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为引,龟甲为媒。
我于万众瞩目下,开启百年一次的“天谕”占卜。
只为给帝国寻一位“定国之柱”。
可当星轨汇聚,龟甲裂纹。
镜中浮现的,却是我未来的夫君。
那个一手覆灭我故国,屠戮我族人的……
当朝第一权臣,夜玄。
大衍王朝,钦天台。
高台之上,灵汐一袭素白祭司袍,宽大的袖口绣着繁复的银色星纹。
风吹过,衣袂飘飘,宛若随时会羽化登仙。
台下,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黑压压跪了一片。
今天是百年一度的“天谕”之日。
身为大衍王朝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拥有上古传承的祭司,灵汐将要为帝国占卜出下一位“定国之柱”。
此人,将决定帝国未来百年的气运。
灵汐面色无波,眼神空灵,仿佛早已与天地融为一体。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定国之柱?
说得好听,不过是皇帝老儿想看看,哪个儿子或者哪个臣子,能成为他最锋利好用的那把刀罢了。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记。
“请,星辰鉴!”
身后侍奉的十二名童女,合力抬上一面巨大的青铜古镜。
镜面光滑如水,却不映照人影,只倒映着头顶一片虚无的天空。
“燃,龟甲!”
另一边,早已备好的千年龟甲被投入烈火。
噼啪作响。
百官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灵汐的指尖划过虚空,引动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龟甲上的裂纹开始蔓延,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顺着裂纹,涌入前方的星辰鉴中。
镜面开始波动,像一池被投入石子的春水。
来了。
灵汐心中一凛。
这“天谕”占卜,极其消耗心神,每一次都像在鬼门关走一遭。
若非祭司一脉的存续全系于此,她才懒得理会这群凡人的国运。
光芒越来越盛。
镜中的景象逐渐清晰。
不是山川,不是河流,也不是什么祥瑞的龙凤之兆。
而是一张人脸。
一张俊美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男人脸庞。
剑眉入鬓,凤眸狭长,薄唇紧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
台下的人群开始骚动。
“是……是人?”
“天谕之兆,竟会是具体的人?”
“此人是谁?为何从未见过?”
灵汐也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天谕直接显现出人脸,这是史书上都从未有过的记载。
而且……
这张脸,她认得。
或者说,整个大衍王朝,无人不认得。
镇国大将军,夜玄。
那个三年前,以雷霆之势踏破她故国城池,将王族尽数坑杀的男人。
那个被誉为“人间煞神”,“行走的屠夫”的男人。
是他。
怎么会是他?
灵汐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占卜出这样一个杀神做“定国之柱”,皇帝不扒了她的皮才怪!
就在这时,星辰鉴上的画面再次一变。
夜玄的脸庞旁边,缓缓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张脸,云鬓高髻,眉心一点朱砂痣,神情悲悯而空灵。
是她自己。
两张脸并列在镜中,男的冷硬,女的温婉,竟诡异地透出几分天造地设的意味。
镜面下方,一行金色的古篆缓缓凝聚。
“乾坤为证,星辰为媒,此二人,为帝国磐石,天作之合。”
轰!
人群彻底炸了锅。
“天啊!定国之柱……是两个人?”
“祭司大人和夜将军?这……这是何意?”
“天作之合?难道是说……让他们成婚?”
灵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从高台上栽下去。
跟夜玄?
天作之合?
这天谕是疯了还是瞎了?
让她嫁给自己的灭国仇人?
她宁愿去死!
“肃静!”
一声威严的低喝从最高处的龙椅上传来。
身着龙袍的皇帝,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看骚动的百官,也没有看脸色煞白的灵汐,目光反而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那面星辰鉴上。
“有趣。”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钦天台。
“真是……有趣。”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是天谕,那便是天意。”
“天意,不可违。”
灵汐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皇帝这是要将计就计。
夜玄功高震主,手握重兵,早已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而她,星辰祭司,身份尊贵,是维系各方信仰的图腾。
将他们二人绑在一起,既能用她这神权的象征来束缚夜玄,又能借夜玄的兵权来稳固她这个前朝遗珠的地位。
一石二鸟。
好一招帝王心术!
“来人。”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宣,镇国大将军夜玄,上殿。”
话音刚落。
一个冰冷的声音就从钦天台的入口处传来。
“臣,在。”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夜玄一身黑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正一步步踏上台阶。
他似乎早就到了,一直隐在暗处。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强。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高台之下,停在灵汐的面前。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如两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灵汐。
没有惊讶,没有疑惑。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嘲弄的寒意。
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的把戏?
灵汐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维持着祭司最后的尊严。
她看到他薄唇微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