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赌神之影初夏的傍晚，空气里浮动着饭菜的香气和隐约的燥热。林晚在厨房里忙碌，
锅里的红烧肉咕嘟咕嘟唱着歌，蒸汽熏得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她刚把切好的土豆倒进去，
客厅里就传来表妹周蕊又脆又亮的声音，隔着门板都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晚晚姐！
我回来啦！你猜怎么着？”林晚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没应声，只是用左手拿起盐罐，
手腕轻巧地一抖，分量恰到好处。她的右手始终半蜷着，藏在宽松的居家服袖口里。
周蕊已经像只欢快的雀儿一样冲进了厨房，一把抱住林晚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脸颊绯红。
“姐！我谈恋爱了！他超级厉害！是……是赌神！真的！”“赌神”两个字像根针，
猝不及防地扎进林晚的耳膜。她翻炒的动作僵了一瞬，锅里滚烫的油星溅起来，
落在她右手残缺的指根上，带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她面不改色，继续翻炒着，
声音温和：“瞎说什么呢，小丫头片子，电视剧看多了吧。”“是真的！”周蕊急于证明，
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他叫赵坤，玩骰子、扑克，什么都行！就在昨晚，
他带我去见识了一下，真的，就一会儿功夫，五千块！翻成了五万！他自己更厉害，
我看他随便玩几把，那些人输得脸都绿了！他说这是天赋，天生的赌运！”周蕊挥舞着手臂，
沉浸在遇见“真命天子”的狂热里，
完全没注意到表姐骤然苍白的嘴唇和骤然收紧的左手指节。林晚垂下眼睫，
盯着锅里酱色浓郁的肉块，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蕊蕊，
赌桌上没有运气，只有……”“只有实力！对吧！”周蕊抢白，得意洋洋，“坤哥也这么说！
他说那些输钱的都是没本事的！姐，他说了，下次带我去更大的场子，他说凭他的手气，
带我一夜暴富根本不是梦！我们很快就能买大房子，换好车……”“够了！
”林晚猛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硬的力道，让周蕊吓了一跳。
厨房里只剩下汤汁收干的滋滋声。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弛下来。她关掉火，转过身，
看着周蕊那张不谙世事、写满对财富和刺激渴望的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伸出左手，轻轻理了理周蕊蹭乱的刘海，语气重新变得柔软，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蕊蕊，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这样吧，明天周末，
你把你那个……赵坤，叫家里来吃个饭。姐给你们做好吃的，也帮你看看，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周蕊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真的？姐你同意啦？太好了！
我这就给坤哥打电话！他肯定来！”她蹦跳着又跑出了厨房，忙着去报喜了。
厨房里安静下来。林晚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到眼前。袖口滑落，
露出手掌。右手的小指、无名指、中指，齐根而断，只留下光秃秃的、带着陈旧疤痕的指根。
伤痕早已愈合，皮肉平整，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像某种诡异的烙印。她用左手食指，
极轻、极慢地抚过那三处残缺的断面。指尖传来的触感是麻木的，带着一种深嵌入骨的寒意。
那寒意顺着胳膊一路蔓延，直抵心口。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水池边，慢慢洗手。
冰冷的水流冲刷过残缺的手掌，带走那点不存在的油污。洗完手，她走到碗柜最深处，
摸索了片刻，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老式的菜刀，木柄被岁月磨得光滑，
刀身却保养得极好，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泓雪亮、森然的冷光。
林晚用左手握着刀柄，指腹感受着木质纹理的温润与金属的冰凉。她低头看着这把刀，
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决绝，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把刀小心地塞进围裙前方的大口袋里。沉甸甸的刀身坠得围裙布料微微下塌，从外面看，
并不明显。2 刀光暗涌做完这一切，她重新点火，开始准备下一道菜。切葱花，切姜丝。
她用左手握刀，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稳定。笃，笃，笃……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规律而沉闷，在狭小的厨房里回荡。第二天傍晚，赵坤准时到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装，手腕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自信又不会显得过于张扬的笑容。确实是一表人才，
很能唬住周蕊这样刚出社会不久的小姑娘。“晚姐，打扰了。”赵坤进门就笑，
语气熟稔又带着点恭敬，手里还提着包装精美的水果和补品，“听蕊蕊说您手艺特别好，
今天有口福了。”林晚系着那条藏了东西的围裙，从厨房探出身，
脸上是温和的、属于家庭主妇的淳朴笑容：“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快坐，
蕊蕊，给赵坤倒水。我这儿还有个汤，马上就好。
”周蕊欢天喜地地拉着赵坤在客厅沙发坐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赵坤应付着周蕊，
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这间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温馨的客厅，
最后落在厨房里林晚忙碌的背影上，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同类的审视。饭菜上桌，
气氛融洽。赵坤很健谈，天南地北都能聊上几句，哄得周蕊心花怒放，不时给林晚夹菜，
表现得体贴又周到。“坤哥可厉害了姐！”周蕊忍不住又开始炫耀，“不光是赌……哦不，
是玩牌厉害，他切水果也特别帅！真的，刀工快赶上你了！
”林晚正用左手拿着汤勺给赵坤舀汤，闻言动作不停，像是随口一提，语气自然：“是吗？
那正好，我这汤里葱花切得急了点，有点粗。赵坤，要不麻烦你帮个忙，再去切点细葱花？
就在厨房砧板上，刀也在那儿。”她说着，用左手把盛好的汤碗放到赵坤面前，笑容温婉，
带着点不好意思：“我用左手，到底是不太利索。”赵坤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林晚始终半藏在桌下的右手，又飞快地扫过她坦然的脸，随即爽快起身：“小事，
晚姐您太客气了。我来。”他走进厨房，
到砧板旁果然放着洗好的小葱和一把看起来颇为锋利的菜刀——不是林晚藏在围裙里的那把。
他拿起刀，掂量了一下，然后拿起一根小葱。客厅里，
周蕊还在叽叽喳喳跟林晚说着赵坤的“英勇事迹”。林晚含笑听着，目光却穿透厨房的门框，
精准地落在赵坤的手上。只见赵坤左手虚按葱白，右手执刀，下刀极快，
动作流畅得近乎优雅。那不是普通人胡乱切菜的架势，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经过千锤百炼的稳定与精准。刀刃紧贴指关节，刷刷刷地移动，
每一段葱花落下，长度都几乎分毫不差。那是一种隐藏在日常生活之下，
属于另一个黑暗世界的、极具专业性的手法。林晚嘴角那抹温婉的弧度，一点点收敛了。
眼底最后一点暖意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了然。她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门口，
倚着门框。赵坤刚好切完最后一刀，正准备将葱花拢到刀面上。他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动作微微一顿，回过头，对上林晚平静无波的眼睛。“好刀工。”林晚开口，声音不大，
却像一块冰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赵坤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晚姐过奖了，
随便切切。”林晚往前走了一步，走进厨房，空间顿时显得逼仄起来。她看着赵坤，
看着他握着刀的那只稳定有力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过奖。”她说，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冰冷，“师哥。”3 断指真相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
劈在赵坤耳边。他浑身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盯着林晚。
林晚却仿佛没看到他剧变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
却字字诛心的语气说了下去：“你教我的那些千术里——可没包括，怎么切菜。”哐当一声，
赵坤手里的菜刀脱手落在砧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煞白，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前这个系着围裙、面容温顺的女人，
渐渐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却让他无比忌惮的影子重叠起来。林晚没有逼近，只是站在原地，
右手慢慢从围裙口袋里抽了出来。那只残缺的、带着狰狞疤痕的手掌，
彻底暴露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像一道无声的控诉，直直地戳向赵坤。然后，
她的左手伸进了另一边口袋，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智能手机。屏幕亮起，她的拇指轻轻一点。
一段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的录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流淌开来——一个年轻些，
却冰冷残酷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规矩就是规矩。出千被抓，断指谢罪。
阿晚，这三根手指，我替你断了。你要记着，不是每次犯错，都有人替你扛。”紧接着，
是另一个更显年轻、带着哭腔和痛苦的女声，
虚弱地回应：“师哥……我记……住了……门规……出千断指……断指……”录音到这里，
戛然而止。林晚按熄屏幕，抬起眼，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
死死钉在赵坤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一字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