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失的蕾丝许静搬进这个名为“铂悦府”的高档小区,已经是第六周。
她是一名自由插画师,在这个160平米、拥有L型转角大阳台的家里,
她本该拥有最完美的采光和创作心情。然而,她开始觉得,自己被一个变态盯上了。
这种感觉,如同附骨之疽,让她在白天都感到背脊发凉。消失的,是她的内衣。而且,
不是那些普通的、挂在角落的纯棉内裤或运动背心。消失的,
晾在阳台最外侧、阳光最好位置的那些——昂贵的、设计精美的、充满女性魅力的贴身衣物。
“明轩,我那件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裙……你见了吗?”许静翻遍了整个步入式衣帽间,
羊绒大衣和高定西装被她拨到一边,露出了空荡荡的丝绒衣架。
那件睡裙是她蜜月时在意大利买的,薄如蝉翼,手工蕾丝边,价值不菲。她的丈夫,周明轩,
正在衣帽间的另一头系领带。他是一位英俊到近乎完美的金融精英,
阿玛尼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射灯下泛着冷光。
他是那种永远一丝不苟,连头发丝都精确计算过的男人。听到许静的询问,
他打领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从镜子里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宠溺的微笑。“睡裙?
是不是你洗完忘了收?或者被风刮到楼下了?”他的声音温和,
带着金融圈特有的那种从容不迫。“不可能。”许静走到阳台,
指了指那个沉重的、焊死在墙上的晾衣杆,“我特意用了防风的强力夹子。而且,”她回头,
脸色难看,“上周那件酒红色的蕾丝内衣,也不见了。”周明轩的笑容淡了些。他走过来,
从背后轻轻抱住许静,下巴优雅地蹭着她的发顶。那熟悉的、昂贵的雪松味香水包裹了她。
“你呀,就是喜欢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但许静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这种贴身衣物,以后还是在室内烘干吧。
万一被什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汇,“……不三不四的人盯上,多恶心。
”“恶心”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针一样扎在许静的耳膜上。许静的心猛地一沉。
“不三不四的人”。她也这么想。她住601,这个户型最好的楼王单位。对面是B栋,
楼间距不近不远,目测至少有八十米,但依旧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她总觉得,
B栋的某个窗户里,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像黏腻的青苔,附着在自己身上。“好了,
别想了。”周明轩吻了吻她的额角,“我今晚要去邻市开个会,明晚回来。你自己在家,
锁好门窗。”“又出差?”许静有些失落,但还是体贴地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乖。
”他拎起公文包,换上擦得锃亮的皮鞋,像往常一样,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告别吻,
然后关门离开。“咔哒”一声,门锁落下。家里又只剩下许静一个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周明轩的雪松味,但那股被窥视的寒意,却再次从脚底升起。许静走到阳台。
她看着晾衣杆上空荡荡的衣架,又看了看对面B栋那排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她深吸一口气,
转身回房,拿出了自己新买的、还未拆吊牌的香槟色真丝睡衣。她不打算用烘干机。
她要亲手把这件睡衣挂出去。她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她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2 监控里的“贼”许静在阳台的角落,那个摆满了琴叶榕和天堂鸟的绿植区,
安装了一个伪装成小鸟喂食器的微型监控。高清、夜视、动态侦测、云端同步。
她像一个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不动声色。第一天,风平浪静。APP的推送,
只有“检测到强风”或“检测到飞鸟”。第二天,依旧风平浪静。
香槟色的睡衣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多疑。第三天下午,
许静正在电脑前赶稿。她画的是一幅商业插画,要求温馨、治愈。可她笔下的线条,
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嗡——”手机在桌面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APP推送弹了出来:您的设备检测到动态入侵,请及时查看。
许静的心跳瞬间加速,几乎要跃出喉咙。她点开实时录像。镜头里,一只手……不,
是一根长长的晾衣杆,正从隔壁602的阳台,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颤抖地伸了过来。
许静的瞳孔猛地收缩。隔壁602?隔壁602,住着一位姓王的阿姨。王阿姨,六十出头,
总是笑眯眯的,打扮得干净利落。她丈夫早逝,独自拉扯一个“身体不好”的儿子,
是小区里公认的“热心肠”和“可怜人”。就在上周,
王阿姨还给她送来了亲手包的荠菜包子,夸她和周明轩是“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怎么会是她?许静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晾衣杆,在空中笨拙地、却又目标明确地,
勾向了她那件香槟色的睡衣。一下,两下。勾住了!王阿姨飞快地将战利品拖回自己的阳台,
整个过程,她甚至还紧张地回头看了看许静的客厅方向。然后,她消失了。许静坐在电脑前,
浑身冰冷。她想过一万种可能:对面的变态、楼下的无赖、甚至物业的“内鬼”。
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个每天对她嘘寒问暖、笑容可掬的王阿姨。愤怒,
夹杂着一种被愚弄的荒诞感,涌上了她的心头。这不是简单的“偷窃”。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偷年轻女人的真丝睡衣?这太……诡异了。
3 慈母的“眼泪”许静没有声张。她冷静地保存了录像,关了电脑,站起身,
走到了602的门前。她能闻到,门缝里飘来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她按了门铃。“哎呀,
小许!”王阿姨很快打开了门,脸上是那副标准的、慈祥的笑容,
“是不是又闻到阿姨炖的汤了?我正要给你送一碗过去呢,快进来……”“王阿姨。
”许静打断了她,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机,点开了那段视频,“您不解释一下吗?
”手机屏幕上,王阿姨那张“偷窃”的脸,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王阿姨脸上的笑容,
一寸寸地凝固了。她脸上的血色,在三秒钟内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苍白。
“我……小许……这……这是……”她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地想去抢许静的手机。
许静后退一步,躲开了。“王阿姨,您偷我内衣,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许静的声音冰冷,
“您要是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报警。铂悦府的盗窃案,我想物业和警察都会很感兴趣。
”“别!”王阿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别报警!”“噗通”一声。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竟然,直直地跪在了许静的面前!“小许!阿姨求你了!
阿姨给你磕头了!”许静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阿姨,您这是干什么!
您先起来!”“我不起来!”王阿姨死死抱住许静的小腿,嚎啕大哭,“小许,你一报警,
我……我那个可怜的儿子,就全毁了啊!”“您的儿子?”许静愣住了。“是啊!
”王阿姨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我那个儿子……王浩……他有病啊!”“他……他有‘收集癖’!还是最见不得人的那种!
”王阿姨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什么天大的丑闻,
“他……他就喜欢收集年轻女孩子的贴身衣服!他小时候被他爸打傻了,精神不正常!
”许静倒抽一口凉气。收集癖?“医生说,他必须……必须拿到这些东西,
才能保持情绪稳定。”王阿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要是不‘满足’,
他就会……他就会发疯!他会自残!他甚至会自己跑出去……做出更犯法的事情啊!
”王阿姨猛地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块青紫色的、牙印状的旧疤。“你看!
这就是他上次发病时咬的!他哭着喊着要……要那些‘漂亮’‘柔软’的布料,
我……我一个老太婆,我哪有钱天天给他买新的?
我……我看你晾在阳台的那些……都那么好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犯错啊!我只能……我只能‘偷’来满足他!小许,这都是我的错!
你打我,你骂我!你别报警,别毁了我儿子啊!”王阿姨哭得撕心裂肺,
甚至开始“咚咚咚”地用头撞击冰冷的地砖。许静彻底懵了。
她预想过对质、争吵、甚至撕打。但她没预想过这样一出……“慈母为救病儿,
被迫沦为盗贼”的苦情戏。一个母亲,为了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儿子,
做到这个地步……许静的愤怒,
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同情、恶心、又无奈——所取代。“阿姨,您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