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小网红。
他看到热搜上有人翻进动物园贴脸逗熊猫。
萌生了直播打虎的想法。
相较于由饲养员亲力亲为喂养大的熊猫。
猛虎野性难驯，稍不注意便会丧命虎口。
我极力劝阻，列举种种危险，哥哥只得不情愿放弃。
没想到贴脸逗熊猫的人直播大火，赚得盆满钵满。
哥哥嫉妒红了眼，把我故意锁在烈犬犬舍。
我被饿了好几天的烈犬撕咬，失去两条胳膊，全身鲜血淋漓，陷入昏迷。
哥哥在镜头前哭着筹集医药费，引发舆论关注。
直播间人数爆满，终于成为心心念念的大网红。
而我却因为全身感染丧命。
再睁眼，我回到了哥哥决定打虎的那天。
这一次，我在一旁敲锣打鼓。
1
“王小六这不要脸的，居然翻墙进去逗熊猫！这下同城热榜又要被他占了，直播间pk我还怎么赢？”
刚下播的哥哥一脚踹向桌下的主机，巨大的轰隆声让我瞬间清醒。
见我呆愣着没有附和他，哥哥上前大力推了我一把。
“你是不是也喜欢他那张整容脸？你们这些肤浅的女人全都一个样！”
“逗熊猫有什么牛的？老子直播打虎，多的是女人为我疯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
我的后背狠狠撞上桌角，疼得猛吸一口气。
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听见动静，立马冲到房间。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直播辛苦了，快喝点果汁降降火！”
她端着一杯冰镇西瓜汁，喂到哥哥嘴边，眼神未分给我分毫。
直到哥哥喝完后，才注意到靠在桌边的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这死丫头，你哥辛辛苦苦直播赚钱养家，你却在这里偷懒！还不快滚去把碗洗了！”
黑煤块般油腻的抹布“啪”地一声被扔到我脸上，恰好遮掩住我疯狂上扬的嘴角。
老天有眼，我居然重生了！
上一世，哥哥听了我的劝告，放弃直播打虎这个荒谬的想法。
可后来贴脸逗熊猫的主播涨粉百万。
嫉妒红了眼的哥哥将怕狗的我关进犬舍。
“宋豆豆，你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面，我当然也不会让你好过！你从小最怕狗了，就在这里反思几天吧！”
“你就是见不得你哥好，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耀才早就成为千万级别的大网红了！”妈也在一旁说要给我个教训。
没想到笼子的锁突然打开，我被蜂拥而至的恶犬撕咬，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最终因感染丧命。
而哥哥杜撰出我贪玩误入犬舍的故事，不仅在互联网大火，还得到了保险的千万赔偿。
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上一世的仇，我要亲自去报。
我倒要看看，见到大型犬都能尿裤子的哥哥，是怎么有胆子打虎的？
2
“宋豆豆，主机坏了，联系师傅换一个。还有，今晚别睡了，明天我要看到十版直播方案！”
看着趾高气昂的哥哥，还未消散的怨气瞬间冲上心头。
“我没钱，也没空。”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随之而来。
“这是你和哥哥说话的态度吗？帮不了忙就滚出去！养你还不如养条看门狗！”
左颊火辣辣地烧着，我捂着红肿的脸庞，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大学毕业后，母亲说舍不得我离家太远，强烈要求我留在身边。
为此我放弃了一直在实习的头部大厂转正机会，甘愿留在本地的小公司从0开始。
可母亲却让我上交家用，房租3000，伙食费1000，水电费500。
每月5000的工资，最后只剩500自己留着。
之前我也质疑过，可母亲总是哭着诉说这些年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的不易。
她说哥哥交的更多，还说剩下的钱她都给我们攒着，等成家时一并还给我们。
直到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对外宣称年入百万的哥哥，实则一直在啃老。
他的新款电脑、手机......全家人所有的花费，都来自于我上交的家用。
我质问母亲，却被她的一句话堵上了嘴。
“他救过你的命！”
是啊，哥哥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早成了荷花池中的一缕幽魂。
所以从小到大我一让再让，百般容忍。
自己工作之余熬夜帮他写脚本、剪视频、拉人气，把账号从只有几个人关注做到十万粉。
可得来的却是理所当然的剥削和变本加厉的压榨。
在弥留之际我才知道，哥哥就是推我落水的真凶，只是当时他过于慌乱，自己脚滑一同落水。
“要不是为了救你，你哥不会落水，头也不会撞到岸边的石头，伤了神经，得了狂躁症！”
“你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他打你，你就得受着！”
“你不体谅他就算了，还心怀怨怼，当真是个白眼狼！”
这种话母亲说过不下百次，每次都会把我揪到门口大声嚷嚷，让周围邻居都听到，一同来指责我。
可这次，事情的走向并未让她如愿。
我听见上下楼开门的声音，故意露出带着手印的半边脸，流泪哀嚎。
“公司倒闭了，我现在没工作，哪有钱上交四千多的家用啊？更没钱帮哥买大几万的电脑主机！”
一听到钱，楼上楼下的人全涌了上来。
“我说老宋家的，你这就不厚道了，哪有这么压榨自己闺女的？”
“是啊，听说豆豆一个月给家里四千多，这两年得有十几万了吧！”
“豆豆给了这么多，耀才一定给的更多吧？”
“哪能呢？你刚没听说？耀才的电脑都让妹妹买呢！说不准这些年花的都是豆豆的钱！”
接二连三的疑问让人前好面子的母亲急了。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我们家耀才可是大主播，怎么会用他妹妹的钱！”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哄笑声。
“王小六那种千万粉级别的才叫大主播，你这顶多算网络讨口子！”
哥哥最见不得别人拿他和王小六作比较，他顿时火了。
“王小六算个屁啊！不就是千万粉？不出一周我就能做到！你们等着瞧！”
说完将他们推走，猛地关上门。
“耀才，真的要直播打虎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妈，现在猛兽早就被圈养的没血性了，我前些天还看见黑熊作揖乞食的视频呢，你就放心吧！”
“再说了，你儿子又不是个傻的，咱们动物园那几只老虎，连女饲养员都怕，能成什么气候？”
“宋豆豆，你觉得呢？”
看着母子二人得意的神情，我点点头，故意说道：
“哥哥说的对，咱们动物园那几只虽然体型看起来大，但都是幼虎，不足为惧！”
可有着上一世记忆的我知道，不久后，动物园将接收一只需要救助的成年东北虎，野性十足，凶狠残暴。
3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催促我出门找工作，可等我从外面回来，发现家里一片混乱。
客厅的地上散落着我的被子、书本和其他杂物，还有其他东西源源不断从我房间里被扔出。
刚想报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出来，身上穿戴着我买的黄金首饰。
“这些垃圾你收拾收拾，拿走吧！”
她手里拿着一个罐子，随意扔在地上。
“不要！”
我扑上去接着，可依旧迟了一步。
陶瓷碎裂的声音尤其刺耳，白色的灰尘散落一地。
我慌乱地将它们聚拢，连手被碎片划伤都不在意。
“这是那只傻猫的骨灰吧？叫什么......大黄？我亲眼看见你把它装进这个罐子。”
“宋豆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蠢！”
我愣住了，抬起头，透过那张整容脸，依稀看见了故人的影子。
我冲上去和她撕打起来，慌乱中，一股大力将我掀翻在地。
“宋豆豆，你又发什么神经？张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要是把她伤着了，油有你好看的！”哥哥挡在他面前，面目凶狠。
“张彩霞是什么狗屁贵客！她杀了胖橘！霸凌了我一整个初中！”
曾经令人窒息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我心里的防线溃败，哭着喊道。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彩霞已经跟我说了，那是和你开玩笑，你也别这么斤斤计较！”哥哥轻飘飘地说。
玩笑？
被孤立、被谩骂、被造黄谣是玩笑？
被撕烂衣服、被剪掉头发、被关在男厕所是玩笑？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捡那只猫，你居然还把它的骨灰藏在家里，真是晦气！还不快弄走！”
在厨房忙活完的母亲走出来，不耐烦地说道。
“你没钱交家用，按理来说是要搬出去的，但我们不忍心，用你的黄金首饰抵了房租，给你留个阳台住。”
哥哥搂着张彩霞，摸着她脖子上的项链，手却若有若无地往下滑，惹得张彩霞娇嗔似的瞪了他好几眼。
此时硬碰硬斗不过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我渐渐冷静下来。
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彩霞可是动物学博士，已经在中心动物园任职了，她能带我们进虎舍直播。”
“而且，我亲眼所见，她会训虎，所有老虎都听她的话！”
大专都考不上的太妹，会训虎？还是动物学博士？
也只有我那没脑子的哥哥才信。
4
接下来的几天，我冷眼旁观张彩霞装模作样、错漏百出的科普。
比如碰到老虎时，要大声喊叫，以此呵退它。
又或者，老虎不会爬树，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躲在树上。
就这？还会训虎？怕不是早就变成盘中餐了！
随着去虎园的时间越来越近，哥哥却打起了退堂鼓？
他借口还没学好，把时间推迟了一天又一天，这怎么能行？
本周六晚8点，锁定直播间，共同见证当代武松直播打虎！
我改了直播标题，私下找人将这个消息在各个大主播直播间刷屏。
所有人都在期待，连王小六也扬言，如果主播敢直播打虎，那他就认了这个兄弟，以后带着他一起干。
哥哥被前所未有的热度迷昏了头，对爆火的渴望压下了他的畏惧。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也背着器材，作为摄影师一起前往动物园踩点。
没想到张彩霞真有点东西，能让保安在休息时间把我们放进去。
“张博士想进虎园？也不是不行！”监控室里的保安面若为难。
“怎样才能进去呢？”眼见一小时后要直播，哥哥急了，他得提前进去摸摸情况。
保安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和张彩霞身上来回转动。
“我这个人，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咪两口小酒。”
“喝醉了看不清，把什么人放进去，或者断了监控的电，是常有的事。”
“都懂的，我这有好酒，马上拿给您！”哥哥从背包里提出两瓶茅台。
保安呵呵一笑：“哎，我话还没说完呢！这美酒......得配美人吧！”
话已至此，我们如何能不懂他的意思。
我当即冷脸：“喝醉了拍不了视频！”
“喝醉了拍小视频才有意思嘞！”保安调笑着。
张彩霞拦住我：“宋豆豆，喝一杯不会误事，也不会掉块肉，这么矫情做什么？”
“看来你们不给面子，那就算了！”保安站起来就要赶我们走。
哥哥连忙拿着酒杯直接往我嘴里灌，烈酒入喉的灼烧感呛得我直咳嗽。
见我喝完，张彩霞露出快意的笑，随即也敬了保安一杯。
不一会儿，我感觉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
想强撑着出去洗把脸，却被张彩霞拦住。
她用力嵌着我的胳膊，将我拖进保安室小隔间。
“哥......”我费力呼喊着。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休息一会，等我回来出发。”哥哥意味深长地说。
门慢慢掩上，隔绝了屋外的光线，也隔绝了哥哥晦暗不明的表情。
我慢慢垂下头，张彩霞以为我放弃挣扎，拍了拍我的脸。
“这样才对嘛！”
可她没发现，此刻被碎发遮掩的双眸，清明无比。
5
十分钟后，哥哥回来了。
“差不多得了，我们还要办正事呢！”
推开门，保安室里只有我端端正正地坐着。
“怎么是你？彩霞呢？”哥哥大惊。
我装作难以启齿的样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监控室的小隔间里传来暧昧的呻吟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哥，我知道你和张彩霞好上了。可这种事，我拦不住，也不敢拦，怕坏了你的计划。”
哥哥神色铁青，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但他有求于保安，不得不忍气吞声。
其实我早就找人查过张彩霞，一个大专都上不了的人，怎么会成为博士。
她所谓的有关系，其实就是勾引保安，承诺给他送女人。
早在她拿出三个酒杯时，我便发现其中一个杯底有少许白沫，而那杯刚好放在了我面前。
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和张彩霞的那杯调换。
哥哥上厕所期间，药效发作的张彩霞和半推半就的保安滚在了一起。
十分钟后，一脸餍足的保安提着裤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嘴唇红肿，脸色阴狠的张彩霞。
可当抬起头看向哥哥时，她又换了一幅面孔，泪水涟涟，仿佛受到了万千委屈。
“哥们儿，牺牲挺大呀，连自己女朋友都能推出来！你不成功谁成功！”
“这是备用钥匙，老虎现在都被收回笼子里了，你们可以去外场转转，做做样子，拍完素材了记得还我！”
保安拿出一串钥匙，叮嘱我们。
“记住，千万不要靠近最东边那间！”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们潜入了虎园。
在这之前，我给好朋友发了条消息。
“家人们，主播已经进入虎园了，想看老虎的送个小心心！”
哥哥在镜头面前打招呼，直播间直线上涨的人数让他欣喜若狂，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
突然身侧传来一声虎啸，让人头皮发麻。
哈哈哈看到主播刚才的表情没，感觉吓尿了！
就这点胆子敢打虎？滚回家找妈妈吧！
走半天老虎的影子都没看到，骗子直播间，举报了！
恶意的弹幕让哥哥怒火中烧，他直直往虎啸的方向走过去。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方向好像是东边？
“喂！小畜生！快过来！给家人们看看！”
哥哥拿着手电筒猛地敲击铁笼，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沉睡的猛兽被惊醒，咆哮声让人全身战栗。
黑夜中睁开一双嗜血的眼睛。
哥哥打了一激灵，差点拿不住正在直播的手机。
“感谢大哥的十组嘉年华！”
直播间绚丽的礼物特效遮住了那双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睛。
怎么打虎？榜一大哥发出疑问，金色的弹幕飘荡在直播间。
“您瞧好嘞！”
哥哥从背包中拿出一块肉，用木棍插着递进笼中。
在角落里紧盯我们的老虎终于完全出现在镜头前，居然有一辆小型面包车那么大！
当真是恐怖如斯！隔着镜头都能感受要威压！
这纹路好眼熟，是不是前些天团灭偷猎队的杀人虎？
不是说要打虎？人呢？吓尿了？
空气中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尿骚味。
我看向哥哥脚下，居然真的吓尿了！
“谁说我吓尿了！不就是一只畜生，我还怕了它不成？”
哥哥用木棍使劲捅向老虎的屁股，引发更大的咆哮声。
直播间越刷越多的礼物像是在为哥哥壮胆一样。
张彩霞从背包里拿出各种小石头往笼子里丢，更是激怒了老虎。
铁笼被撞得梆梆作响，感觉下一秒就要破笼而出。
“谁在那？”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守夜领导们的注意，大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不好！被发现了！
慌不择路的哥哥拿出保安给的钥匙，打开走廊尽头的小门一路狂奔。
可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沟壕。
我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太对劲。
零零散散的树木、人造平台、假山、......
我们居然进了虎舍外场？！
6
我立马掉头往回跑，却被后面的张彩霞拦住。
“你疯了？现在回去送人头？”
她大声嚷嚷，惹得前面的哥哥回头打了我一巴掌。
“宋豆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回去举报我们？门儿都没有！”
哥哥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道。
“你就算回去了也没用，我已经把门锁了，他们没钥匙，追不上来啊！“
张彩霞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机智。
“得了，等着明天被瓮中捉鳖吧！”我真是被她蠢笑了。
“你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在哪？”
他们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和我们来时的路完全不一样。
“这是......虎舍外场！”
“那又怎样？老虎晚上都被收进内场笼子！我们在这躲一会，等他们走了，再悄悄溜出去，这不就行了！”
张彩霞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哥哥也在和直播间的土豪们打招呼。
远处的绿点越来越近，我感到一股灵魂深处的颤栗。
我立马在地上滚了两圈，钻进假山隐匿。
有眼尖的观众好像也发现了异常。
那个绿点是什么？摄像头吗？
下一秒，成千上万条快跑！！！滚动刷屏。
是老虎！
从笼子里出来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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