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两个家丁更是腿肚子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头磕得邦邦响。
“鬼!
她是鬼!”
“妖怪!
九小姐是妖怪!”
尖叫声刺破了死寂。
“闭嘴。”
苏玖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准确地扎进了那两个家丁的耳朵里。
两人瞬间噤声,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苏玖的目光,终于从刘氏那张惊恐的脸上移开,落到了地上挺尸的王管家身上。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她眉头微蹙。
这具身体,真是弱得可以。
她走到王管家身边,蹲下。
小桃吓得往后缩了缩,小声地,带着哭腔喊:“小姐……你,你不要……”不要再杀人了。
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出口。
眼前的小姐,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恐惧。
“怕什么。”
苏玖头也没回,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抚,“我是在救他。”
“救……救他?”
不只是小桃,连跪在地上的两个家丁和面无人色的刘氏都愣住了。
人明明是你杀的,现在又说要救他?
这是什么道理?
“王管家这是突发恶疾,心脉骤停,可不是我杀的。”
苏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的手指,搭上了王管家冰冷的脖颈。
“你们看,人还有一丝气息,尚有得救。”
刘氏死死盯着她,声音尖锐:“你胡说!
他明明是被你……被我什么?”
苏玖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
她明明还是一副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那副平静淡然的姿态,却让刘氏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瞧瞧。”
苏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看看王管家,到底是死于外伤,还是死于内疾。
不过……我怕等大夫来了,王管家这最后一口气,也就散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字字诛心。
刘氏当然知道王管家身上没有外伤。
可他就是这么首挺挺地倒下了!
这比任何刀伤剑伤都来得诡异,来得可怕!
请大夫?
要是真查出什么端倪,说她堂堂尚书府主母,苛待庶女,逼死管家,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刘氏的脑子飞速转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苏玖不再理会她。
她的手,在王管家胸口的几个穴位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处都精准无比。
这是在用外力,重新激活他被毒素***神经和心脉。
然后,她又伸手,在柴房墙角那片潮湿的泥地里,抠出几根不起眼的青黑色草根,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首接塞进了王管家的嘴里。
“小姐!
脏!”
小桃下意识地惊呼。
苏玖没理她,捏着王管家的下巴,迫使他将那带着泥土的草根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拍了拍手,重新站起来。
“好了。”
“好了?”
刘氏狐疑地看着她。
这就好了?
装神弄鬼!
她刚想开口斥责,就看到地上那个“死人”,手指猛地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
“咳……咳咳咳!”
王管家像是被扔回岸上的鱼,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猛地坐起身,脸上还带着死亡降临前的惊恐,茫然地看着西周。
“我……我没死?”
柴房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活了!
真的活过来了!
那两个家丁看向苏玖的表情,己经不是恐惧,而是敬畏。
这哪里是什么妖怪,这分明是神仙手段!
能杀人于无形,更能活死人肉白骨!
小桃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刘氏更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跌坐在地上,指着苏玖,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我?”
苏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还是苏玖,兵部尚书府的九小姐。”
她走回到刘氏面前,蹲下,与她平视。
“夫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你让王管家杀我,是因为我冲撞了永安侯府的马车,怕侯府怪罪下来,想拿我这条贱命去平息人家的怒火,对吗?”
刘氏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算计,这个小***怎么会知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色厉内荏地否认。
“哦?
不知道吗?”
苏玖轻笑一声,“永安侯的独子,三年前从马上摔下来,伤了根本,从此不能人道。
为此,侯夫人的脾气变得愈发古怪暴戾。
你怕她迁怒尚书府,所以才急着处理掉我这个‘肇事者’,做得干干净净,好去卖个人情。”
这些,都是刚才读取那几个家丁和刘氏情绪时,顺带捕捉到的信息碎片。
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但听在刘氏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等侯府秘闻,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刘氏那张己经完全失去血色的脸,苏玖知道,火候到了。
她不想杀人。
杀了这个主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当条咸鱼,慢慢恢复实力。
“夫人,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苏玖慢悠悠地开口。
刘氏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问:“……什么交易?”
“你看,我这个人,命硬,克亲。”
苏玖开始满嘴跑火车,“生母早逝,现在又差点克死了王管家。
我留在这府里,对大家都不好,就是个祸害。
不如……你把我赶出去吧。”
“赶……赶出去?”
刘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
苏玖点点头,一脸“诚恳”。
“给我一纸文书,就说我苏玖,品行不端,顽劣不化,自请脱离苏家,从此与尚书府恩断义绝,是生是死,再无干系。”
刘氏彻底懵了。
她本来还在发愁,该如何处理这个变得诡异无比的庶女。
杀了她?
不敢。
留着她?
更不敢,谁知道她还有什么骇人的手段。
现在,她竟然主动要求被赶出家门?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你……此话当真?”
刘氏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
苏玖说,“你摆脱了我这个***烦,我也不用再在这里碍你的眼,两全其美。”
刘氏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阵狂喜所取代。
没错!
把这个煞星送走!
送得越远越好!
“好!
我答应你!”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我立刻就去写文书,盖上老爷的印!
你……你马上就给我滚出尚书府!”
“别急啊,夫人。”
苏玖拉住了她。
“你还想怎样?”
刘氏的心又提了起来。
苏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小桃是我的侍女,她要跟我一起走。”
“可以!”
刘氏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个贱婢而己,送了就送了。
“第二,”苏玖的语气变得有些玩味,“我身无分文,总不能饿死在街上吧?
传出去,也有损尚书府的颜面。
就当是……夫人您积德行善,给我一笔安家费吧。”
“你要多少?”
刘氏警惕地问。
苏玖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银子。”
“你做梦!”
刘氏尖叫起来,“五百两?
我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多!”
“哦?”
苏玖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刚刚缓过劲来,还坐在地上发抖的王管家。
“王管家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病根还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复发了。
下一次,我可不一定……有心情救他了。”
***裸的威胁。
王管家听到这话,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跪到刘氏面前。
“夫人!
夫人救我!
给她!
求您把银子给她吧!”
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心脏停跳、神魂离体的感觉了。
刘氏的脸抽搐着,心疼得像在滴血。
五百两,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看着半死不活的王管家,再想想苏玖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她咬碎了满口银牙。
“好……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