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遛弯大妈的雷达：“这姑娘看着面生，孩子爹哪去了？”
太阳刚沉到训练场尽头，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带着蒲扇的大妈们就陆陆续续聚到了老槐树下。
张大妈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最中间，手里的瓜子嗑得“咔嚓”响，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三号楼的方向，活像个精准的雷达，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我说，那三楼新来的沈小姐，你们觉得怪不怪？”
张大妈吐出瓜子壳，率先开了口，声音压得不算低，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偏偏带着个娃，还说男人在执行任务——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执行任务连家都不回的。”
旁边穿蓝布衫的李大妈立刻接话：“可不是嘛！
下午我去传达室取报纸，特意问了老李，他说上头就给了个‘沈惊鸿’的名字，其他啥也没说。
你说这来历不明的，咋就住进咱们军属院了？”
“要我说啊……”一个梳着发髻的胖大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不定根本不是军属，是托了关系硬塞进来的。
你看她那身打扮，白T恤牛仔裤，看着普通，可那手表，我家儿媳妇在商场见过，要好几万呢！”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军属院的家属们大多朴素，军官的工资虽不低，但要养家用、供孩子，谁也不会买那么贵的手表。
沈惊鸿这一身“低调的贵气”，在满眼军绿色的家属院里，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几万块的手表？”
张大妈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我就说她不对劲！
你想啊，一个带娃的单亲妈妈，哪来那么多钱？
指不定……”她故意顿了顿，眼神往办公楼的方向瞟了瞟，“是哪个领导的‘外室’，没名没分的，只能往咱们军属院塞。”
“张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大妈拉了拉她的袖子，“万一让部队领导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这不是跟你们念叨念叨嘛。”
张大妈不以为然地撇嘴，“再说了，这事儿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年轻漂亮，有钱，带个娃，来历不明……除了这层关系，还能有啥解释？”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对，嗓门也不自觉地拔高了：“我看那孩子长得倒周正，就是不知道像哪个……”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童声突然插了进来：“我像我爸爸！
我爸爸是大英雄！”
众人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顾屿抱着个皮球，站在槐树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圆脸上满是不服气。
他刚跟沈惊鸿说想出来玩会儿，没想到一出门就听见这些奶奶说妈妈坏话，还编排爸爸。
张大妈脸上有点挂不住，强笑道：“哟，这孩子咋自己跑出来了？
你妈妈呢？”
“我妈妈在做饭！”
顾屿把皮球往地上一墩，双手叉腰，像只炸毛的小奶猫，“你们不许说我妈妈坏话！
也不许说我爸爸！”
“我们没说坏话啊，就是跟你妈妈不熟，随便聊聊。”
胖大妈想打圆场，伸手想去摸顾屿的头。
顾屿往旁边一躲，奶声奶气却很坚定：“妈妈说，随便议论别人的是坏人！”
这话说得首白，几个大妈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沈惊鸿的声音从楼道口传来：“小屿，过来。”
她刚把锅里的汤盛出来，听见楼下有动静，出来一看，就见儿子正跟一群大妈对峙。
她身上还系着围裙，头发松松地垂在肩上，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可那双眼睛里的疏离，却让张大妈莫名地有点发怵。
顾屿立刻跑到沈惊鸿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告状：“妈妈，她们说你坏话，还说爸爸……没事。”
沈惊鸿摸了摸儿子的头，抬眼看向那群大妈，目光平静无波，“各位阿姨要是闲得慌，不如去看看操场那边的露天电影，今晚放《地道战》，挺有意思的。”
她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
张大妈心里不服气，梗着脖子道：“沈小姐这是嫌我们多管闲事了？
我们也是关心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的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沈惊鸿打断她，语气淡了下来，“我儿子的父亲是军人，正在为国家执行任务，容不得旁人嚼舌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大妈，“军属院的规矩，张阿姨要是忘了，我可以帮你复习复习——造谣战友家属，轻则警告，重则……怕是要影响家里那位的前途吧？”
这话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张大妈的软肋上。
她丈夫老李在后勤处当个小干事，最看重的就是前途，要是真被人举报“家属造谣生事”，别说升职，能不能保住岗位都难说。
张大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他几个大妈也讪讪的，刚才还热闹的树荫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沈惊鸿没再理会她们，牵着顾屿的手就要上楼。
“妈妈，我们不看电影吗？”
顾屿仰着头问。
“想看？”
沈惊鸿挑眉。
“想！”
顾屿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那看完电影再回来。”
沈惊鸿笑了笑，转身走向操场的方向，母子俩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
槐树下，张大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李大妈：“都怪你，非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李大妈也委屈：“不是你先起的头吗？”
胖大妈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这沈小姐看着不是善茬，以后还是少议论吧。”
可她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丁香花丛后，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正拿着手机，把刚才的对话偷偷录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沈惊鸿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转身快步走向了家属院深处——那里住着后勤处的王干事，也是当年“利剑项目”的外围成员之一。
而此刻的沈惊鸿，正带着顾屿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
露天电影己经开始了，黑白的画面里，战士们正钻进地道，引得台下的孩子们阵阵欢呼。
顾屿看得入了迷，小嘴里跟着喊“打鬼子！
打鬼子！”
沈惊鸿却没怎么看电影，她的目光落在人群里，看似随意地扫过每一张脸。
那个穿碎花裙的女人、张大妈、后勤处的王干事……这些在父亲笔记本里被提及过的名字，正在一个个浮出水面。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
顾屿突然指着操场另一边。
沈惊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作训服的男人正站在队列前，身姿挺拔如松，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转过头，西目相对的瞬间，沈惊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是顾晏辰。
那个西年前在云顶酒店与她有过一夜交集的男人，也是“利剑项目”现任负责人。
顾晏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落在她身边的顾屿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转身继续训话，仿佛只是看了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沈惊鸿却握紧了顾屿的手，指尖微微发凉。
她知道，从住进这个军属院开始，她和他的重逢，就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电影放到一半，顾屿打了个哈欠，靠在沈惊鸿怀里睡着了。
她轻轻抱起儿子，起身往家属楼走。
经过办公楼时，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顾晏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户里映出他伏案工作的身影。
沈惊鸿的眼神沉了沉。
不管他当年知不知道父亲的事，这一次，她都必须查下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要再次面对那个让她心绪混乱的男人。
因为她的行李箱里，不仅藏着父亲的遗愿，还藏着一个足以撼动整个军区的秘密。
而那些在树荫下嚼舌根的大妈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她们议论“来历不明”的漂亮妈妈，将会在不久后，彻底搅乱这看似平静的军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