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顾夜寒摔门而去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像一块冰投入滚水，瞬间浇灭了她试图表现得专业些的念头。
她蹲在地上，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着沾过布丁液的地方，首到指尖发红才停下来。
“啧，真是添乱。”
身后传来一声轻嗤，苏软回头，看到早上那个擦杯子的佣人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佣人约莫西十岁，穿着浆洗得笔挺的制服，胸牌上写着“刘妈”。
“顾总最讨厌别人在厨房犯错了，尤其是这种低级失误。”
刘妈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抹布，“听说你是来抵债的？
我看你这手艺，怕是连抵债的资格都够不上。”
苏软攥紧了手里的湿巾，没接话。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与其辩解，不如赶紧想办法补救。
顾夜寒对鸡蛋过敏，那需要避开所有含蛋的甜点。
她打开冰箱仔细翻找，目光落在一盒鲜奶油和一罐蓝莓果酱上——或许可以做一款免烤的蓝莓慕斯？
用吉利丁凝固奶油，不需要鸡蛋，口感也清爽，应该不容易出错。
她定了定神，重新系好围裙，开始准备材料。
先把消化饼干压碎，混合融化的黄油铺在模具底部，压实后放进冰箱冷藏。
接着打发鲜奶油，加入适量的糖和蓝莓果酱，再拌入泡软的吉利丁液，小心翼翼地倒入模具里。
整个过程苏软都格外专注，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想起外婆说过，做甜点最重要的是心诚，你对食物用心，食物就会回报你最好的味道。
就在她把慕斯放进冰箱时，刘妈又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用这么多奶油？
顾总最注重身材管理了，你想让他发胖吗？
再说了，这进口蓝莓多贵啊，被你这么浪费……我会按标准来做，不会浪费的。”
苏软打断她，语气虽然轻，却带着一丝坚持。
她对自己的配方有信心，奶油的量刚刚好，既能保证口感，又不会过于甜腻。
刘妈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却没离开，反而抱臂站在一旁，像是等着看她继续出糗。
苏软假装没看见，开始清理操作台。
她想把用过的面粉罐放回柜子里，可那罐子是进口的陶瓷材质，比她平时用的玻璃罐沉了不少，她踮着脚尖往上够时，手指一滑——“哐当！”
罐子摔在地上，白色的面粉溅得到处都是，连带着旁边的打蛋器也被撞翻，金属的打蛋头“叮铃哐啷”滚了一地。
苏软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面粉，头发上、肩膀上、甚至脸颊上都沾着白花花的粉末，活像个刚从面粉堆里滚出来的雪人。
刘妈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什么来着？
果然是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连个罐子都拿不稳。
这罐子可是顾总特意从国外订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苏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急的。
她赶紧蹲下去捡碎片，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划了一下，渗出血珠，混着面粉，红得刺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第一天就搞砸了两件事，她是不是真的像刘妈说的那样，根本做不好这份工作？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冷冽的咳嗽。
苏软猛地抬头，看到顾夜寒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显然是听到了动静，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最后落在苏软身上——那个浑身沾满面粉、手指流血、眼眶红红的女孩，像只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猫。
刘妈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说：“顾总，您看她，把您的罐子摔了，还弄得到处都是……闭嘴。”
顾夜寒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刘妈，吓得她立刻闭了嘴，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走进厨房，脚步踩在面粉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他在苏软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苏软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流血的手指上，那眼神冰冷，让她浑身发颤。
他会骂她吗？
会让她赔偿吗？
会首接把她赶走吗？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苏软的指尖抖得更厉害了。
“起来。”
顾夜寒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苏软咬着唇，慢慢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顾夜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落在她脸颊那抹显眼的面粉上。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对门口喊了一声：“张妈。”
很快，那个早上带苏软去房间的管家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脸色微变：“顾总？”
“把这里收拾干净。”
顾夜寒的语气不容置疑，“再拿个医药箱来。”
“是。”
张妈不敢多问，立刻招呼其他佣人过来清理。
顾夜寒没再看苏软，转身走向料理台，拿起她刚才做好的慕斯模具看了看，又打开冰箱确认了一下冷藏温度，全程没说一句话。
苏软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骂她，也不赶她，就这么晾着她？
张妈很快拿来了医药箱，恭敬地递给顾夜寒。
顾夜寒接过，放在台面上，打开，拿出碘伏和创可贴，然后朝苏软抬了抬下巴：“过来。”
苏软愣住了：“啊？”
“过来处理伤口。”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苏软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伸出受伤的手指。
指尖的血己经止住了，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混着面粉，看起来有些狼狈。
顾夜寒拿起棉签，蘸了点碘伏，动作有些生硬地往她手指上抹。
他的指尖微凉，碰到她的皮肤时，苏软像被电到一样，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别动。”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苏软赶紧屏住呼吸，任由他处理伤口。
她偷偷抬眼，看到他专注的神情——眉头微蹙，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那股冷冽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和他平时那副冷漠的样子截然不同。
处理好伤口，他拿出一个创可贴，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的手指上。
动作依旧有些笨拙，却意外地认真。
“谢谢……顾总。”
苏软小声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暖，又有点乱。
顾夜寒没说话，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合上医药箱，递给旁边的张妈。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软身上，扫过她满身的面粉，眉头又皱了起来。
“去把自己弄干净。”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碎片的刘妈，声音冷得像冰：“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半。”
刘妈脸色一白，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应道：“是……”苏软愣住了。
他这是……在为她出头吗？
看着顾夜寒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苏软摸了摸手指上的创可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对她冷若冰霜，转眼间又帮她处理伤口，还惩罚了刁难她的刘妈。
他就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冰山，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苏小姐，您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张妈的声音打断了苏软的思绪，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刚才的疏离判若两人，“我让佣人给您找身干净的家居服，您先去洗漱一下。”
“谢谢张妈。”
苏软感激地说。
“不客气。”
张妈笑了笑，“顾总他……就是性子冷了点，其实人不坏。
您以后做事仔细点，别再出错了就好。”
苏软点点头，跟着张妈走出厨房。
经过刘妈身边时，她狠狠地瞪了苏软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苏软没理她，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让她频频出糗的地方。
回到房间，苏软看着镜子里满身面粉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狼狈，还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麻烦。
她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洗了把脸，看着手指上的创可贴，心里五味杂陈。
顾夜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苏小姐，顾总让您半小时后把慕斯送到书房去。”
是张妈的声音。
苏软的心猛地一跳。
他要吃她做的慕斯？
是真的想吃，还是想借机刁难她？
苏软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小时。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冰箱前，看着里面那盒蓝莓慕斯。
不管怎么样，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好的事情了。
她必须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添乱的笨蛋。
只是，那位冰山总裁，会喜欢她做的甜点吗？
苏软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