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回家的第三年，我从二十八楼跳了下去。灵魂飘在半空。看见我爸摇头：幼稚。

我妈捂住胸口松口气：总算清净了。我哥沈哲捂住林薇的眼睛：别看，脏。

林薇吓得往他怀里钻。沈哲立刻搂紧她：别怕，哥哥在。多和谐的一家三口。

虽然我才是亲生的那个。而我摔碎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大概还不如林薇裙角沾灰来得重要。

1睁开眼，天花板的雕花水晶灯晃得眼睛疼。身下是柔软的蚕丝被。

手腕还有从二十八楼坠下的幻痛。我花了十分钟确认。我重生了。

回到十五岁被接回沈家这天。客厅传来脚步声。江文丽哭哭啼啼扑进来：禾禾，

妈妈找了你好多年！沈振国拍我肩膀的手在抖：回来就好。多么感人的认亲场面。

可惜我上辈子信了。感动得把十五年积蓄的委屈都哭出来。最后只换来三年冷眼。

和二十八楼呼啸的风。这次我安静看着他们表演。像个旁观者。

江文丽掏出手绢擦眼角：是不是吓到了？妈妈带你看房间！她亲热地拽着我往三楼走。

沈振国边走边打电话：阿哲，妹妹到家了，立刻回来！电话那头很吵：开会。

干脆利落挂了。上辈子我以为他真忙。这辈子清楚记得。此刻他正陪林薇在游戏厅抓娃娃。

2三楼走廊铺着厚地毯。所有房间都敞着门。阳光把欧式家具照得金灿灿的。

江文丽指着走廊尽头：禾禾挑你喜欢的！我的视线停在最近那间。

薄荷绿窗帘配奶白梳妆台。床上趴着只半人高的泰迪熊。毛茸茸的咖啡色。

和我枕了十年的破布熊几乎一样。上辈子我惊喜地冲进去。把脸埋进泰迪熊肚子。

吸满阳光的味道。薇薇特意腾的房间！沈振国突然开口。她说姐姐该住最好的。

江文丽手指绞着真丝裙边：要不换一间？我抱着熊不撒手：妹妹真好。

她从小就懂事。沈振国笑得勉强。玄关传来开门声。林薇穿着私立校服进来。

书包带勒出纤细肩线。看见我抱着她的熊。林薇咬了咬嘴唇：姐姐喜欢就给她吧。

睫毛垂着，鼻尖发红。像被抢了糖果的小孩。江文丽慌忙来扯我：这间朝西，下午晒得很！

我没松手：哪里不好？空气突然安静。楼梯传来跑跳声。

沈哲拽着游戏厅兑换的玩偶冲上来。3谁准你碰薇薇东西？他扯着我胳膊往外拽。

校服粗糙的布料磨得皮肤生疼。我吓得喊爸爸妈妈。沈振国握拳咳嗽：薇薇主动让的。

沈哲将玩偶塞给林薇：凭什么要薇薇让？转头瞪我：不懂先来后到？

林薇吸着鼻子劝：哥，我睡客房就行。沈哲火气更旺：爸！妈！

你们这样偏心安薇薇心吗？江文丽眼神闪烁。避开了我的视线。那眼神我熟得很。

养父每次喝醉要揍我前。都这么瞟一眼。原来血缘也挡不住厌恶。

二十八楼的风声又在耳边响。这次我指向走廊拐角。那间门锁锈迹斑斑的储藏室。

我要这间。4江文丽啊了一声：那是放杂物的！沈振国皱眉：胡闹。

乡下老鼠多，小房间睡惯了。我平静地补充：有安全感。老夫妻交换眼神。

最终点了头。林薇抱来泰迪熊：姐姐拿着吧。不用。我关上门。

把两世委屈锁在外面。劣质门板挡不住议论。这孩子怎么阴沉沉的？

到底不如薇薇贴心...我打开行李箱。最底下压着汇款单。

养父死后村里凑钱送我去福利院。里面存着打零工攒的三千块。和沈家给的见面红包。

总共十六万七。我抽出银行卡塞进内衣暗袋。这钱要留着读书。

上辈子死前查余额只剩二十三块六。全填了林薇的生日礼物。这次谁都别想动。

5晚宴摆了满满一桌。林薇给我盛汤：姐姐读书的事...苏城一中。

我把青椒炒肉里的肉挑出来。沈哲筷子敲碗：那破公立？全市重点。

我扒着白米饭解释。胡闹！沈振国拍桌：沈家女儿读公立像话吗？校服丑。

江文丽帮腔：食堂连牛排都没有。

林薇舀了勺蟹粉豆腐到我碗里：姐姐陪我读明德国际部吧？以后一起留学呀。

我盯着豆腐上晃动的油光。前世国际部三年。是我人生最昏暗的地狱。

同学笑我英语带着苞米茬子味。老师骂我拉低国际竞赛平均分。最致命那刀来自林薇。

她介绍的朋友害我背盗窃处分。沈家嫌我丢人。彻底断了生活费。公立适合我。

瓷勺磕在碗沿当啷响。沈哲嗤笑：省那几个钱？给你交择校费不如喂狗。

江文丽在桌下踢他。林薇的笑僵在嘴角。沈振国叹了很长的气。周末带你去见校长。

6开学那天飘着细雨。我抱着二手书店淘的习题集。站在苏城一中校牌前。

灰蓝色校服被风鼓起。姐姐真不要司机送？林薇摇下车窗。明德女生制服是苏格兰格裙。

白***裹着细直小腿。像精致的水晶摆设。有公交。我把书包甩上肩。雨丝飘进领口。

真实又自由。周末家庭日记得回来哦。车窗升起前。

听见江文丽叮嘱司机：先去薇薇学校再回家补觉。这孩子起太早了。

黑色宾利碾过积水。溅湿我洗得发白的鞋面。7课桌堆满《五年高考》时。我递了住宿申请。

沈哲难得回家吃饭。餐叉刮着瓷盘：躲谁呢？方便晚自习。

我夹走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沈振国突然摔筷子：考不上送你去澳洲喂袋鼠！

别听你爸胡说。江文丽忙打圆场。转手给林薇剥虾：最近瘦了。

沈哲立即转账五万：吃点好的。我的手机安安静静。余额只剩六万四。

学费生活费还差一大截。周末薇薇要拍艺术照。江文丽试探着问：禾禾回家吗？

补课。储藏室门锁落灰时。沈哲开车带全家去了迪士尼。林薇朋友圈刷屏烟火城堡。

照片角落。江文丽搂着她笑出鱼尾纹。原来妈妈笑起来有酒窝。8高一寒假。

我带家教回沈家补数学。密码锁滴滴响。保姆在厨房回话：先生太太带小姐去瑞士滑雪了。

冻硬的雪粒砸在脸上。我默默记算辅导费。一节六百。今天亏了一千八。

电话响时我正在啃馒头。江文丽气音捂话筒：禾禾要不要和薇薇一起滑雪？

瑞士太冷...沈振国抢过电话：快起飞了别吵她！忙音刺得耳膜疼。

我拍掉校裤上的粉笔灰。继续解椭圆方程。零点前。林薇更新动态。

她拉着沈家夫妻坐狗拉雪橇。配文：爸妈哥哥超爱我！沈哲很快评论：小公主。

我点赞后关掉屏幕。继续默写《琵琶行》。9开学后稳居年级前三。课桌情书开始堆成小山。

学姐字好看！红着脸的学弟挠头就跑。粉信封印着小熊贴纸：能教我做题吗？

同桌抢走粉信封抖搂：苏禾同学——你的睫毛好像蝴蝶？围观群众哄笑。

我揪她马尾：还我！镜子里的人影晃了晃。齐肩短发别在耳后。下颌线伶仃得陌生。

好像真的变白了些。冷白皮穿校服都好看。同桌啃着我带的饭团嘟囔。教辅书贵。

我抢过半颗饭团：省布料钱。油墨香混着糯米香。甜得喉头发紧。10期中考试放榜日。

公告栏围着水泄不通。苏禾又是第一？数学满分？！

议论声中有人高喊：校长找你！办公室暖气很足。

地中海校长搓着手：有家企业想赞助你。窗边黑西服转身。沈哲指间钢笔转得飞快。

年级第一需要赞助？他抽走我的错题集。封皮还粘着米粒。住宿费多少？

钢笔尖顿在支票上。我报出数字：五千六。只收现金。钢印压着公章塞过来。

沈哲皱眉：沈家丢不起人。成绩单复印二十份。我把单子折成方块。

免得你们再跑一趟。沈哲突然按住我手腕：妈住院了。11特需病房堆满果篮。

江文丽脚踝打着石膏。滑雪扭的。她指挥林薇削苹果：还是薇薇贴心。

沈哲扯过我保温桶：妈惦记你炖的汤。廉价塑料桶里飘着葱花。医院楼下买的。

我掰开一次性筷子。八块。林薇噗嗤笑出声。苹果皮断开。

江文丽脸沉了：大早上惹妈生气？公司忙。我收拾起筷子筒。期末复习也忙。

江文丽突然摔了碗：轮不到你气我！白粥泼上校服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