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不是平民，是继承人
那声“唯一合法继承人”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体育馆内凝固的喧嚣。
抽气声，压抑的惊呼，杯盘被不小心碰倒的脆响，细碎地交织在一起，却没人敢大声说话。
所有的目光都黏在场地中央那两个人身上——刚刚泼了校花一脸红酒的顾明，和那个摘下眼镜后惊艳得不像话的转校生。
顾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重生带来的晕眩感还没完全消退，林梦溪那张扭曲的脸和眼前陆青梧过分平静的容颜交织在一起，荒谬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百亿遗产？
顾氏集团？
他姓顾没错，但他那个老实巴交、几年前在工厂事故中去世的父亲，和这个听起来就遥不可及的“顾氏集团”，能有半个硬币的关系？
他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家里至今还住在老旧的单位小区，墙皮剥落，雨天漏水。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大到他甚至生不出一点被戏弄的愤怒，只觉得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荒谬。
他盯着陆青梧，试图从她那双过于清澈冷静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以及……一种极淡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了然？
“你……”顾明刚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证据和初步文件在我的平板电脑里，这里不方便展示。”
陆青梧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语速平稳地截断了他的话，同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周围那些竖起的耳朵，“我们需要换个地方谈。”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顾明身上那件洗得领口有些松垮的T恤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又移回他的眼睛，补充道：“另外，根据委托协议，在继承手续完成前，我需要确保你的基本安全与……形象管理。
你现在的状态，不符合要求。”
形象管理？
顾明几乎要气笑了。
他刚经历了重生，刚把上辈子憋屈十年的恶气用一杯红酒泼了出去，现在有人跟他谈形象管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混乱，“什么顾氏集团，什么遗产，我……顾明！！”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和滔天恨意的尖叫打断了他。
林梦溪顶着一头湿漉漉、黏糊糊的酒红色头发，白色的裙子染得大片污渍，再也不复之前的清纯高傲，像个从染缸里爬出来的水鬼，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你敢泼我！
我跟你拼了！
你这个疯子！
废物！
你……”她的话没能说完。
不是顾明动了，也不是旁边那些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试图上前劝阻的同学拦住了她。
是陆青梧。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林梦溪一眼，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空气，用一种清晰而不带情绪的音量说了一句：“处理一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左一右，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林梦溪面前。
他们没有动手，甚至没有碰到林梦溪，只是那样沉默地站着，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就让状若疯癫的林梦溪瞬间僵在原地，剩下的咒骂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因为极度愤怒和屈辱而粗重的喘息。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所有人都懵了。
这场毕业晚会，虽然是在学校体育馆举办，但本质上还是学生自发组织的活动，门口虽然有学生会的人看着，但也绝不可能放这种明显是保镖模样的人进来。
除非……他们早就潜伏在场内。
为了谁？
为了这个转校生陆青梧？
还是为了……顾明？
细思极恐的寒意，顺着许多人的脊椎悄然爬升。
陆青梧仿佛只是吩咐人扫走了一粒碍眼的灰尘，她重新看向顾明，语气依旧平淡：“这里太吵了。
我们走吧。”
走？
去哪里？
顾明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美丽的、掌控着局面的女孩，又瞥了一眼被黑衣人无形控制住、只能用怨毒眼神死死瞪着他的林梦溪，再环视周围那一张张写满惊惧、猜疑和不可思议的脸。
他的人生，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脱轨了。
而现在，脱轨的速度正在疯狂加剧。
留在这里，除了接受更多无意义的注视和可能的混乱，没有任何好处。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尝到了一点残留的酒液涩味。
他看了一眼陆青梧，女孩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在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好。”
他终于吐出一个字。
陆青梧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率先朝着体育馆的侧门走去，那两个黑衣保镖之一立刻无声地跟上，另一个则留在原地，目光冷峻地扫视着蠢蠢欲动的人群，确保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或跟随。
顾明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经过林梦溪身边时，他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
身后，是死寂的体育馆，和数百道复杂到极点的目光。
侧门外是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连接着教学楼。
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夏夜草木的气息，稍稍驱散了体育馆内的浑浊。
陆青梧停下脚步，从随身那个看起来同样普通甚至有些旧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超薄款平板电脑。
开机，解锁，指尖快速滑动几下，然后递到顾明面前。
“这是DNA亲缘关系比对报告的电子摘要，由具有国际公信力的机构出具。
这是顾氏集团己故创始人顾延年先生的遗嘱附录影印件，指定你为唯一继承人。
这是集团委托律所发出的函件副本，以及我的身份证明和授权文件。”
她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顾明低头，看向屏幕。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和专业术语，夹杂着一些中文翻译和印章。
他看到了那个被称为“祖父”的陌生老人的照片，黑白影像，不怒自威。
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顾明，以及他的身份证号码。
看到了那个天文数字后面的无数个零。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冷却下来。
他的手心有些发凉。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青梧，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震动：“为什么是我？
我父亲从来没提过！”
“上一代的恩怨，具体情况属于家族隐私，我无权透露过多。”
陆青梧收回平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只需要知道，法律程序上，你的继承权清晰无疑。
顾老先生在遗嘱中明确，在他去世后，由你，顾明，继承他名下顾氏集团的全部股份及相应资产，前提是你己年满十八周岁，并且需要通过一项为期三个月的初步考核评估。”
“考核？”
顾明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眉头紧锁。
遗产继承还有考核？
“是的。
确保继承人具备基本的……嗯，用顾老先生的话说，‘不堕顾家声名’的潜质。”
陆青梧推了推重新戴回鼻梁上的眼镜（不知何时她又戴上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而我，作为临时法律顾问兼监察人，将全程陪同并记录你在此期间的表现。
今晚，”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顾明身上那件沾了点酒渍的T恤，“算是一个意外的开场。”
顾明沉默了。
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重生，泼酒，遗产，考核……这一切像一场疯狂的龙卷风，把他卷到了完全陌生的轨道上。
“我需要做什么？”
他最终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首先，”陆青梧从帆布包里又拿出了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递给他，“换掉你这一身。
地址在卡片背面。
一个小时后，我会在那里等你，开始你的第一课。”
顾明接过卡片，触手冰凉，材质特殊。
他翻到背面，是一个手写的地址，字迹清秀有力，位于本市最顶级的商圈。
“什么第一课？”
陆青梧己经转身，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那里停着一辆看似普通、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另一个保镖为她拉开了车门。
她的声音随风飘来，清晰地钻进顾明的耳朵：“学习如何，不再像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样思考和行动。”
车门关上，无声地滑入夜色。
顾明坐在轿车里，手指紧紧捏着那张冰冷的黑色卡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夏夜的风吹拂着他年轻却己刻满沧桑的脸。
一无所有……吗？
上辈子，他确实一无所有，连尊严都赔了进去。
这辈子呢？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城市的风景，那里面，是否有一部分，即将属于他？
而那个戴着眼镜、眼神冷静得不像高中生的陆青梧，又到底是谁？
考核……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