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门一开，海面呼啸的阴风一股脑儿地灌了进来，风吹动着她散乱的发丝，此时穿着素白单衣，赤着脚的江瑟瑟，真真散发着一股瘆人的味道。
“二姐姐，不要！
不要！”
江绯绯吓得哇哇大哭，她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怎么了，刚才在梦中就吓哭了她，现在又寻死觅活的。
“二姑娘，你快下来，有话好好说，那边太危险了！”
青栀急得团团转，一会儿扭头看向桂嬷嬷，“嬷嬷，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会儿又朝着江瑟瑟喊：“二姑娘，你先下来，下来和嬷嬷好好说说。”
“我的老天爷哟，二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桂嬷嬷哭天抢地地扑上前，想要抓住江瑟瑟的身体，生怕这个小祖宗一个不小心就掉了 下去。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真的跳下去了！”
江瑟瑟眼神坚定，一手指着桂嬷嬷，另一只把着窗栏的手松了松，身体又往外探了一分。
“别......别.......我不过来，你先离开窗边，我们再好好说话。”
桂嬷嬷的身体顿在原地，断然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就首接回答我，我哥哥到底是不是女子？”
江瑟瑟坚持道。
桂嬷嬷没想到平日里笑眯眯，泥人儿一样没脾性的二姑娘此时竟然这样固执。
她敢说不是吗？
二姑娘这架势，似是认定了大公子就是女子，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
哪怕大公子真的是男子，怕此刻也只能说是个女娇娥吧？
更何况，本身就是呢？
罢了，反正大公子人都没了，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
“是，大公子，其实是大姑娘。”
桂嬷嬷的声音在静夜中响起，应和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竟然有几分听不真切的味道。
江瑟瑟却听得如雷贯耳，觉得一切尘埃落定，整个人像脱力一般顺着墙根滑下来，跌坐在地上，“竟然真的是......真的是这样。”
这是不是说明，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接下来自己要经历的悲惨命运？
“我的姑娘唉，你到底怎么了？
不就是做了一个梦吗？
至于这样寻死觅活的？”
桂嬷嬷逮着机会冲了上去，一把抓住江瑟瑟，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看住，她又做了什么傻事。
青栀也连忙上前，和桂嬷嬷合力一起把江瑟瑟扶回了床上。
江绯绯也懂事地关上了窗户。
此时在窗边己经站了半天，又衣着单薄的江瑟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冻得发抖，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打架，发出磕磕的声响。
桂嬷嬷是看得又气又心疼，忍不住抱怨，“姑娘唉，你说你追究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反倒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江瑟瑟没有回答，而是喝了一大口青栀递过来的热茶，过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她现在脑子里特别乱，但是有一个事实却是无比清晰：这金陵就是个火坑，断然是不能去了。
“嬷嬷，我们回姑苏好不好？”
江瑟瑟握住桂嬷嬷的一只手臂，恳求道。
临走时母亲特别叮嘱过自己，桂嬷嬷就像她的亲娘一样，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拿主意，于是这个念头在脑中一升起，江瑟瑟立刻就和奶娘商量了起来。
桂嬷嬷吓了一大跳，这二姑娘一晚上究竟在折腾些什么？
一会儿梦魇着了，一会儿因为大公子的事寻死觅活的，这会儿又叫嚷着要回姑苏?她伸出带着茧子的大手抚上了江瑟瑟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没有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是啊，姑娘你知道的，回姑苏的话，太守大人那里怎么办？
还有二老爷......”青栀忧心忡忡，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二姐姐，是宁表哥不好吗？
所以你不想嫁给他？”
江绯绯也小大人一样地问道。
江瑟瑟知道自己不把事情说明白，面前这三个人，都不会赞同自己回姑苏的。
在她们眼里，和谢冕宁的这场亲事，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然而只有江瑟瑟清楚，姑母并不想表弟谢冕宁娶自己这个商户女，她自己就是商户女出身，好不容易嫁进谢家，哪怕只是个妾室，回头看来，也是瞧不上江家这门亲事的，何况自己还没了父兄？
她之所以答应下来，一是自己的嫂子求上门，不能见死不救，毕竟自己是她哥哥的亲骨肉；二是因为母亲许诺的江家一半家产的诱惑太大，她舍不得送到嘴边的肥肉。
最重要的是，只要自己到了谢家，她很容易就找得到理由废了这门亲事。
怎么能让自己一个低贱的商户女，毁了她儿子的姻缘呢？
上辈子自己莫名被谢君尧看上，也没少自己这位姑母的功劳在里面。
既解决了自己和谢冕宁的亲事，又趁机讨好了二房未来的掌权人，连二夫人都因为这事，对姑母这个妾室高看了几分。
江瑟瑟想了想，悠悠开口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我们去了金陵，都会落得惨死异乡的下场。”
什么死不死的，在静夜里听起来尤其骇人，几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惑。
桂嬷嬷首先开口：“那只是梦而己，做不得数的，如果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梦就回了姑苏，夫人那里怎么交代呢？”
“是啊，姑娘你是不是忧思过重，没有休息好？
歇一歇，明天就好了。”
青栀安慰道。
“嬷嬷，我为什么忽然问大哥是不是女子的事，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江瑟瑟继续说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有，既然大哥都己经死了，是不是女子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我要以死相逼，让你告诉我真相？”
江瑟瑟顿了顿，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因为在我的梦里，大哥并没有死，因为我身陷囹圄，大哥还想方设法营救我，却暴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被恶人逮住了把柄。
绯绯被恶人抓走，下落不明。
青栀被发卖，而嬷嬷你，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己经命丧黄泉了......”一席话下来，听得大家都屏住呼吸，屋内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半晌，桂嬷嬷才颤抖着开口：“只是梦而己，二姑娘你不要编这些话来吓我们，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我是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梦，让你回姑苏的。
如果姑娘还是不放心，等到了金陵，我们去庙里拜拜菩萨。”
“可是嬷嬷，梦中大哥是女子的事，难道不是真的？”
江瑟瑟反问道。
“那也只是巧合，说不定你私下发现了什么端倪，故意用梦来吓唬我，想骗我带你回姑苏。”
桂嬷嬷还在负隅顽抗，因为一个梦回到姑苏，这也太荒谬了！
何况姑苏又是什么好地方？
不可明知道是火坑，出来了又跳回去吧？
至于金陵，有谢家在，能有什么事？
江瑟瑟知道这个奶娘异常固执，自己平日里又没有什么脾性，所以一时半会也拿捏不了她。
要让她们听自己的，还必须证明接下来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于是用力想了想，还真让她想起一件小事来。
“嬷嬷，我告诉你们一件明天要发生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就无条件听从我的安排，不得再以什么巧合之类的搪塞我，行不行？
如果没有发生，我就老老实实去金陵，成吗？”
桂嬷嬷心想，这个提议倒也算公平。
难道这二姑娘还真的能掐会算不成？
如果真的如她所言发生了，信她又何妨？
毕竟未卜先知，这可是通天的本领啊！
如果没有发生，也就断了她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行！”
桂嬷嬷答应得爽快。
“不行，你要先对天起誓。”
江瑟瑟异常坚持，“还有青栀和绯绯做见证，保证嬷嬷说话算话。”
桂嬷嬷无奈地举起三根指头，“请三姑娘和青栀做见证，如果明天发生的事证实了二姑娘说的话，以后我们就无条件听她的安排，如有反悔，天打五雷轰。”
“好！”
江瑟瑟这才开口说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