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秋天的第七场雨里数到第一百步时，终于承认——顾临风用三个月让我心动，
我却用了七年才学会不再回头。闺蜜拽着我去要联系方式那天，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他腕表的价格够我交三年学费。后来他在全家反对下握紧我的手说别怕，
后来他在毕业晚宴上平静道到此为止。如今他婚礼请柬送到我床头，
新娘照片旁写着：感谢苏小姐年少成全。1苏晚第一次见到顾临风，
是在高三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前。傍晚时分，秋雨刚停，地面上水洼映着破碎的霞光。
她攥着三枚硬币犹豫买矿泉水还是绿茶时，听见篮球砸地的闷响。
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吵吵嚷嚷走来，为首那个抬手抛了个空瓶——铝罐划出利落的弧线，
精准落进五米外的垃圾桶。牛逼啊风哥！哄笑声里，苏晚看见男生侧脸。
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喉结滚动时带起锁骨的弧度。他随手捋了把湿发，
眼角眉梢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腕间银色手表反射夕光，刺得苏晚眯了眯眼。看呆了？
同桌周雨晴撞她肩膀，顾临风，三班那个。听说他爸是顾氏集团的老总。苏晚迅速低头。
她校服袖口磨得起毛，而顾临风脚上那双球鞋，是上周时尚杂志里标价四位数的新款。
走吧，要迟到了。她拽周雨晴。急什么！周雨晴反而迎上去，声音甜得能掐出水，
顾同学，能不能给我朋友个QQ号？她暗恋你很久了！苏晚血液倒涌。贩卖机咔哒
吐出矿泉水，冰得她掌心发麻。顾临风挑眉看来。目光相触的瞬间，
苏晚想起物理课学的词——折射率。不同介质中光会偏折，就像他们之间隔着的，
名为阶层的厚重玻璃。可以啊。他笑，报出一串数字。语速快得像随口敷衍。
但当晚苏晚对着旧手机敲下那串数字时，心脏在胸腔里砸出巨响。验证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
通过提示弹出。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终只发来两个字：顾临风。
苏晚蜷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回复删了又打。窗外秋雨又至，她在第十次删除我是苏晚
后，收到新消息：明天帮你带早餐？顺路。她盯着那行字，直到屏幕暗下去，
映出自己发烫的脸。2顾临风的顺路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他总在早自习前五分钟出现，
拎着还烫手的豆浆饭团，倚在走廊尽头等她。苏晚从女寝破旧的楼里跑出来时，
总能看见他垂眸看表的侧影。初阳镀在睫毛上，柔和了所有棱角。慢点。
他伸手捻掉她肩头落灰，又跑出一头汗。苏晚喘着气递硬币。顾临风从不接，
只揉乱她刘海：记账上，以后连本带利还。怎么还？比如…他忽然凑近，
气息拂过她耳尖，陪我吃一辈子早饭？苏晚红着脸捶他，被攥住手腕。他掌心很烫，
烫得她忘记食堂一块五的馒头其实能撑到中午。恋爱细节是糖霜裹着的玻璃渣。
顾临风迁就她所有选择——吃路边摊、逛免费公园、看午夜场打折电影。
但他接电话时会走远，朋友聚会从不带她。有次苏晚在商场撞见他被一群衣着光鲜的人围着，
他淡淡点头，像看陌生人。当晚他翻墙来女寝楼下，递给她新买的毛衣：穿上试试。
太贵了。吊牌价格让她手抖。洗缩水了。他扯掉吊牌，退不了。
苏晚在毛衣领口闻到陌生香水味。清冽的雪松调，和他平时用的不同。今天那些人…
亲戚。顾临风打断，把奶茶插好吸管递来，下周我生日，想来吗？
苏晚咬着珍珠点头。她偷偷绣了条围巾，线头藏得笨拙，
像她始终不敢问的那句——为什么你从不说我女朋友苏晚？生日宴在别墅区。
苏晚攥紧围巾礼袋，看水晶吊灯下顾临风被众人簇拥。有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孩挽住他胳膊，
旁人起哄郎才女貌。那是陈董千金。周雨晴小声说，听说两家要联姻。
苏晚退到阴影里。怀中围巾突然重得捧不住。3分手是在初春。玉兰树刚结花苞，
顾临风约她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家里安排我出国。他搅动拿铁，泡沫碎成浑浊的圈，
六年。苏晚盯着他腕表。秒针走完三圈，她问：然后呢？没有然后。
顾临风抬眼。玻璃窗倒影里，他像博物馆展柜里的珍宝，隔着她打不碎的防弹玻璃，苏晚，
我们到此为止。如果我说等呢？你会累。他声音很轻，我舍不得。
多慈悲的判决。苏晚想笑，却呛出眼泪。她失控地抓住他袖口：顾临风，你明明——
我爱过你。他覆上她颤抖的手背，又很快松开，但爱不是一切。
那天苏晚做了很多蠢事。她跑到天台边缘，说跳下去会不会让你记住我。顾临风站在三步外，
瞳孔缩紧，却仍平静：你死了，我顶多愧疚三年。后来她故意和学长并肩走，
在顾临风经过时笑得很大声。他目不斜视，仿佛她真是路人。毕业晚宴上，
她听见别人议论：顾少要和陈小姐订婚了，强强联合嘛！苏晚灌下整杯红酒，
在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镜子里的人眼角通红，像败落的玉兰。她最终没送出那条围巾。
就像顾临风最终没承认，他曾在某个雨夜用力抱过她，说：苏晚，你要是我该多好。
——你要是我，就不用辛苦。我要不是你，就能放肆去爱。4第七年春天，
苏晚收到顺丰快递。文件封，烫金婚柬。新郎顾临风，新娘陈薇。
附页手写：感谢苏小姐年少成全。她正给盆栽除草。新芽脆嫩，一掐就断。
就像当年顾临风说分手时，她心里某根弦，啪地一声，再无回响。这七年，
她做过很多事。第一年，她翻遍顾临风所有社交平台。他晒了常青藤录取书，
她考上同城普通大学。偶尔在华人论坛看见他发聚餐照片，角落里有女孩纤细的手指。
苏晚熬夜刷题，幻想留学偶遇。第三年，他po了婚戒。女戒主钻很大，
衬得她当年送的银链像笑话。苏晚辞掉稳定工作，创业做电商。深夜打包发货时，
她总哼他教她的英文歌。第五年，陈薇生下儿子。顾临风转发新闻稿顾氏集团喜迎第三代
，配图是婴儿攥着他手指。苏晚喝了整夜酒，第二天注册婚恋网站。她试图爱上别人。
相亲对象有公务员、程序员、中学老师。有人嫌她太拼，有人夸她漂亮，
但没人知道她第一次牵手时，比较的是顾临风掌心的痣。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和林医生。
他温和耐心，会在她胃疼时送粥。但当他求婚那天，苏晚脱口而出：你腕表能不能换一款？
——顾临风同牌子的旧款，她看了七年。林医生默默取下手表，再没戴上。
分手时说：苏晚，你眼睛里有座坟。第七年，她终于不再搜索顾临风。
公司步入正轨，她贷款买了小公寓。失眠时刷朋友圈，看见老同学转发顾氏危机新闻。
她竟想：要是他破产了，会不会回来找我？这念头让她冲进浴室干呕。
镜子里的女人眼角有细纹，却还穿着高中款式的睡衣。原来她从未离开十七岁秋雨里，
那个攥着三枚硬币不敢抬头的苏晚。婚柬被指甲掐出深痕。苏晚拍下它发朋友圈，
配文：恭喜。三秒后，顾临风发来私信：你会来吗？她盯着那行字，
直到泪水模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像十七岁那年傍晚，他报完QQ号后又折返，
往她校服口袋塞了颗糖。荔枝味，廉价香精味。她甜得舌根发苦，却攥紧糖纸直到放学。
如今她终于明白——有些人的爱是心血来潮，有些人的痴妄是慢性自杀。5婚礼前夜，
苏晚鬼使神差去了母校。围墙新刷了漆，篮球场装了LED灯。她坐在看台最高处，
看少年们追逐奔跑。有个穿11号球衣的男生跃起扣篮，衣摆翻飞时露出腰腹紧实的肌肉。
像他。又不像他。顾临风从不这样打球。他总游刃有余地运球，假动作晃过防守，
三分线外从容起跳。进球后也不吼叫，只回头找她。眼睛亮得像把星光揉碎撒进去。喂！
11号男生跑来捡球，咧嘴笑，姐姐，一个人啊？苏晚攥紧口袋里的婚柬。
烫金字体硌着掌心，她突然问：如果你喜欢的人要结婚，你去吗？男生愣住，
挠头：去啊！抢亲呗！少年人的勇敢像烈酒，呛得她眼眶发热。她二十三岁，
却已失去孤注一掷的资格。手机震动，顾临风的消息：明天我让司机接你她没回。
起身时看见远处行政楼亮着顾氏奖学金的霓虹牌。三年前他以个人名义设立，
首批获奖名单里有她妹妹苏晨。我姐说不能要。苏晨当时红着眼摔了通知书，
顾临风凭什么施舍我们？苏晚默默捡起，抚平褶皱。她比谁都懂这钱烫手，
但更懂贫困生的难。就像当年她为省三块公交费步行回家，被雨淋透发烧三天。
顾临风翘课来送药，她缩在被子里装睡。听见他压低声音求宿管阿姨：您通融一下，
我女朋友…她怕黑。哪是怕黑。是怕他看见墙皮剥落的房间，怕他闻到公共厕所的霉味。
爱让人勇敢，也让人卑怯。6婚礼现场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苏晚穿着淘宝买的淡紫色礼服，坐在角落。水晶灯折射的光斑在她手背跳跃，
像十七岁那个秋天，顾临风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烧给她的爱心。疼不疼？他吹她指尖。
疼。她呲牙。疼就记住。他低头，吻她烫红的地方，你疼，我这儿更疼。
他指心脏位置。苏晚当时信了。司仪请新人交换戒指时，她正用叉子碾蛋糕上的樱桃。
果酱渗进奶油，像血。顾临风穿着定制礼服，侧脸线条冷硬。新娘陈薇笑得很甜，
递戒指的手微微发颤。新郎可以吻新娘了！掌声雷动。苏晚看见顾临风俯身，
唇将触未触时，目光扫过她这桌。很轻的一瞥，像羽毛拂过水面。她却像被烙铁烫到，
碰翻了酒杯。红酒渍在裙摆蔓延，像心口溃烂的疮。苏小姐？侍应生递来毛巾。她摆手，
踉跄逃向露台。春夜风凉，吹得她浑身发抖。身后响起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走路总先落脚跟，像豹子潜行。裙子脏了。
顾临风脱了西装外套递来，披上。苏晚没接。她看着远处城市灯火，
突然问：如果当年我跳下去，你会怎样？沉默像黏稠的蜜，裹住呼吸。你会内疚。
她自问自答，然后继续结婚生子，偶尔在应酬喝醉时，
跟别人说'有个女孩为我要死要活过'。顾临风攥紧外套，指节泛白：苏晚…
但我会死。她转身，第一次直视他眼睛，顾临风，我差点就死了。不是在天台。
是在后来七千个日夜，每个想起他的瞬间。7婚宴后半程，苏晚躲在洗手间吐。胃里空荡荡，
只呕出酸水。镜中女人妆容斑驳，眼下乌青像挨过打。她拧开水龙头，
听见隔间有人聊天：新娘手链看见没？顾少拍下的古董，听说原主是个穷学生。啧，
替身文学照进现实。水声轰响。苏晚低头看腕间银链——顾临风毕业旅行带回的礼物，
地摊货，戴久了发黑。她却当宝贝，洗澡都不摘。原来他早送过别人更好的。回到座位时，
顾临风正被簇拥着敬酒。新娘挽他手臂，指尖鲜红。
有醉醺醺的客人起哄：顾总讲讲恋爱史呗！他举杯，目光掠过苏晚，
像风吹灭烛火：我太太…是我第一眼就认定的人。满堂喝彩。苏晚跟着鼓掌，
掌心拍得通红。多可笑。他曾在停电的教室搂着她咬耳朵：苏晚，
我见你第一面就想——这姑娘我要娶回家。原来总裁的第一眼和娶回家，
能批量生产。散场时下雨，她没带伞。顾临风的黑色宾利停在面前，车窗降下，
他递来一把黑伞：让老刘送你。不用。苏晚！他探身抓住她手腕。
婚戒冰得她一颤，你非要这样？怎样？她笑，顾总，新婚快乐。
雨幕模糊了彼此表情。他最终松手，车子碾过水洼，溅湿她裙摆。苏晚在雨里走了很久。
像回到高三傍晚，她数着步数计算与他隔着的距离：一百步是教室到篮球场，
五百步是宿舍到小卖部，三千步是她的世界到他的世界。而今夜，她走了七千步，
终于走到家。楼道声控灯坏了，她摸黑开门，摔进一团毛绒温暖里。汪！
室友的柯基扑来舔她手心。客厅留了盏小灯，玻璃瓶里插着新买的洋桔梗。
便签纸上是林医生笔迹：胃药在茶几，粥温着。苏晚蹲下抱紧小狗。湿发黏在脸上，
分不清是雨是泪。8婚礼后第二周，苏晚开始相亲。对象是林医生介绍的同事，
神经外科副主任徐墨。三十岁，戴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苏小姐平时喜欢什么？
赚钱。她切牛排，刀叉划过盘子发出锐响。徐墨推眼镜：巧了，我爱好是花钱。
冷幽默逗笑她。饭后他送她回家，车里有消毒水味。等红灯时，他忽然问：你似乎很紧张？
苏晚松开攥皱的裙摆。前段感情不太愉快。她望向窗外。霓虹灯牌闪烁，
映出顾氏集团的巨幅广告。徐墨递来颗水果糖：试试这个？比舒芬太尼成瘾性低。
荔枝味。和十七岁顾临风塞给她的相同。她含在嘴里，甜得舌根发苦。那晚她梦回高考考场。
数学卷最后大题是三角函数，她绞尽脑汁时，顾临风扔来纸团。展开却是婚柬，
新娘照片变成她的脸。监考老师冷笑着撕掉试卷：作弊者，零分！她惊醒，
摸到满脸冰凉的泪。徐墨的追求像温开水。不烫不冷，刚好入口。他每周约她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