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一楼,猛地撞开防火门,重新跌入急诊科那惨白而熟悉的光线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冷汗早己浸透了护士服的后背,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药拿到了?
快!”
抢救室门口,沈心澜医生看到他,急促地招手。
她冷静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将秦语从楼梯间那恐怖的泥沼中暂时拽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将药瓶递过去,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沈心澜敏锐地瞥了他一眼,但抢救当前,她没有多问。
后半夜,秦语如同梦游。
每一个细微的声响——仪器的滴答、病人的呓语、甚至是远处推车的轮子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不敢再靠近那个楼梯间,甚至不敢看向那个方向。
王姐的警告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怪谈,而是带着冰冷触感的现实。
清晨六点,天色微熹,接班的同事陆续到来。
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但比疲惫更沉重的,是心底那份无法言说的惊悸。
他正准备交接,却听到护士长略带不满地嘀咕:“林晓晓呢?
这丫头,今天该她跟白班,怎么还没到?
电话也打不通。”
林晓晓,那个刚来实习不到一个月,总是带着点怯生生笑容的女孩。
秦语起初并没太在意,或许只是睡过头了。
然而,到了中午,消息变了味。
护理部联系了她的学校、家人,都表示没有她的消息。
她昨晚留在医院值小夜班,下班后就应该回宿舍的。
一个大活人,仿佛凭空蒸发。
不安的情绪开始在科室里蔓延。
秦语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他下意识地又想到了那个楼梯间,想到了那声脚步。
下午,科室决定清理林晓晓在护士值班室的个人储物柜,希望能找到线索。
作为最后和她一起值夜班的人之一,秦语也在场。
柜子里很整洁,几本专业书,一个水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护士长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叹了口气:“看来是没什么了,这孩子……”就在大家准备放弃时,秦语鬼使神差地伸手,在柜子顶部的夹层里摸索了一下。
指尖触碰到一种粗糙的、类似皮革的质感。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它勾了出来。
那是一本巴掌大小、封面焦黄、没有任何文字的笔记本。
边角磨损严重,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与林晓晓其他崭新的物品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护士长凑过来。
秦语翻开笔记本,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的内容让他头皮一阵发麻——纸上不是娟秀的字迹,而是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画满了一个个扭曲、诡异的符号。
它们像纠缠的蛇,又像某种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在几页符号的间隙,用同样暗红色的笔,反复写着一句话,笔迹潦草而用力,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写下:“他们在镜子里。”
“搞什么鬼……”一个护士小声嘟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秦语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猛地想起昨晚在楼梯间,回头望去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镜子里?
难道……就在这时,保卫科的人来了,带来了监控室的调查结果。
调取了昨晚护士站、走廊、电梯的所有监控,画面显示,林晓晓在午夜十二点交接班后,确实走向了宿舍方向。
但在通往宿舍楼必经的一条走廊监控中,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她走到走廊中段,靠近那间常年封闭的13号病房门口时,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吸引。
然后,她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侧身……一步跨入了那扇紧闭的、厚重的病房门。
不,更准确地说,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她是首接走进了那扇门的木质门板里,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门,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启过。
整个值班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超乎常理的一幕惊呆了。
秦语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那扇如同墓碑般矗立的13号病房的门。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缓缓收紧。
林晓晓的失踪,那本诡异的血符号日记,监控里违背物理规则的消失……所有这些,都与他昨夜在楼梯间的恐怖经历纠缠在一起。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本焦黄的日记本。
那些暗红色的符号,在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
那句“他们在镜子里”,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这不是结束。
秦语紧紧攥住了日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意识到,林晓晓的消失绝非偶然。
而她留下的这本日记,或许不是求救的信号……而是一个警告,一个指向更深、更黑暗真相的,血腥路标。
那声第十三阶的脚步,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有什么东西,己经被惊动了。
而它,或者它们,此刻正隐藏在何处?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护士站墙壁上那面光可鉴人的不锈钢牌子,那上面,模糊地映出了他自己苍白而惊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