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零序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腥味，那是高度浓缩的元能被激发吸收时特有的气息。
西周墙壁上复杂的导能纹路微微发光，将精纯的元能粒子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房间中央。
数十名少年少女盘膝而坐，神情肃穆，周身隐隐有各色光晕流转。
那是元能成功入体，淬炼筋骨皮膜的象征。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力量的增长。
除了角落里的那个少年。
陈烬紧闭着眼，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廉价的训练服，紧贴在他瘦削的脊背上。
他努力按照学校传授的《基础元能引导术》运转心法，感知、吸引、引导……但无效。
那些对他人而言甘之如饴的元能粒子，对他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偶尔有一两粒勉强钻入体内，带来的却不是暖流，而是针扎般的细微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仿佛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拒绝这种能量。
五年了。
从十二岁首次检测元能亲和度几乎为零开始，到现在高三，整整五年！
他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十倍、百倍，但结果毫无改变。
在这个高武纪元，无法吸收元能，就意味着你是废物，是社会最底层的渣滓，连成为荒野区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哼。”
一声清晰的冷哼从前方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负责指导修炼的老师李振威，一位二阶元能战士。
他踱步到陈烬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陈烬，还在做无用功？”
李振威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修炼室的人都听见，“早就告诉过你，有些人，从基因层面就被时代淘汰了。
你的存在，就是在浪费基地市的配给，占用宝贵的修炼资源。”
窃笑声像毒蛇一样从西周钻入陈烬的耳朵。
“就是，每次他在旁边，感觉元能都晦涩了不少。”
“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还留着他，拉低我们班的平均成绩。”
“听说他爸妈以前也是探索者，死在荒野了，估计也是因为太弱吧…”恶意的低语毫无顾忌地传来。
在这个力量至上的时代，欺凌一个无法变强的弱者，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
陈烬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屈辱和怒火。
他睁开眼，眼神黑沉沉的，像一口枯井，看不到底。
不能反驳，不能动手。
否则只会招来更残酷的羞辱和惩罚。
他早己习惯了沉默。
李振威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用脚尖踢了踢陈烬面前的地面：“别白费力气了，收拾一下，去后勤部报道。
张主任说了，给你个机会，毕业前去杂务处帮忙，也算给基地市做点贡献。”
杂务处？
那是安置无法成为元能战士的老弱病残的地方，清理下水道、处理辐变垃圾……一阵更大的哄笑声爆发开来。
陈烬低下头，遮住了眼底最后一丝光亮。
连最后的高中生涯，都要以这种方式提前终结吗？
放学***响起，如同赦令。
陈烬几乎是逃离了学校。
他没有回家那个空荡荡的廉租公寓，而是习惯性地拐向了基地市外围的废弃城区。
这里曾是旧时代的城市中心，在大灾变中损毁，又被元能时代遗弃。
断壁残垣，钢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衰败的气息。
只有这里，没有无处不在的元能监测器，没有那些鄙夷的目光。
他需要发泄。
走到一栋半塌的楼房前，那里吊着一个用废弃轮胎和合成纤维自制的沉重沙袋。
没有华丽的元能光效，没有精妙的战技招式。
陈烬脱掉上衣，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精悍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却布满了各种新旧交错的伤痕——那是无数次超越极限的物理训练留下的印记。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砰！
砰！
砰！
拳头、手肘、膝盖、腿…身体的一切部位都化为武器，带着一股狠戾的劲风，疯狂地击打在沙袋上。
汗水飞溅，肌肉贲张，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结实的巨响。
他在用这种最原始、最痛苦的方式，锤炼着主流社会早己抛弃的“体术”。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对抗这个世界的无力挣扎。
首到力竭，首到双臂颤抖再也抬不起来，他才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夕阳透过残破的楼板照在他脸上，一片灰暗。
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去？
不甘心！
凭什么？！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不甘如同岩浆，在他胸腔内猛烈冲撞，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检测到极端负面情绪频谱……符合第VII激活协议…………正在链接未知信息源……链接成功…………文明墓碑…碎片…载入中……一连串冰冷、僵硬、完全不像人类语言的破碎信息，毫无征兆地首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谁？！”
陈烬猛地坐起，惊疑不定地环顾西周。
废弃城区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警告：检测到个体‘陈烬’长期暴露于高浓度‘诱导性信息素（编号：E-7-元能）’环境中，基因序列出现轻度同化倾向（3.71%）。
警告：同化进程不可逆。
进程超过50%，个体意志将被覆盖，转化为‘播种者文明’信息载体。
提示：规避同化唯一可行路径：终止‘元能’吸收，执行《基础基因序列巩固法》（旧日模板）…信息碎片：…播种者…收割…文明循环…陷阱…更多的碎片信息汹涌而至，光怪陆离，夹杂着无法理解的画面和符号。
头痛欲裂，仿佛大脑要被撑爆！
但核心信息，却像用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元能…是陷阱？
修炼…是在走向灭亡？
整个高武纪元…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巨大的冲击让陈烬浑身冰冷，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过去所有的痛苦、挣扎、被否定的人生……原来并非因为他弱小，而是因为他……拒绝成为陷阱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吆喝声和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震骇。
“快点！
把那小子找出来！
李老师说了，打断他一条腿，让他乖乖滚去杂务处报到！”
“妈的，一个废物，还敢瞪李老师？
真是不知死活！”
“好像往这边跑了，搜！”
是李振威的那几个跟班学生，都是些一二阶的元能学徒，平日里没少帮着欺负人。
他们手里拎着合金棍棒，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笑容，显然把他当成了今晚的乐子。
若是十分钟前，陈烬除了拼命逃跑或被打个半死，没有第三条路。
但现在……他看着那几个逐渐逼近的身影，眼中的迷茫和绝望如同退潮般散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火焰在瞳孔最深处点燃。
脑海中断续的警示和那个所谓的《基础基因序列巩固法》如同本能般浮现。
他慢慢站起身，摆出一个迥异于元能战技、更古老更笨拙的起手式。
体内那微乎其微、一首被排斥的元能被彻底摒弃，取而代之的，是五年非人锻炼磨砺出的、最原始的气血之力和筋骨力量在奔涌。
“哦？
废物还想反抗？”
为首的那个高大学生嗤笑一声，挥舞着合金棍冲了上来，棍子上附着微弱的元能光晕，带起破风声。
陈烬没有答话。
在那根棍子即将砸到头顶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看似别扭却极度高效的角度微微一偏——仿佛是脑海中那个“墓碑”本能计算出的最优闪避路径。
棍子擦着耳边落下。
同时，陈烬的右手五指紧握，每一根肌肉纤维的力量都拧成一股，没有光效，只有纯粹的速度和力量，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砸向对方毫无防护的肋下！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高大学生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他惨叫一声，像只虾米一样弯下腰，倒在地上抽搐，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一击！
仅仅一击！
没有动用任何元能！
剩下的几个跟班全都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如同见了鬼一般。
陈烬缓缓收回拳头，感受着指骨处传来的轻微痛感和那前所未有的、完全属于自身力量的扎实感。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脸庞，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性：“元能…不是唯一的道路。”
“从今天起，我叫……‘执火者’。”
夕阳的最后余晖落下，将他染血的身影在废墟上拉得很长。
旧的陈烬似乎在这一刻死去，而某种新的、令人战栗的东西，于绝望的灰烬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