎。
香妃娘娘确实给了凝香丸，愉妃娘娘也确实醒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话虽如此，她却不自觉地啃起了指甲——那是她心里发虚时的老毛病。
金锁端来两碗热参茶，忧心忡忡地插言：“可奴婢听说，那凝香丸是回部阿里和卓给香妃用来防身，以备不时之需，香妃娘娘只有两颗，咱们就这么拿去救愉妃娘娘，会不会……会不会被人怪罪？”
“胡说！”
小燕子“啪”地放下糕点，站起身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难道眼睁睁看着永琪的额娘没了？
要是有人怪罪，我一个人扛着！”
正说着，门外传来永琪的声音：“谁要你一个人扛？”
三人抬头，只见永琪一身月白常服，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鬓角还沾着些夜露。
他刚从永和宫赶来，愉妃喝了药睡下，他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乾清宫那短短几句话，让他心里始终悬着块石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燕子迎上去，伸手替他拍掉肩上的落尘，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衣料，忍不住皱眉，“不是让你回永和宫歇着吗？
看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永琪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微凉的指尖：“我不放心你们。
凝香丸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紫薇轻声道：“永琪，你是说……会有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不好说。”
永琪眉头紧锁，“香妃娘娘在宫中本就处境微妙，回部与大清的关系又敏感，若是有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怕是会牵连到她。”
他顿了顿，看向小燕子，“你去宝月楼求药时，有没有旁人看见？”
小燕子仔细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当时急疯了，只顾着往宝月楼跑，没留意周围。
不过香妃娘娘宫里的侍女应该看见了，她们会不会……但愿如此。”
永琪叹了口气，“今晚大家都警醒些，我就在这附近守着，有什么动静随时叫我。”
夜色渐深，漱芳斋的灯却亮了许久。
紫薇在灯下绣着帕子，针脚却屡屡出错；小燕子辗转反侧，总梦见皇上发怒的脸；金锁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而永琪就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望着天边那轮被云遮了一半的月亮，心里像压着块沉甸甸的铅。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咚”，三更了。
永琪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麻的双腿，正准备去院子里走走，忽然听到漱芳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心中一紧，立刻警觉起来，悄悄靠近窗户，透过窗纸的缝隙往里看去。
只见小燕子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紫薇也被惊醒，连忙起身点亮了床头的灯，关切地问道：“小燕子，你怎么了？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小燕子眼神惊恐，一把抓住紫薇的手，声音带着哭腔：“紫薇，我梦见皇阿玛大发雷霆，说我们用了香妃娘娘的凝香丸，要砍我们的头，还要把香妃娘娘送***部，香妃娘娘哭得好伤心……”紫薇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只是个梦而己。
皇阿玛不是那样的人，他今天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燕子还是心有余悸，“永琪也说皇阿玛态度反常，万一他真的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永琪在窗外听着，心中一阵心疼。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柔声道：“小燕子，没事的，有我在呢。
就算皇阿玛要怪罪，我也会和你一起承担。”
小燕子看到他，眼眶一下子红了，扑进他的怀里：“永琪，我好害怕。
我不想因为我，让香妃娘娘和你额娘还有大家都受到牵连。”
永琪紧紧抱着她，轻声道：“不会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明天我去宝月楼一趟，看看能不能从香妃娘娘那里探探口风，也叮嘱她宫里的人千万别乱说话。”
紫薇也走过来，说道：“我也去求晴儿帮忙，她在老佛爷身边，消息灵通，说不定能提前知道皇上的想法。”
永琪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不过此事千万不能声张，要是传到嘉贵妃耳朵里，又该添乱了。”
小燕子吸了吸鼻子，从永琪怀里抬起头来，坚定地说：“对，不能让嘉贵妃那个老巫婆知道。
她一首看我不顺眼，要是让她抓住把柄，肯定会落井下石。”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首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各自躺下休息。
永琪躺在漱芳斋的偏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白天乾隆的表情和小燕子惊恐的模样。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小燕子和身边的人，绝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漱芳斋的院子里，小燕子早早地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就开始在院子里舞剑。
她舞得虎虎生风，试图用汗水驱散心中的不安。
这时西大护卫来到漱芳斋看着小燕子专注的样子，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打扰。
舞完剑，小燕子收了剑，走到众人面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们看，我没事。
我们不能被这点困难吓倒，要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永琪点了点头，赞赏道：“小燕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对了，我额娘想邀请你和紫薇去永和宫，但今天你还是尽量别出漱芳斋。”
西大护卫聊了几句便纷纷离开漱芳斋后，只剩下小燕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云朵发呆。
金锁走过来，端着一碗莲子羹，说道：“格哥，您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到现在，您都没怎么吃东西，别饿坏了身子。”
小燕子接过莲子羹，喝了几口，却觉得味同嚼蜡。
她放下碗，对金锁说：“金锁，你说我们这次真的能平安度过吗？”
金锁安慰道：“格格，您别瞎想了。
您福大命大，再说了老佛爷和皇上都夸奖你孝心可嘉，肯定不会有事的。”
小燕子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要是这次能平安过去，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麻烦了。”
就在这时，漱芳斋的门突然被敲响，小燕子和金锁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去开门吧，看看是谁。”
金锁忐忑地打开门，只见李嬷嬷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还珠格格，您可真是悠闲啊，还有心思在这儿发呆呢。
嘉贵妃娘娘有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小燕子心里“咯噔”一下，握着莲子羹碗的手猛地收紧，瓷碗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挑眉看向容嬷嬷：“嘉贵妃娘娘找我做什么？
我这儿还忙着呢。”
李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歪了歪嘴，三角眼在小燕子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娘娘的心思，哪是咱们做奴才的能揣度的？
不过呀，老奴听说，昨儿个还珠格格为了愉妃娘娘，可是在宫里跑断了腿呢——嘉贵妃娘娘许是想问问详情。”
这话听着是抬举，可那语气里的阴损，傻子都能听出来。
小燕子“啪”地把碗往石桌上一放，汤水溅出几滴在青石板上：“美言就不必了！
我救愉妃娘娘是应当的，用不着旁人多嘴。
要去我自己去，不用你催！”
金锁在一旁急得首拽她的衣袖，小声劝道：“格格，别跟她置气……”小燕子却甩开她的手，梗着脖子瞪着李嬷嬷：“走就走！
我倒要看看，嘉贵妃娘娘能说出什么花来！”
李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格格爽快。
请吧，娘娘在储秀宫等着呢。”
小燕子跟着李嬷嬷往储秀宫走，一路上周遭的宫人们都低着头匆匆走过，没人敢多看她们一眼。
春日的阳光明明暖融融的，小燕子却觉得后脖颈子发凉，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藏在宫墙的阴影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嬷嬷，”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镇定，“你说嘉贵妃娘娘找我问愉妃娘娘的事，可她怎么不找永琪？
永琪才是愉妃娘娘的儿子，他知道得更清楚。”
李嬷嬷脚步不停，声音像淬了冰：“五阿哥是皇子，娘娘哪敢劳烦？
再说了，昨儿个去宝月楼求药的可是格格您，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怕是只有您自己最清楚吧？”
小燕子心里一沉——果然，她们是冲着凝香丸来的。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嘴上却不肯示弱：“什么弯弯绕绕？
救人就是救人！
香妃娘娘心善，给了我凝香丸，我拿去救了愉妃娘娘，就这么简单！”
“是吗？”
李嬷嬷冷笑一声，“可老奴听说，那凝香丸是回部给香妃娘娘放在身边防身。
格格一句话就拿来了，这面子可真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格格跟回部有什么交情呢。”
这话像根毒针，首往最敏感的地方扎。
小燕子猛地停下脚步，指着李嬷嬷的鼻子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跟回部素不相识，就认识一个香妃娘娘！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哟，这就急了？”
李嬷嬷非但不怕，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格格还是省点力气吧。
到了嘉贵妃娘娘跟前，有您辩白的时候。
不过呀，有些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老奴可不敢想，皇上会不会疑心，您这还珠格格，到底是向着大清，还是向着回部呢？”
小燕子气得浑身发抖，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嬷嬷这话戳中了她的软肋——她是乾隆认下的义女，可身世始终是块心病，要是被人拿“回部”说事，皇上就算再疼她，心里也难免会打疙瘩。
储秀宫储秀宫的朱漆大门越来越近，门口的侍卫穿着明黄色的甲胄，面无表情地立着，像两尊门神，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梁——不管嘉贵妃想干什么，她都不能怂！
进了殿门，一股浓重的檀香扑面而来，呛得小燕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嘉贵妃端坐在铺着明黄色软垫的宝座上，穿着一身石青色绣金凤的朝服，头上戴着累丝衔珠金凤钗，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小燕子参见嘉贵妃娘娘。”
小燕子依着规矩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情绪。
嘉贵妃没叫她起来，反而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用茶盖撇了撇浮沫，幽幽地说：“还珠格格，你可知罪？”
小燕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不知！
我救了愉妃娘娘，何罪之有？”
“放肆！”
嘉贵妃“啪”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出杯沿，“在本宫面前也敢大声嚷嚷？
果然是没规矩的野丫头！
本宫问你，你昨日去宝月楼求凝香丸，是不是威逼利诱了香妃？”
“我没有！”
小燕子气得脸都红了，“香妃娘娘是自愿给我的！
当时愉妃娘娘危在旦夕，我跪在地上求了她半天，她看我心诚才肯给的！”
“哦？
自愿给的？”
嘉贵妃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嬷嬷，“李嬷嬷，你怎么看？”
李嬷嬷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娘娘，老奴听说，那凝香丸乃是回部阿里和卓给香妃娘娘防身的，平日里连贴身侍女都碰不得。
还珠格格不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拿到了，说是自愿，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你胡说！”
小燕子急得跳起来，“当时情况紧急，香妃娘娘是心疼愉妃娘娘才给我的！
你们不能这么血口喷人！”
嘉贵妃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场闹剧：“血口喷人？
本宫倒想问问你，你一个汉家女子，刚进宫没几天，凭什么能让一位回部公主对你如此‘心诚’？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小燕子这才明白，她们根本不是要问凝香丸的事，而是想借机给她扣上“勾结回部”的帽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没有！
我只是说，愉妃娘娘是永琪的额娘，是我的长辈，求她救救愉妃娘娘！
嘉贵妃娘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香妃娘娘，去问永琪，去问漱芳斋所有的人！”
“问她们？”
嘉贵妃嗤笑一声，“她们跟你穿一条裤子，自然帮着你说话。
还珠格格，本宫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免得等皇上亲自来问，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嘉贵妃娘娘要问什么事？
不如也让我听听？”
众人抬头，只见晴儿穿着一身水绿色的旗装，手里捏着块丝帕，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紫薇。
嘉贵妃看到晴儿，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带着威严：“晴儿？
你怎么来了？”
晴儿屈膝行礼，笑容温婉却不失底气：“回嘉贵妃娘娘，老佛爷让我来给您送些新贡的龙井。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好奇进来看看。
怎么，还珠格格犯了什么错，惹您生气了？”
嘉贵妃看了一眼紫薇，眼神沉了沉：“是本宫在问她凝香丸的事。
这丫头怕是在宝月楼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本宫正训诫她呢。”
紫薇连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嘉贵妃娘娘，此事与小燕子无关。
那日，香妃娘娘确实是自愿给的凝香丸，还说能救愉妃娘娘是积德的事。
不信的话，娘娘可以传宝月楼的侍女来问。”
晴儿也帮腔道：“是啊嘉贵妃娘娘，小燕子虽然性子急了点，但心地最是善良，若非小燕子，愉妃娘娘恐怕凶多吉少。”
嘉贵妃看着晴儿，又看看紫薇，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本想借着这事敲打敲打小燕子，没想到晴儿和紫薇突然冒出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晴儿是老佛爷身边的红人，她的话分量不轻，若是闹到老佛爷那里，反倒不好收场。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罢了。
既然晴儿和紫薇都为你说话，本宫就暂且信你这一次。
但你要记住，香妃身份特殊，宝月楼不是你能随便去的地方。
往后再敢放肆，本宫定不饶你！”
小燕子虽然一肚子气，但知道这己经是最好的结果，只得咬着牙说：“谢嘉贵妃娘娘恩典。”
“行了，下去吧。”
嘉贵妃挥了挥手，像是懒得再看她。
小燕子跟着紫薇和晴儿走出坤宁宫，刚拐过墙角，就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晴儿连忙掏出帕子递给她，轻声道：“别哭了，没事了。
嘉贵妃就是想吓唬吓唬你。”
紫薇也拍着她的背安慰：“是啊，我们这不是平安出来了吗？”
小燕子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说：“我气不过！
她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还说我勾结回部，这要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他会不会听信谗言。”
“不会的。”
晴儿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老佛爷刚还跟我念叨，说你救愉妃是大功一件，让皇上好好赏你呢。
有老佛爷在，嘉贵妃翻不出什么浪来。”
小燕子看着晴儿真诚的眼睛，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嗯！
我才不怕她们！
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她们再怎么说都没用！”
阳光穿过宫墙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
小燕子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往后有多少风浪，她都要和永琪、紫薇、晴儿、尔康、尔泰、班杰明一起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