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根被挖,叛出宗门
意识像是被沉重的铁锤从深不见底的泥沼里硬生生凿了出来,带着黏腻的窒息感。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拉扯着胸腔深处传来一阵阵钝痛,仿佛内脏被粗暴地揉搓过。
眼皮沉得像压了千钧巨石。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浑浊的冰水。
上方是嶙峋冰冷的岩石穹顶,凝结着湿漉漉的水珠,一滴,又一滴,砸在脸上,冰凉刺骨。
身下是粗糙的碎石,硌得骨头生疼。
我整个人半泡在一种粘稠、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潭水里,寒意如跗骨之蛆,顺着毛孔疯狂地往骨头缝里钻。
这里是……寒潭禁地?
记忆碎片如同被激流冲散的玻璃,猛地扎进脑海,带来尖锐的痛楚。
凌虚子那张平日里仙风道骨、此刻却冷酷如冰雕的脸。
他枯瘦的手指掐着我的下颌,指力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徒儿,莫要怨为师。
怜儿天资绝伦,唯缺这‘九转玲珑根’,方能成就无上道途。
此乃你之宿命,亦是你之荣幸。”
荣幸?
我喉头一阵腥甜,想冷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冰冷的潭水浸透破烂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寒意首透骨髓。
紧接着是白怜儿那张梨花带雨、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怜惜的脸凑近。
她眼中噙着恰到好处的泪水,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声音软糯得能滴出水来:“姐姐,真的对不住……我知道你很难受。
可是,为了我,为了宗门……姐姐你最疼怜儿了,你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好不好?
怜儿以后一定会报答姐姐的……”报答?
用我的灵根和这条命吗?
她的气息带着一种甜腻的花香,此刻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只想作呕。
然后是撕裂!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仿佛灵魂被活生生地从躯壳里剜了出来,每一寸筋骨、每一条脉络都在发出凄厉的哀嚎。
视线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身体剧烈地痉挛,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徒劳地弹动。
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潭水浸泡中,迅速沉沦,滑向黑暗的深渊……寒潭水冰冷刺骨,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胸口那个巨大的、被粗暴缝合过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里空荡荡的,曾经属于我的、温养了十几年的“九转玲珑根”,如今己经成了滋养白怜儿仙途的垫脚石。
残留的经脉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痉挛。
我艰难地侧过头,避开滴落的冰冷水珠。
视野里,寒潭边嶙峋的黑色岩石上,散落着几片沾血的、被撕碎的布料。
那是我的衣服,被粗暴地扯下,当作包裹灵根的“容器”后,像垃圾一样丢弃。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里拉风箱般的杂音。
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剧痛,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意识,不断拖拽着我,想把我重新拉回那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中去。
不行!
不能睡!
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尖叫嘶吼。
睡过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会像书里写的那个“林晚”一样,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被随意丢弃在这绝望的寒潭里,像一块无人问津的破布,在极致的痛苦和彻底的遗忘中,无声无息地腐烂、消散,连一缕残魂都不会剩下!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猛地从濒死的灰烬里爆燃起来!
压过了那蚀骨的寒冷和撕裂般的剧痛。
书!
那本该死的《绝色仙途》!
白怜儿踩着无数炮灰尸骨、众星捧月般飞升的故事!
而我,林晚,就是那无数尸骨中,最早被碾碎、被榨干、被遗忘的那一具!
原主林晚,这个被强行赋予“九转玲珑根”的可怜虫,是书中一个连名字都吝于多提几笔的龙套。
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在故事开篇不久,被她的“好师尊”凌虚子亲手剖出灵根,移植给天资“稍有欠缺”的女主角白怜儿。
书里只用一句轻飘飘的“灵根移植后不堪苦痛,殒于寒潭”带过。
可现在,我成了她!
那被活生生剖开血肉、抽离本源、遗弃等死的绝望,正一分不差地在我身上重演!
“呃…嗬…” 喉咙里发出破败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锐痛。
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
剧痛让意识反而清醒了一瞬。
逃!
必须逃出去!
离开这个名为“玄天宗”的华丽坟墓!
离开凌虚子那伪善的皮囊和白怜儿那朵噬人的白莲花!
越快越好!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绝望的冰层。
求生的意志压榨着这具残破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我尝试着,一寸,又一寸,拖着沉重如灌铅的身体,在冰冷的碎石和滑腻的淤泥里,向着岸边那块看起来稍微干燥点的巨大岩石挪动。
碎石尖锐的边缘磨蹭着***在外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混入污浊的潭水中。
每一步挪动都耗尽力气,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那巨大的空洞和剧痛。
身体在寒潭的冷意和伤口的灼痛中交替煎熬,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反复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巨大岩石干燥粗糙的表面。
我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才把自己沉重的上半身从冰冷的潭水里拖了出来,瘫倒在岩石冰冷坚硬的平面上。
冰冷的触感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对抗灼痛的清醒。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和喉咙深处翻涌的血腥气。
汗水浸透了额前凌乱的碎发,混着潭水,黏腻地贴在脸上。
不能停!
凌虚子那老匹夫随时可能“想起”我这个被遗弃的废物,或者白怜儿“心善”地想来“探望”一下她可怜的“姐姐”!
一旦被发现还有一口气,等待我的只会是更彻底的“处理”!
目光扫过散落在岩石缝隙里那些被血浸透、又被寒潭水泡得发白的布条——那是从我身上撕下的破烂衣物。
我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艰难地将它们拢到一起。
它们冰冷、湿滑、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水草的气息。
但我别无选择。
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我将这些破烂的布条紧紧缠绕在胸口那个恐怖的伤口上。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外翻的皮肉,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几乎要咬碎。
每一次缠绕,都像是一次酷刑。
冷汗如瀑,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后背。
终于,一个勉强能裹住那巨大伤口的、丑陋而湿冷的“绷带”完成了。
它根本止不住血,冰冷的湿意和粗糙的摩擦反而让痛楚加倍清晰,但至少,它象征性地“堵住”了那个空洞,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我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短暂的歇息让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
玄天宗是东域第一大宗,宗门大阵固若金汤。
我一个刚刚被剖了灵根的废人,气息奄奄,如何能逃出这龙潭虎穴?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寒潭边缘阴暗的角落。
那里光线昏暗,常年被水汽和阴冷的山风侵蚀。
忽然,我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一块布满青苔、半浸在水中的巨大岩石后面,紧贴着湿滑的岩壁,隐约露出一条极其狭窄的缝隙。
它被垂落的藤蔓和厚厚的苔藓巧妙地遮掩着,若非此刻我瘫倒在地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岩石后面的阴影,绝难发现。
那缝隙……是通向外面的?
一个早己被遗忘的、属于“原主林晚”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脑海。
那还是林晚刚被凌虚子收为记名弟子不久,一次误入后山深处,无意间听到两个负责维护寒潭禁地外围阵法的杂役弟子抱怨。
其中一个年长的低声嘟囔:“……这鬼地方,阴气重的很,每年都得加固一次阵脚,烦死了。
特别是寒潭后面那块‘鬼见愁’石壁,底下有条不知道通哪的老鼠洞,每次都得用符石堵死,过一阵子又被阴水泡松了……”老鼠洞?
通向外面?!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得胸口的伤口一阵剧痛,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希望!
那缝隙!
就是他们口中需要“堵死”的老鼠洞!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燎原!
什么剧痛,什么虚弱,什么绝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狠狠压下!
我必须过去!
求生的意志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我手脚并用地从岩石上滚落下来,顾不上碎石硌痛身体,也顾不上冰冷的潭水再次浸透下身,像一只在泥泞中挣扎的蠕虫,朝着那块巨大的“鬼见愁”岩石爬去。
每一次挪动都耗尽力气,每一次撑起身体都让胸口的“绷带”渗出新的温热液体。
寒潭的水冰冷刺骨,但此刻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有那近在咫尺的缝隙,如同黑暗尽头唯一的光。
近了……更近了……终于,我爬到了那块巨大岩石的后面。
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苔藓和岩石的土腥味。
那条缝隙比在远处看到的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入。
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像某种不祥生物的粘液。
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只有一股微弱但持续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阴风从深处吹拂出来,撩起我额前汗湿的碎发。
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未知的恐惧本能地攥紧了心脏。
但身后,是必死的绝境;眼前,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犹豫的资格!
我咬紧牙关,将身体尽可能地侧过来,用还能勉强用力的手臂撑住湿滑的岩壁,一点点将自己挤进那条狭窄、黑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缝之中。
粗糙冰冷的岩壁摩擦着胸口的伤口,剧痛几乎让我晕厥,但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再次弥漫。
湿滑的苔藓沾满了全身,冰冷黏腻。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只有前方未知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微弱气流,指引着方向。
我像一只在绝望中打洞的老鼠,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狭窄的岩缝中艰难地向前挪动。
不知爬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冰冷的石壁、刺骨的剧痛和越来越沉重的喘息。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痛苦彻底淹没的前一刻——前方,极其微弱的一点灰白的光,毫无征兆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不是阳光的暖金,也不是月色的清冷,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属于黎明或黄昏时分的惨淡灰白。
光!
出口!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身体深处涌出,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点微光扑去!
“哗啦——噗通!”
身体猛地一轻,随即是失重感!
狭窄的岩缝骤然消失,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从出口跌落下来,重重摔在一片松软潮湿、散发着浓烈腐殖质气息的泥土上!
冰冷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气息猛地灌入肺腑,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痛得蜷缩起来。
但这不是寒潭那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空气!
我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笼罩在惨淡晨光中的原始森林。
参天古木的枝叶遮蔽了大半天空,只在缝隙中漏下些许灰白的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腐烂的落叶和某种不知名野花混合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气味。
身后,是陡峭的、覆盖着厚厚苔藓和藤蔓的黑色山壁。
我刚才爬出的那个缝隙,隐藏在几块巨大的落石和纠结的树根后面,极其隐蔽。
出来了!
我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玄天宗爬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随即又被巨大的虚弱和剧痛狠狠压下。
我瘫软在冰冷潮湿的腐叶层上,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带着腐朽生机的空气,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泥和血水,无声地滑落。
自由了……暂时。
但这自由,是用这具残破的身体和一条命换来的。
没有灵根,重伤濒死,在这危机西伏的修真界,又能活多久?
就在这虚脱般的茫然和剧痛交织的时刻,另一个被死亡危机强行压下的、属于“原主林晚”的记忆碎片,带着刺骨的寒意,再次浮上心头。
那是林晚某次在宗门藏经阁整理废弃玉简时,偶然听到两位看守长老的闲谈。
其中一个声音沙哑的长老,用一种谈论某种肮脏垃圾般的口吻提起:“……‘秽土宫’?
哼,一群离经叛道、不容于世的渣滓罢了!
那地方,邪气冲天,进去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恶鬼!
听说他们的大弟子墨烬,炼丹把自己炼得人不人鬼不鬼,浑身毒疮烂肉,靠邪法吊着命,专抓活人试药,生不如死!
还有个叫苏栖的毒女,疯疯癫癫,把自己毒得五感错乱,连盐和砒霜都分不清,不知毒死了多少误入的修士!
更别提那个煞星封澈,一把剑饮血无数,凶戾滔天,据说连三岁小儿路过他门前哭闹一声,都会被他一剑斩了喂狗!”
长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那群疯子,天道不容!
迟早被天雷轰成齑粉!
也就咱们玄天宗这等清修之地,才容不得这等污秽靠近半步!
但凡发现踪迹,格杀勿论!”
秽土宫……墨烬、苏栖、封澈……书里那个臭名昭著、全员恶人、最终被男女主联手率领正道联军踏平、死得凄惨无比的反派老巢?!
绝望的冰冷再次攫住了心脏。
这修真界,除了玄天宗那个虎穴,难道只剩下秽土宫这个更恐怖的龙潭了吗?
可是……别无选择。
玄天宗是绝路。
外面辽阔的修真界,对我这个没有灵根、重伤濒死的废人而言,更是步步杀机。
荒野的妖兽、贪婪的散修、随便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都能轻易碾死我。
秽土宫……至少是书中明确提到的地方。
至少,书里那些“恶人”的下场虽然惨,但似乎……没有一个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
他们是被“正道”围攻而死的。
一个疯狂、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心底疯长。
去秽土宫!
与其死在荒郊野外,被野兽啃食,或者被路过的修士随手灭杀,不如去那个龙潭虎穴赌一把!
赌那些所谓的“恶人”,在男女主的光环还未彻底笼罩之前,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可以利用的缝隙?
或者,至少能让我找个角落,暂时苟延残喘?
没有时间犹豫了。
胸口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辨认了一下方向——记忆中那两位长老闲谈时,似乎提到秽土宫在玄天宗西北方向,一片终年被毒瘴笼罩的“枯骨沼泽”深处。
西北……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残破的身体,扶着湿滑冰冷的树干,一步一踉跄,朝着森林深处那未知的、被世人视为污秽与死亡的西北方向,艰难地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每一步,都耗尽了刚刚积攒起的一点点力气。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世界仿佛在旋转。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百米,也许有一个时辰。
就在我眼前发黑,即将彻底栽倒的时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草药味、腐烂物气息和某种刺鼻硫磺味道的怪风,猛地灌入鼻腔。
这味道……霸道、混乱、充满了不祥!
我猛地抬头。
前方密林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片死寂的、笼罩在灰绿色薄雾中的巨大沼泽出现在眼前。
泥沼咕嘟咕嘟地冒着粘稠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恶臭。
几棵扭曲怪异的枯树像垂死挣扎的鬼爪,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而在沼泽的中心,一座庞大、狰狞、完全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建筑群,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巨兽骸骨,沉默地匍匐着。
高耸的塔楼歪斜扭曲,像是被巨力折断的脊柱。
巨大的石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诡异藤蔓。
建筑风格粗犷而邪异,尖刺和獠牙状的装饰随处可见,透着一股蛮荒的凶戾之气。
整个建筑群都被一层肉眼可见的、不断翻涌变幻的暗紫色光晕笼罩着,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祥的脓疮,嵌在这片死寂的沼泽中央。
没有匾额,没有标识。
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死亡、混乱与疯狂的气息,己经昭示了一切。
秽土宫。
传说中恶鬼盘踞之地。
我站在沼泽边缘,腥臭的泥沼气息和那建筑群散发出的混乱能量场混合在一起,冲击着我的感官。
胸口被粗布条缠裹的伤口,在那混乱能量场的***下,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锐痛,提醒着我生命的脆弱和流逝。
这就是我选择的“生路”?
一个比玄天宗寒潭更绝望的深渊入口?
身体摇摇欲坠,冰冷的绝望如同沼泽的淤泥,再次试图将我吞没。
不行!
不能倒在这里!
我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着濒临涣散的意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爬,也要爬进去!
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剧毒瘴气的空气灼烧着喉咙。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小心翼翼地避开冒着毒泡的泥沼,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相对坚硬的地面,朝着那座狰狞的黑色宫殿群挪去。
越靠近,那股混乱、压抑、带着隐隐暴戾的能量场就越发清晰,像无形的重锤敲打着我的神经。
空气中弥漫的怪味也更加浓郁,草药味、腐烂味、硫磺味、还有一种……类似某种化学实验室泄漏的刺鼻气味?
混合在一起,挑战着嗅觉的极限。
终于,我踏上了秽土宫外围那坚硬、冰冷的黑色石阶。
石阶巨大而粗糙,布满了干涸的、深褐色的可疑污迹。
宫门——如果那扭曲的巨大洞口能被称之为门的话——敞开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我站在门口,仅存的力气几乎耗尽。
里面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人声,只有隐约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嗒…嗒…嗒…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有人……吗?”
我用尽力气,朝着门内的黑暗喊了一声。
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瞬间被那深沉的黑暗吞噬,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扶着冰冷的石壁,摸索着走进去时——“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宫殿深处猛地炸开!
整个大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旁边冰冷的石壁。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混合着刺鼻的硝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宫殿深处汹涌喷出!
黑色的浓烟翻滚着,瞬间弥漫了整个入口通道。
“咳咳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烟呛得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处痛得钻心。
浓烟中,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那人身形高大,却异常狼狈。
一身原本可能是深色的袍子被炸得破破烂烂,焦黑一片,边缘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或者说,那己经不能称之为一张完整的脸。
大片大片的皮肤呈现出焦炭般的黑色和暗红色,布满了水泡和翻卷的烂肉,边缘处还有诡异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青紫色斑纹。
一只眼睛被熏得通红流泪,另一只则被肿胀溃烂的皮肉挤得只剩一条缝隙。
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同样布满了可怖的灼伤和溃烂的毒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筋肉。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声,显然也被自己炸炉的成果呛得不轻。
他胡乱地挥舞着同样焦黑破烂的衣袖,试图驱散眼前的浓烟,那只勉强睁开的眼睛充满了暴躁和懊恼。
“该死!
又失败了!
‘九幽还魂草’的阴火属性怎么会和‘赤阳金晶砂’对冲得这么厉害?
明明上次加了‘蚀骨藤汁’调和就……” 他沙哑地咒骂着,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带着被烟熏火燎后的粗粝。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门口,恰好与扶着石壁、咳得撕心裂肺、同样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我,对了个正着。
那双布满血丝、一只肿胀一只勉强睁开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烦躁?
“嗯?!”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疑惑的鼻音,眉头紧锁,焦黑溃烂的脸上肌肉抽动,显得更加狰狞。
“哪来的耗子?
熏成这样还没死透?”
耗子……我看着他被炸得如同恶鬼、还在冒烟的凄惨模样,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胸口剧痛、随时可能断气的状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剧痛,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一黑。
紧绷的弦,断了。
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彻底消失,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我似乎听到那个被炸得不成人形的家伙更加暴躁的咒骂:“啧!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