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基那天,百官朝贺,万民跪拜。我能听见他们心里的声音。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圣明,定能开创万世基业!但愿明年赋税能少收点。天哪,新皇好帅!
就是看着太冷了,不知道私下里什么样。昨晚跟老婆吵架,现在腿还疼呢,
这跪得我龇牙咧嘴的。登基大典什么时候结束啊?我饿了。整个太和殿,不,
是整座皇城,三教九流、男女老少的心声,像数万只苍蝇,嗡嗡嗡地往我脑袋里钻。
我头痛欲裂,面色铁青,扶着龙椅才勉强站稳。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殿外缓缓走来。
她身着繁复的皇后朝服,步履却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是我那不受宠的王妃,
如今的皇后,凌素。在她踏入殿门的一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那感觉,
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猛地被捞出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我死死盯着她,
眼神里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婪和……依赖。而她,只是走到我面前,
平静地、程序化地福了福身子:“参见陛下。”我听不见她的心声。一点也听不见。
她就像一个行走的信号屏蔽器,一个能将全世界的嘈杂都隔绝在外的神迹。
所有人都以为我看呆了,是被新出炉的皇后的美貌所震慑。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看的不是她的人,是我的命。是我的……解药。1这种诡异的能力,
是在半年前突然出现的。当时我还是战王萧玦,刚从边疆大胜归来,
皇兄在宫中为我设宴洗尘。酒过三巡,歌舞正酣,我端起酒杯,正要向皇兄敬酒。突然之间,
一阵尖锐的嗡鸣在我脑中炸开。战王功高震主,今日必须死。这是坐在龙椅上,
对我笑意温和的皇兄的心声。那杯酒里可是西域奇毒“三更倒”,王爷,您可千万别喝啊!
这是站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的心声。哎呀,
贵妃娘娘的胸口真白……这是对面那个脑满肠肥的户部尚书的心声。一瞬间,
整个大殿所有人的心底杂念,无论恶毒的、猥琐的、还是无聊的,全都像决堤的洪水,
悉数灌进了我的脑子里。我眼前一黑,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剧烈的头痛让我几乎跪倒在地。“皇弟这是怎么了?可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
”皇兄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但在我听来,却是另一番光景。怎么回事?
难道他发现了?不可能!这毒无色无味!我强撑着站起来,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谢皇兄关心,臣弟只是……想起了边关惨死的将士,一时悲从中来。”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余光瞥见那杯毒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无数恶毒与琐碎的心声轰炸下,我几乎精神错乱,踉踉跄跄地逃回了王府。
可王府也不是清净之地。王爷脸色好差,跟要杀人一样,快躲远点。
王爷的靴子上沾了泥,得赶紧去擦干净,不然要被管家骂了。
后厨的张大胖又偷吃肘子了,真不要脸!
侍卫、丫鬟、厨子……每一个人的心声都在折磨着我。我把自己关在书房,用布条勒住头,
可那声音是从脑子里发出来的,根本无法隔绝。我就像一个被丢进闹市的孤魂,
被迫聆听着世间所有的喧嚣。三天,整整三天,我水米未进,几近崩溃。我快要疯了。
2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活活被吵死的时候,转机出现了。那天深夜,
我头痛欲裂地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试图寻找一片哪怕短暂的安宁。鬼使神差地,
我走到了王府最偏僻的角落,一个我几乎已经遗忘的院落——“静心苑”。
这里住着我的王妃,凌素。一个我为了稳固朝中势力,不得不娶的、毫无感情的女人。
她是太傅之女,性格温吞,为人无趣,平日里毫无存在感,我们成婚一年,
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甚至快忘了她长什么样。院门虚掩着,我脚步虚浮地走了进去。
随着我离那亮着灯的屋子越来越近,一个奇迹发生了。我脑子里的嘈杂声,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调低了音量。从一百分贝,降到八十,六十,四十……当我推开房门,
看到那个坐在灯下,正专心致志地……挑拣着一盘瓜子的女人时。世界,彻底安静了。
嗡鸣声消失了。那些恶毒的、琐碎的、令人发疯的心声,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烛火燃烧时,
偶尔发出的“哔剥”声,和她指甲磕开瓜子壳的清脆声响。那一刻,
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天籁之声。我像个在沙漠里跋涉了数月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
我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安静”空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终于发现了我,
手里的瓜子都吓掉了。“王……王爷?”她慌忙起身行礼,眼神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我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举动。
我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那什么……还有瓜子吗?”我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嗓音问道。
凌素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出这种要求。但她还是默默地把那盘她挑好的瓜子仁,
推到了我面前。那一晚,我就在她房间里,听着她磕了半宿的瓜子,
享受着这半年来唯一的安宁。我甚至在她旁边的小榻上,
睡了自那场噩梦开始后的第一个安稳觉。第二天醒来,我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
可当我一踏出静心苑的院门,那毁天灭地的嘈杂声,便再次将我吞没。我瞬间明白了。
我的解药,不是这个院子。是凌素。是这个我一直不曾正眼瞧过的王妃。只要在她身边,
我就是一个正常人。一旦离开她,我就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疯子。3从那天起,
整个战王府都发现,他们那位冷酷孤僻的王爷,变了。他开始……黏人了。
黏的还是那位一直被冷落在静心苑的王妃。“把我的书房,搬到静心苑。
”“以后王府的膳食,全都送到静心苑,本王要与王妃一同用膳。
”“王妃今日要去花园散步?备驾,本王陪她去。”下人们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天哪!
王爷这是转性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王妃这是要得宠了?我得赶紧去巴结一下!
你们说,王爷是不是发现了王妃什么隐藏的优点?比如……活儿特别好?
听着这些心声,我面无表情。只要凌素在我身边,这些声音虽然依旧存在,
但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而不真切,完全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而我真正的注意力,
全都在凌素身上。她似乎对我突如其来的“恩宠”很不适应,甚至可以说是……烦恼。
用早膳时,我坐在她对面。我:“多吃点这个,补身子。”她默默夹起,小口吃掉。
我听不见她的心声,只能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慢吞吞的动作里,感受到一丝不情不愿。
在花园散步时,我走在她身侧。我:“这花开得不错。”她:“嗯。”我:“你喜欢什么花?
我让人把整个京城的都给你搬来。”她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王爷,不用了,
太麻烦。”我知道她想说的是:求你了,离我远点,别来打扰我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可我不能。我需要她,就像鱼需要水。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把她“栓”在身边,
我开始了我的“神探王爷”之路。第一个案子,是户部库银失窃案。户部丢了十万两白银,
皇兄龙颜大怒,限期三天破案,满朝文武束手无策。这案子本不归我管,但我主动请缨。
皇兄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幸灾乐祸。查吧查吧,这案子背后牵扯到太子一党,
水深着呢,正好让你跟太子斗个两败俱伤。我心中冷笑,带着我的“人形降噪器”凌素,
大摇大摆地去了户部。到了户部衙门,我让凌素坐在我身边,帮我……磨墨。
她一脸的生无可恋,但还是听话地拿起墨条,在砚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我闭上眼睛,
屏蔽掉身边的她带来的宁静,将精神力集中,瞬间,整个户部衙门成了我的信息处理中心。
完了完了,王爷怎么亲自来了?那银子就藏在我家后院的井里,不会被发现吧?
一个书吏抖得像筛糠。张侍郎居然敢吞了三万两?真是好大的胆子!
幸亏我只拿了一万两,应该没事。另一个主事心里盘算着。不到半个时辰,
案子的所有细节、赃款的去向、涉案人员的名单,在我脑子里已经一清二楚。我睁开眼,
端起凌素磨好的墨汁,慢条斯理地写下几个人名和地址,交给我的亲卫。“去这些地方,
把人和赃款,一并带回来。”一天之后,十万两库银悉数追回,
涉案的户部侍郎、主事、书吏等一干人等全部落网。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称我“神目如电,断案如神”。只有我知道,
我不过是开了个全图挂。而我的外挂,此刻正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她似乎感觉到了,往我这边缩了缩,
睡得更沉了。那一刻,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那颗被无数杂音搅得不得安宁的心,
也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4“神探王爷”的名声,给我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皇兄看我的眼神,愈发忌惮。这个萧玦,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不行,必须尽快除掉他。
他开始给我派各种棘手的案子,明面上是倚重,实则是想让我焦头烂额,
最好在哪个案子上栽个大跟头。兵部机密军械图纸失窃案。江南科考舞弊案。
边关守将通敌案。我都带着凌素,一一“神机妙算”地破解了。我成了京城百姓口中的传奇,
成了百官敬畏的对象。而凌素,也从一个被遗忘的王妃,一跃成为全京城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战王殿下对王妃的宠爱,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无论去哪,都必须带着王妃。上朝议事,
王妃在屏风后坐着。军营点兵,王妃在帅帐里待着。甚至连跟同僚喝酒,
都要把王妃带到隔壁雅间。流言蜚语四起。王爷肯定是离了王妃就活不了了,
这是被下了什么蛊吧?我猜王妃身上肯定有什么异香,能让王爷神魂颠倒!
你们都错了,我听说王妃其实是武林高手,是王爷的贴身保镖!
我听着这些离谱的猜测,只觉得好笑。而当事人凌素,对此的反应是……越来越咸鱼。
起初,她还会对我寸步不离的行为表示困惑和抗拒。后来,她似乎习惯了。或者说,
是认命了。无论我把她带到哪里,她都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或坐或卧,
然后迅速进入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我处理公务,她在旁边看话本子。我审讯犯人,
她在旁边嗑瓜子。我与人对峙,她在旁边……打盹。她仿佛自成一界,外界的纷纷扰扰,
都与她无关。这天,皇兄在御花园设宴,指明要我携王妃一同出席。
我知道这又是一场鸿门宴。今日的宴席上,我已经安排好了,
西域***会用淬了毒的丝带刺杀萧玦,只要他一死,他的三十万大军,就尽归我手!
我听着皇兄那志在必得的心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宴会上,丝竹悦耳,***妖娆。
凌素坐在我身边,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一盘水晶桂花糕。一个身段尤其柔软的***,
挥舞着长长的水袖,朝我这边“不经意”地靠近。我能清晰地听到她紧张的心跳,
和她心里的默念。三步,两步,一步……就是现在!我纹丝不动,
甚至还有闲心帮凌素把嘴角的糕点渣抹掉。就在那淬毒的丝带即将碰到我的瞬间,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是凌素。她手里还拿着半块桂花糕,
另一只手却精准地抓住了那条丝带的末端。***大惊失色,用力想抽回丝带。
凌素却抓得死死的,她甚至没看那***一眼,只是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王爷,
这带子挺好看的,能给我吗?我想拿回去绑窗帘。”全场死寂。那***的脸瞬间惨白。
我看着凌素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里忽然一动。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她怎么知道这丝带不对劲?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一个吃货为了根好看的带子,
无意中破坏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我来不及细想,顺势发作。“来人!这***形迹可疑,
给本王拿下!”禁军一拥而上,刺杀失败,***当场服毒自尽。皇兄的脸黑得像锅底。
废物!一群废物!凌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难道她看出来了?宴席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坐在马车里,正拿着那根“凶器”丝带兴致勃勃研究的凌素,
第一次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你刚才,为什么要抓那根带子?”我问。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好看啊,这颜色,这料子,做个发带,或者绑个蝴蝶结在我的猫身上,
肯定很漂亮。”我的猫……我府里那只除了吃就是睡的肥猫“富贵”?所以,真的是个巧合?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点什么。可是没有。她那里,永远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方面,我依赖她带来的宁静。另一方面,
我又渴望能窥探到那片宁静之下的真实。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真的心大到没边,
还是……大智若愚?5皇兄的刺杀失败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他并未放弃。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向我撒来。朝堂之上,弹劾我的奏折越来越多,
罪名无非是“结党营私”、“恃宠而骄”、“干预朝政”。宫里的眼线也传来消息,
皇兄频繁秘密召见几位手握重兵的边关将领。萧玦必须死在战场上,只要他死了,
边关三十万大军群龙无首,朕再派心腹接管,届时,天下就彻底是朕的了!
我听着皇兄那越发疯狂的心声,知道最后的对决,即将到来。他想引我出京,
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解决”我。好,我就如他所愿。但我不能带凌素去战场。
那里太危险了,刀剑无眼。我的“解药”,我的“外挂”,不能有任何闪失。于是,
我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自己脱离她。我尝试着与她保持距离。从同桌用膳,到隔着一扇屏风。
从同处一室,到隔着一堵墙。每拉开一寸距离,我脑中的噪音就增大一分。那种感觉,
就像把一个习惯了安逸的人,重新丢回地狱。头痛、眩晕、耳鸣……种种酷刑轮番上阵。
我常常在深夜痛得浑身发抖,用被子死死蒙住头,却依然挡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心声。
凌素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一天晚上,她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进了我的书房。
那时我正强忍着头痛批阅公文,冷汗把衣襟都湿透了。“王爷,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轻声问,把汤碗放在我手边。我抬头看她,烛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没事,
老毛病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到我身后,伸出双手,
轻轻地按揉我的太阳穴。她的手指微凉,力道却恰到好好处。最重要的是,随着她的靠近,
那该死的噪音,又一次被抚平了。我舒服地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跟谁学的?”我问。
“以前在家,我爹头痛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帮他按的。”她的声音很轻,“王爷,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我心中一震。她看不透人心,却能感觉到我的疲惫。那一刻,
我忽然有种冲动,想把我的秘密全部告诉她。告诉她我身负的这个诡异又痛苦的能力,
告诉她皇兄的阴谋,告诉她,她是我唯一的救赎。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不行。
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我要让她永远活在她那个简单、纯粹、只有美食和打盹的世界里。
“没什么,只是朝堂上的一些烦心事。”我睁开眼,握住她还在我头上按揉的手,“谢谢你,
凌素。”她的手很软,被我握住时,微微一颤。她想抽回去,但被我握得很紧。
“王爷……”“别动,就这样,让我待一会儿。”我将她的手拉到胸前,靠在椅背上,
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但我知道,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怕。6边关急报,说北蛮部落集结十万大军,来势汹汹。
我知道,这是皇兄给我设的局。那些所谓的北蛮大军,其中至少有一半,
是皇兄安排的、准备在战场上对我倒戈一击的“自己人”。朝堂之上,皇兄“力排众议”,
封我为征北大元帅,命我即刻领兵出征。皇弟,这是朕为你准备的最后的舞台。
好好享受吧。等你死后,你的王妃,朕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听到他最后那句阴毒的心声,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凌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