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厨房里抽油烟机嗡嗡响。林素站在水池边，水龙头开着，冲着手里的青菜。水冰，

刺得她指关节有点疼。客厅里传来婆婆王桂芬的声音，尖，利，像指甲划过玻璃。

“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厨房里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爱做饭呢！我儿子在外面累死累活，

你就在家享福！”林素没回头，把洗好的菜码在篮子里。一棵，两棵，摆得齐齐整整。

“还有那电费，上个月又超了！我说你就是不省心，开个电视能开一天！

我们家是开银行的吗？”门开了，是丈夫张伟回来了。林素端着菜出去，想跟他说句话。

张伟看都没看她一眼，把公文包甩在沙发上，一***坐下去，掏出手机。“妈，我饿了。

”“饿了就等着！你那媳妇跟个木头似的，催一下动一下！”王桂芬瞪着林素，

“愣着干什么？做饭去啊！”林素转身走回厨房。灶台上的锅还是热的。她倒油，

油在锅里跳，发出“刺啦”一声。她把切好的姜蒜扔进去，香味一下就出来了。

她想起结婚前，张伟跟她说的话。“素素，你别上班了，我养你。你就在家，简简单单的，

多好。”那时候她信了。现在她看着锅里跳动的油花，觉得那油溅到自己手背上，

都比张伟说的话热。“今天公司开会，听说了吗？那个董事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据说能把咱们整个公司买下来当玩具。”张伟在客厅里说，语气里全是羡慕。

王桂芬接话：“那是人家大老板的命！哪像我们，摊上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农村媳妇。

”林素把菜倒进锅里，拿起锅铲，一下一下地翻着。铲子和锅底碰撞，

发出“铛、铛、铛”的声音。她什么也没说。2林素认识张伟，是在一个图书馆。

那天她从家里跑出来，不想听我爸念叨。她爸说，她迟早要接他的班，让她多学学管理学。

她烦，就躲到图书馆里看小说。她看得入神，有人撞了她一下。书掉在地上。她抬头，

看见一个男生，有点局促，脸红红的。“对不起，对不起。”她记得他。张伟，

跟她一个大学，不同系。“没事。”她说，弯腰去捡。他比她快，先捡了起来，

还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给你。”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手心，温温的。后来他就找她聊天，

约她吃饭。他说他家境一般，但会努力工作，给她最好的未来。他说的话，朴实，也诚恳。

林素从小生活在巨大的家族里，听惯了生意场上的话。她觉得张伟的话，像山泉水，干净。

她跟他在一起，不用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她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她爸气得把一个杯子都摔了。

“你要是嫁给他，就别认我这个爸！”她没认。她对张伟说：“我家里条件不好，

我爸……是个农民。他不同意我们，我就当没这个爸了。”张伟抱着她，说：“素素，

你别难过，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她信了。她把自己的银行卡，首饰，

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都锁在一个箱子里，藏在了她妈给她买的一处没人知道的公寓里。

她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现在想来，那天的图书馆，光线真好。书掉在地上，

发出的“啪”的一声，可能就是一个预兆。可惜她没听懂。3周末，张伟的妹妹张婷来了。

一进门，声音就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哥！嫂子！我来啦！”她带了一堆水果，

往桌上一放，就开始指挥。“嫂子，给我削个苹果。我要那种皮的，不能断。

”林素拿了水果刀，开始削。张婷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开始数落。“哥，你看看你，

都瘦了。肯定是嫂子做的饭不好吃。我们村来城里当保姆的，都比她会做饭。

”张伟在旁边笑，不说话。王桂芬端着一盘瓜子出来，接话：“可不是嘛！

你哥说她出身农村，我以为怎么着也得会干点活呢？结果，啧啧，金枝玉叶的，

什么都要人伺候。”林素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苹果皮真的没断，一圈下来，还连在果柄上。

张婷接过来，看了一眼，扔在桌上。“皮这么长，有什么用？甜吗？酸倒牙吧！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新的苹果，递给林素。“这个，甜。你重新削一个。

”林素看着那个苹果，没动。“怎么？不愿意？”张婷声音高了八度，“我哥娶你，

是给你脸了！让你削个苹果怎么了？”张伟终于开口了：“素素，给婷婷削一个。她难得来。

”林素拿起那个苹果，又拿起了刀。刀刃很锋利，贴着果肉转圈。她想起她爸以前教她，

说做任何事，都要专注。哪怕是削个苹果，也要削得漂亮。她曾经觉得那是繁文缛节。

现在她一刀一刀地削着，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在做一道工序。削完，她递过去。

张婷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呸”地一声吐在地上。“什么鬼东西！这么涩！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站起来，伸手就要打林素。林素站着没动，就看着她。

手还没碰到林素的脸，张婷自己“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是她自己脚下没站稳。

张伟和王桂芬赶紧去扶。“哎呀我的女儿！摔着没有？”“都怪她！都怪这个扫把星！

”王桂芬指着林素的鼻子骂。林素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把水果刀。刀刃上，

还沾着一点苹果汁。她把刀放下，转身回了房间。关门声不大，“咔哒”一声。

外面传来一家人的关心和咒骂，好像她是个透明人。4晚上，张伟喝了点酒回来。

他身上有酒气，还有女人的香水味。不是他妹妹的。他进屋，把衬衫脱了，扔在床上，

然后就去抱林素。他的手很不老实，直接伸进了她的睡衣里。“素素，今天委屈你了。

”他嘴里这么说，动作却很急。林素推开他。他有点不高兴，借着酒劲，力气也大。

他又压上来。“装什么清高？你是我老婆，我碰你怎么了？”他的嘴凑过来，想亲她。

林素把头偏开。“别碰我。”她说。声音很冷。张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怎么？生气了？

因为婷婷说了你几句？她就是那个脾气，你跟她计较什么？”他停了一下，又说：“再说了，

她说得也没错啊。你一个农村来的，能嫁给我，算你高攀了。平时多做点事，受点委屈，

那不是应该的吗？”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在林素心上磨。她看着他。

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会是她一生的依靠。他的脸在台灯下，显得油腻又陌生。“你起来。

”林素说。“我不起。”张伟耍赖，“今天你必须满足我。不然我跟你没完。”他说着，

手又开始不规矩。林素没再说话。她抬腿，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小腹。

张伟“嗷”的一声，像被杀的猪，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他捂着肚子，脸都白了。

“你……你敢踹我？”他指着她，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林素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

“张伟。”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是夫妻，不是你花钱买的奴才。我不想，你就不能碰。

”“你个疯婆子！”张伟骂了一句，挣扎着站起来，“行！你行！林素，我告诉你，

你给老子等着！”他穿上衣服，摔门出去了。门“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在震。

林素坐在床上，看着关上的门。身上被他摸过的地方，感觉黏糊糊的。她起身，走进浴室，

打开花洒。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她站在水里，一动不动，任凭水流冲刷着身体。她觉得，

自己好像被泡在一个巨大的，温热的罐头里，快要窒息了。5第二天，

王桂芬在饭桌上摔了筷子。“张伟呢？一夜没回来！肯定是被你这个扫把星气走的！

”林素喝着粥，没理她。“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王桂芬不依不饶。林素放下碗。

“他出去了。”“出去了？他去哪了？”王桂芬凑过来，一股韭菜味，

“是不是去找小妖精了？都怪你！你要是好好伺候他，他能往外跑？”林素觉得好笑。

“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你……你敢顶嘴？”王桂芬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告诉你林素，我们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

还敢给我摆脸色！”她喘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在林素身上扫来扫去。最后，

她的目光落在了林素手腕的那个玉镯上。那玉镯水头很好，通透，是林素妈妈留给她的。

“把你那个镯子摘下来。”王桂芬命令道。林素把手往回缩了缩。“摘不摘？

”王桂芬上来就要抢，“反正你戴着也是浪费！拿去当了，给张伟换辆车！他开那个破车，

都被同事笑死了！”林素站了起来，躲开她的手。“这是我的东西。”她说。“你的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你进我们家的时候，行李箱比脸都干净！这镯子保不准是你从哪偷来的！

”王桂芬胡搅蛮缠，“今天你必须摘下来！”她说着，就扑上来抓林素的手。

林素一把推开她。王桂芬没站稳，一***坐在地上，开始打滚。

“哎哟喂……杀人了啊……媳妇打婆婆了……没天理了啊……”她一边嚎，一边拿出手机，

开始给亲戚打电话。“喂？他大姑啊……快来我家看看吧……你那个好侄媳妇，

要把我这个老婆子打死啦……”林素看着她在地上撒泼，觉得又可悲又可笑。这个家，

像个疯人院。她走到自己房间，把那个锁着秘密的箱子拿了出来。箱子落了一层灰。

她用钥匙打开。里面是她的身份证，几张金卡，还有一部她很久没用过的手机。她拿出手机，

充上电。开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是昨天晚上发的。大小姐，

董事长让我问您，考验期结束了没有？林素看着那条短信，手指在上面悬了很久。然后，

她打下三个字。结束了。6王桂芬的亲戚们很快就来了。屋里乌泱泱站了一堆人，

七嘴八舌，全都指着林素骂。“哎哟，这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狠毒啊！”“就是啊，

婆婆都敢打，以后还不得翻天？”“张伟也是瞎了眼，娶这么个东西进门！

”林素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她的包。王桂芬看见她，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

指着她说：“大家快看！就是这个毒妇！她要赶我们走！”一个胖婶子上来拉住林素的胳膊。

“姑娘，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快给你婆婆道个歉。”林素把她的手甩开。“道歉？

”她笑了，“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你还嘴硬！”王桂芬冲上来，想抓她的脸。这次，

林素没让她得逞。她侧身一躲，王桂芬扑了个空。“张伟呢？”林素问，“让他回来。

我们离婚。”“离婚？”王桂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离？你想得美！

我们张家还没休你呢！你想走？门都没有！”林素没再跟她废话。她当着所有人的面，

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刘律师，是我，林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大小姐，您吩咐。”“我需要你办一下离婚手续。另外，

帮我查一下，盛世豪庭三栋二单元一百二，这套房产的所有权是谁的。”“好的，大小姐。

我马上处理。”林素挂了电话。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大小姐？刘律师？

”王桂芬的亲戚面面相觑，“她……她在跟谁说话？装神弄鬼的？”王桂芬也懵了，

但嘴上还硬着：“林素，你疯了？找个律师吓唬谁呢？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

”林素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很快就完了。”她说完，就拉了个椅子，

在门口坐了下来，安静地等着。就像在等一场迟到了很久的戏，终于要开演了。

7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王桂芬的一个亲戚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一个年纪大些，戴着金丝眼镜，看着很儒雅。另一个年轻些，一身肌肉，面无表情，像堵墙。

“你们找谁？”亲戚问。年长的男人微微一笑。“我们找林素小姐。另外，

我们代表天恒集团，来收回这套房产。”“天恒集团？”亲戚们更懵了，“什么玩意儿？

”王桂芬也挤了过来。“什么集团？这是我家！你们干什么？想强闯民宅啊？”年长的男人，

也就是刘律师，推了推眼镜，拿出一份文件。“王桂芬女士是吧？根据记录，

这套房产是天恒集团的资产，租赁给盛世集团的员工张伟使用。现在，

张伟先生因个人原因已被盛世集团除名，租赁合同自动终止。请您和您的家人，

在三十分钟内，搬离这里。”他说得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桂芬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你……你胡说！这房子是我儿子单位分的！

”刘律师身后的年轻人走上前，拿出一份劳动合同的复印件，上面有张伟的签名，

还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印章。“盛世集团，是天恒集团的子公司。而天恒集团的董事长，姓林。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林素，微微躬身。“大小姐。”整个屋子，

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僵住了。他们看看刘律师，又看看林素，

表情像是见了鬼。“大……大小姐？”王桂芬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林素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妈，你刚才说，我进你们家的时候，

行李箱比脸都干净？”王桂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说，我这个镯子是偷的？

”林素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玉镯。“你还要我卖掉镯子，给你儿子买车？

”林素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王桂芬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