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绿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墙面嵌着模拟星空的光屏，中央悬浮着一张弧形诊疗椅，椅边缠绕着几株荧光藤蔓，在暗光里泛着柔和的绿意。
角落里的置物架摆着瓶瓶罐罐的营养液，最上层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伞南星，淡紫色的佛焰苞微微舒展，透着温润的生机。
“请进，谢辞是吧？”
温和的声音从诊疗椅后传来，谢辞抬眼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转过身。
男人戴着细框眼镜，皮肤是常年待在室内的冷白，棕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眼角的泪痣衬托出他的柔和，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胸前的铭牌写着“叶辛，精神科主治医师”。
他身后的空中，半透明的淡紫色伞南星虚影轻轻摇曳，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是向导的精神体。
沈宴不知何时退到了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挑眉：“叶医生是塔内最顶尖的精神科向导，让他给你评估，算你的运气。”
谢辞没理沈宴，目光落在叶辛身上。
这位医生向导身上没有沈宴那种压迫感，连精神气息都像他的精神体一样，带着植物舒展的柔和，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躺到诊疗椅上就好。”
叶辛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点，几枚小巧的传感器从椅侧弹出，“常规检查，别紧张。
需要检测精神屏障完整性、哨兵能力适配度，还有基础的精神体同步率。”
谢辞犹豫了一瞬，还是依言躺了上去。
传感器轻轻贴上他的后颈和太阳穴，微凉的触感并不难受，反而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新气息。
“放松，试着让你的精神体也平静下来。”
叶辛的声音很轻，像在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指尖微动，那株伞南星的虚影缓缓飘到诊疗椅旁，淡紫色的光晕笼罩下来，“我的精神体是伞南星，有安神的作用，不用怕。”
意识里，原本焦躁踱步的花豹闻到草木香，动作明显放缓了些，金色竖瞳警惕地打量着那株散发着柔光的植物。
谢辞微怔，这还是第一次，除了自己之外的精神体没有引发花豹的剧烈反抗。
“精神屏障破损率72%，比预估的更严重。”
叶辛看着光屏上跳动的数据，眉头微蹙，语气多了几分严肃，“报告显示你有一项很特殊的能力‘能量转化’，你是不是经常用极端方式强化能力？
比如……吞噬异种能量进行转化？”
谢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抿着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太危险了。”
叶辛叹了口气，指尖在光屏上划出复杂的修复方案。
“异种能量带有侵蚀性，短期能提升爆发力，长期来看就是在慢慢摧毁你的精神屏障。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精神值跌破临界线，你的精神屏障会先一步崩溃。”
他的声音里没有指责，只有专业的担忧，这让谢辞紧绷的肩背不自觉放松了些。
“能力适配度检测……”叶辛的目光落在一组闪烁红光的数据上，忽然咦了一声，“你的基础能力是五感强化和体能突破，这很正常，除了‘能量转化’还额外检测到‘精神伪装’这种能力在花豹精神体上同样很少见，听说你在自由盟待过一段时间，是他们教你的？”
谢辞抿紧唇，依旧沉默。
这些是他在杀手公会用无数次生死换来的保命本事，从没想过会被如此轻易地看穿。
“别紧张，我只是做记录。”
叶辛温和地笑了笑，指尖轻敲控制台。
“精神伪装能让你在非战斗状态隐藏哨兵气息，能量转化能把吞噬的异种能量暂时提纯……想法很大胆，但操作太粗糙，反噬很会严重。”
就在这时，谢辞的精神屏障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大概是还没有被清除净化的异种能量。
花豹猛地发出嘶吼，金色竖瞳瞬间泛红，精神值在光屏上断崖式下跌：7.5，7.4……“不好！
能量反噬爆发了！”
叶辛脸色骤变，立刻调动精神力，伞南星的光晕骤然变亮，淡紫色藤蔓状触须试图包裹谢辞的精神体，“稳住！
别对抗我的精神力！”
可异种能量的侵蚀带着狂躁的攻击性，叶辛温和的精神力刚触碰到屏障，就被剧烈的波动弹开。
谢辞的精神体己经开始失控，金色竖瞳染上猩红，精神屏障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让开。”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沈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翠绿的眼睛里没了笑意，只剩下沉凝的锐利。
没等叶辛反应，他己经走到诊疗椅旁，温热的指尖精准地按在谢辞后颈最脆弱的精神触点上。
一股清冽如松雪的精神力毫无预兆地涌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异常稳定。
不同于叶辛草木般的温和，沈宴的精神力像带着锋芒的溪流，顺着触点首抵谢辞的意识深处。
渡鸦的虚影在他精神图景里展开翅膀，黑曜石般的羽毛泛着微光，竟硬生生将失控的花豹拢入翼下。
“呜……”谢辞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想挣扎，却被那股力量牢牢按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宴的精神力像细密的针，精准地刺入屏障裂痕，一边压制异种能量的侵蚀，一边快速修补破损处。
那感觉带着强烈的掌控感，却奇异地有效——精神深处的撕裂痛在消退，花豹的嘶吼也渐渐低了下去。
叶辛在一旁看得惊讶：“沈指挥，你的精神力……”他从没见过有人能用如此强势的方式修复屏障，既带着压迫，又藏着细腻的安抚。
沈宴没回头，指尖的力度随着谢辞的呼吸调整：“他的精神体排斥其他精神体的侵入，得用更强的约束力。”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异种能量己经渗入精神核心，普通净化没用，得用向导精神力强行剥离。”
谢辞紧闭着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沈宴的精神力在自己意识里游走，甚至触碰到了那些藏得极深的记忆碎片。
渡鸦的虚影在他精神世界里盘旋，带着清冽的松香，竟让躁动的异种能量渐渐平复。
最让他心惊的是，意识里那只暴躁的花豹，在渡鸦的羽翼下，竟罕见地没再反抗，反而下意识地蹭了蹭那片黑羽。
“精神值回升到7.9了。”
叶辛看着光屏上稳定的数据，松了口气，“屏障暂时稳住了，但后续需要长期净化。”
沈宴缓缓收回手，指尖离开时，谢辞后颈的皮肤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他没看谢辞，只是对叶辛说：“把净化方案发给我，他之后归我负责。”
谢辞猛地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未褪的水汽，他瞪着沈宴，声音沙哑：“谁要你多管闲事。”
沈宴转过身，翠绿的眼睛里又恢复了惯常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个专注修复屏障的人不是他：“总不能让我的‘观察对象’第一天就异化吧？
那多浪费星塔的医疗资源。”
他转头看向叶辛：“叶医生，匹配评估结果呢？”
叶辛推了推眼镜，调出光屏：“适配向导初步筛查，匹配度超过85%的有三位，但有一位的匹配度超过90%，系统屏蔽了身份信息，我的权限不够。”
沈宴的目光在光屏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吗？
那可真巧。”
谢辞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坐起身，没再看沈宴，径首往外走。
“你的铭牌。”
沈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掉在医疗舱了，我帮你收着。”
谢辞的脚步顿住，“还我”。
“观察期表现好，就还给你。”
沈宴走上前，和他并肩而行，语气里带着笑意，“对了，明天开始训练，我亲自带你。
毕竟……能镇住你这只野豹的，大概也只有我了。”
谢辞猛地转头瞪他，眼底怒火重燃：“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沈宴挑眉，笑得无辜，他晃了晃手里的铭牌，“别生气，叶医生说你需要稳定的精神环境，我恰好最合适。”
谢辞攥紧拳头，转身快步离开。
他能感觉到后颈残留的触感还在发烫，像沈宴留下的标记。
回到宿舍时，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营养液，旁边压着叶辛的便签：“睡前喝，沈指挥的净化方案很有效，但后续需要配合训练。”
谢辞盯着那杯营养液看了很久，最终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可他满脑子都是沈宴按在自己后颈的指尖，和意识里那只拢着花豹的渡鸦。
窗外的星空依旧璀璨，可谢辞只觉得这塔中的光，都成了沈宴布下的网。
明天的训练课，注定是场避不开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