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遗梦完整版

红尘遗梦完整版

作者: 玄霆道宫的莫非里

其它小说连载

玄霆道宫的莫非里的《红尘遗梦完整版》小说内容丰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第一元春深嘉元城的春总是来得格外殷才过惊墨府后园的海棠便迫不及待地绽出粉白的花斜斜地探过青瓦粉在微风中摇曳生园子东北角的秋千架墨家三小姐彩环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卷《太白剑侠传书页间夹着几片刚摘的海棠花墨香混着花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氤氲不她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卷而是时不时飘向垂花门的方心也随着那晃动的秋起起落前日府里来了位客说是爹爹在...

2025-10-27 08:56:55

第一章 嘉元春深嘉元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殷勤。才过惊蛰,

墨府后园的海棠便迫不及待地绽出粉白的花苞,斜斜地探过青瓦粉墙,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园子东北角的秋千架上,墨家三小姐彩环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卷《太白剑侠传》,

书页间夹着几片刚摘的海棠花瓣,墨香混着花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氤氲不开。

她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卷上,而是时不时飘向垂花门的方向。心绪,也随着那晃动的秋千,

起起落落。前日府里来了位客人,说是爹爹在七玄门收的弟子,名叫韩立。

丫鬟小翠打听来的消息说,那韩立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身半旧的青衫,模样顶多算是清秀,

并无甚出奇处。可彩环总觉得,能被爹爹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收为入室弟子,定有不凡之处。

“三姑娘,韩医师往惊蛟阁去了。”小翠气喘吁吁地跑来,压低了声音禀报。彩环眼眸一亮,

轻巧地从秋千上跃下,理了理鹅黄色的裙裾:“走,我们去瞧瞧这位‘韩师兄’。

”她并非存心窥探,只是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爹爹墨居仁离家数年,音讯渐疏,

如今忽然派了个弟子回来,总让她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缘由。惊蛟阁是爹爹的书房,

自他远游后便常年落锁,除了定期洒扫的仆役,严禁旁人出入。彩环带着小翠,

悄悄绕到阁后,借着一丛茂密的湘妃竹掩住身形,恰好能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窥见室内情形。

韩立果然在里面。他背对着窗户,身姿挺拔如松,

正静静立在爹爹常坐的那张紫檀木大书案前。案上摊着一幅泛黄的《经脉运行图》,

彩环认得,那是爹爹最珍视的藏品之一,据说源自某个前朝御医世家。“你看这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陪同韩立前来的管家墨忠,“老爷当年常在此处批注医案。

”韩立微微颔首,并未接口。他伸出手指,在那幅运行图上缓缓移动,

最终停在一个极不起眼的穴位旁。“玉枕穴左三分,凝神聚气。

”他低声念出图旁一行蝇头小楷,指尖在那墨迹上轻轻一点,“师父在此处,

曾教我运行长春功的真气法门。”窗外的彩环心中微微一震。玉枕穴左三分?这个细节,

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未曾听爹爹提起过。这韩立对爹爹的了解和熟悉,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接下来的几日,彩环总能找到各种由头,“偶遇”这位沉默寡言的师兄。有时是在回廊下,

她捧着本《本草纲目》迎面撞上他,佯装请教某个生僻药材的药性;有时是在后园药圃,

她看他俯身查看那些爹爹亲手栽种的草药,眼神专注得仿佛在端详稀世珍宝。

韩立的话总是很少,回答也言简意赅,但每每都能切中要害。他指点她辨认药材时,

指尖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莹润光泽,不似寻常武人的内劲,

倒更像话本里描述的“灵气”。这让她心中那个关于“修仙”的模糊猜测,又清晰了几分。

一日午后,她在爹爹书房外的凉亭里抚琴。琴是爹爹留下的焦尾,音色清越。她信手拨弦,

弹的是一曲《春山吟》,琴音潺潺,如流水溅玉。一曲将尽,她抬眼瞥见韩立从惊蛟阁出来,

正驻足亭外,似乎在聆听。彩环心弦莫名一乱,指法微滞,一个高音便突兀地断了。

“三小姐的琴艺很好。”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与医术无关的话。彩环按下心头悸动,抬头望去。他站在亭外石阶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他青衫上洒下斑驳光影,那双总是过于沉静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她。

“韩师兄也懂音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略知一二。”他淡淡道,

“琴音如人心。三小姐的琴声中,少有闺阁愁绪,倒有几分江湖快意,难得。”彩环怔住了。

府中请过的琴师,包括最疼爱她的二姐,都只赞她琴音“活泼灵动”,

从未有人听出过那深埋在骨子里的、对广阔天地的向往。这位韩师兄,竟能一语道破。

她忍不住追问:“韩师兄行走江湖,可见过真正的江湖?

”韩立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江湖不在远处,就在人心。

”这玄妙的回答让她愈发好奇。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腰间,那里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

布料粗糙,与他虽旧却整洁的青衫格格不入。“这是什么?药囊吗?”她指着那布袋问道。

韩立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拍了拍:“算是吧,装些随身之物。”就在这时,一阵疾风吹过,

凉亭旁那株高大的海棠树剧烈摇曳,粉白的花瓣如雨纷落。有一片正巧沾在他的肩头。

彩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他拂去。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衣衫的瞬间,

却对上了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拒绝,也没有期待,只是平静,

却让她猛地清醒过来,慌忙收回了手,颊边飞起两抹红晕。韩立自己抬手,

轻轻拂去了那片花瓣,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彩环站在原地,

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差点触碰到他的、想象中的温度。她怔了片刻,终是弯下腰,

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片从他肩头飘落、此刻已静静躺在尘埃里的海棠花瓣,用手帕细细包了,

纳入袖中。野狼帮之乱,来得毫无征兆。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和凄厉的惨叫声骤然撕裂了墨府的宁静。彩环被小翠从睡梦中摇醒,

仓皇间只披了件外衫,就被拉着躲进了后园假山下的密室。黑暗中,

她能听到密室外混乱的脚步声、凶狠的叫骂和兵刃破风之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出来。“墨家的小姐肯定藏在这里!给我搜!”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假山外响起,

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密室那看似坚固的石门竟开始晃动。彩环紧紧攥着衣袖,

指尖触到袖中那片已经有些发蔫的海棠花瓣。绝望中,她忽然想起了韩立。

他昨日已向母亲辞行,说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临行前,

他留下了几个小瓷瓶和几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纸符箓,只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二姐凤舞颤抖着取出其中一张符箓,依着韩立临走时匆忙交代的法子,用火折子点燃。

黄纸遇火即燃,却并未迅速化为灰烬,而是爆开一团柔和的青色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瞬间在密室内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恰在此时,密室门被撞开一道缝隙,

一柄雪亮的钢刀狠狠劈入!那青光猛地一颤,钢刀如同砍在无形墙壁上,

发出“铛”一声脆响,竟被硬生生震飞出去,门外传来一声惊怒的痛呼。

跳跃的青光映照着姐妹俩苍白惊恐的脸。彩环看着那神奇的光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在这生死关头,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了那个名为“修仙”的世界边缘——一个她永远无法触及,

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无比真实的世界。动乱最终平息了。据说,是韩立去而复返,

出手惊退了野狼帮的残余势力。但他并未在墨府久留,待到天色微明,府中稍稍安定,

他便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彩环心中空落落的,

仿佛丢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她独自来到昨日那个凉亭,海棠依旧,落英缤纷,

只是再无那道青衫身影。鬼使神差地,她走进了韩立暂住过的那间客房。

房间已被仆役收拾整齐,再无半点住过的痕迹。然而,在整理床褥时,

她的指尖在枕下触到了一点粗糙。那是一角残破的纸张,似乎是从某本书册上撕下来的,

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像是被人匆忙焚毁过。彩环心中一动,将残页抽出。

上面是爹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墨迹却显得有些凌乱潦草,

写着断断续续的字句:“…韩立此子,灵根混杂,资质平庸,然心性坚韧,

恰是…最佳炉鼎…”“…待其长春功修至第四层,气血充盈,神魂稳固,

便可…”“…夺舍之仪,需以定魂咒辅之,尸虫丸控其肉身,以防…”残页到此戛然而止,

下面的部分显然已被焚毁。“炉鼎…”“夺舍…”“尸魂丸…”“定魂咒…”一个个字眼,

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彩环的眼帘,扎进她的心里。她猛地攥紧了这半页残纸,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娇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总是沉静如水、会在她弹错琴音时出声指点、会因一片落花而驻足的青年…在爹爹的计划里,

竟只是…一具“炉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爹爹离家数载不归的缘由,

韩立那超乎年龄的沉稳与谨慎,他对墨府若即若离的态度…无数碎片在这一刻,

被这半页残卷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真相。她将残纸紧紧按在心口,

那里堵得发慌,几乎喘不过气。窗外,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春光里摇曳生姿,

无忧无虑。而亭中的少女,却在这一刻,恍然听见了自己天真年华碎裂的声音。

一些模糊而沉重的预感,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出心湖。嘉元城的春天,依旧明媚。

只是墨家三小姐彩环的心里,已悄然埋下了一颗名为“疑虑”的种子,在无人可见的角落,

悄然滋生。第二章 惊蛟疑云韩立离去后的墨府,像是骤然被抽走了一股无形的精气神,

连带着满园春光,都显得寂寥了几分。墨彩环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日。

那半页残卷就摊在梳妆台上,像一块灼热的炭,烫得她坐立难安。

“炉鼎”、“夺舍”、“尸虫丸”、“定魂咒”……这些字眼在她脑中反复盘旋,

交织成一张冰冷而危险的网,将那个青衫沉默的身影牢牢困在中央。她想起韩立在府中时,

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那仿佛与周遭一切都隔着一层薄纱的疏离感,

还有他对饮食近乎苛刻的谨慎,对某些特定药材异常敏锐的反应……以往只觉得是性格使然,

或是医者的怪癖,如今想来,竟处处透着不寻常。“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彩环猛地站起身,将残页小心折好,藏入贴身的荷包。她决定,

要从父亲留下的那些手札典籍中,找出真相。惊蛟阁,这座墨府最神秘也最戒备森严的书房,

再次成了彩环流连之地。她以整理父亲遗物、温习医书为名,向母亲求得钥匙,

开始了漫长而细致的搜寻。

书房里弥漫着陈年墨香、书卷气和一丝极淡的、独属于墨居仁的冷冽药香。

高大的紫檀木书架直抵穹顶,

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线装古籍、牛皮手札和各式各样的药材标本。

彩环从前只觉得这里肃穆压抑,如今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每一本书册背后,

都藏着她不敢触碰的秘密。她先从父亲最常翻阅的那些医书入手。

《黄帝内经》、《青囊经》、《肘后备急方》……她一本本仔细翻查,

不放过任何一页夹层、一处批注。起初几日,一无所获。那些医书干净得像是从未被人动过,

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再无其他。彩环不禁有些气馁,难道那半页残卷只是孤证?

是父亲一时走火入魔的臆想?她靠在书架旁,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架最高处,

那里摆放着几卷用深蓝色布套包裹的书册,看起来格外古旧。她记得小时候顽皮想爬上去拿,

被父亲厉声喝止,那是她记忆中父亲少有的疾言厉色。心中一动,彩环搬来梯子,

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卷书取了下来。拂去积尘,解开布套,露出里面靛蓝色的封面,

上面用银粉写着《南华药典杂录》字样。她翻开第一册,

里面确实是些晦涩的药理和炼丹心得,笔迹是父亲的,但比现在看到的要青涩许多。

她耐着性子一页页翻阅,直到第三册的中部,指尖触到了一处轻微的异样。

有两页纸的粘连处似乎比别处更厚些。她屏住呼吸,用簪子小心地挑开粘连的缝隙,

里面赫然夹着几页折叠的、质地不同的纸张!展开一看,彩环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才是父亲墨居仁真正的手迹,与他后来沉稳劲健的笔法不同,

这几页上的字迹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潦草,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度兴奋或焦虑之中。

“…夺舍之法,逆天而行,需以同源精气为引,炉鼎之资质反在其次,

重中之重乃神魂契合…”“…余遍寻古籍,得此‘定魂咒’,辅以‘尸虫丸’控其肉身,

可保夺舍之时,炉鼎神魄无力反抗…”“…然尸虫丸性烈阴毒,需定期服食解药压制,

否则虫噬经脉,痛不欲生,终致肉身崩坏…”“…韩立此子,长春功已入门,气血渐旺,

然其心性警觉,似有所察,下药需愈发谨慎…”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针,

扎得彩环遍体生寒。她几乎能透过这狂乱的笔迹,看到父亲那双充满野心与执念的眼睛,

以及韩立在察觉危机后,日益加深的沉默与戒备。

“尸虫丸…定期服食解药…虫噬经脉…”彩环喃喃念着这几个词,

眼前仿佛浮现出韩立强忍痛苦的模样。她猛地合上手札,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她想起有一次,韩立在指导她辨认一株“七叶七星草”时,

手指曾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了一下,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当时她只以为是劳累所致,

还关切地递上茶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现在想来,

那或许就是“尸虫丸”毒性发作的征兆!接下来的几天,彩环像是着了魔,

几乎住在了惊蛟阁。她翻遍了所有可能藏有线索的角落,又陆续找到了一些零散的记录。

有的记载着几种罕见毒物的炼制方法,有的则是关于神识、魂魄的玄奥论述,

皆与正统医道大相径庭。她拼凑出的真相越来越完整,也越来越残酷。父亲墨居仁,

这位她敬若神明的神医,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竟真的对自己的弟子布下了如此恶毒的局。而韩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还是如同温水中的青蛙,直到毒性深入骨髓,才惊觉已无法逃脱?这日午后,

彩环正对着一卷记载“清心咒”的残页发呆这是她找到的,

唯一似乎能对抗“定魂咒”的法门,母亲严氏悄然走了进来。“环儿,

”严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这几日总泡在书房,可是在寻什么?

”彩环慌忙将残页藏入袖中,强自镇定道:“没…只是温习爹爹留下的医书,

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严氏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

目光却扫过书桌上那些摊开的、明显不属于正统医道的书册,

轻轻叹了口气:“你爹爹他…心气高,志向远,有些事,并非我们妇道人家该深究的。

”彩环抬起头,直视着母亲:“娘,爹爹他…对韩师兄,是不是…”严氏的脸色微变,

迅速打断了她:“莫要胡猜!你爹爹自有他的考量。韩立那孩子…你爹爹待他如子侄,

传授医术,庇护安危,已是仁至义尽。”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告诫,“有些事,知道得越多,

反而越危险。你只需记住,你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墨家,

或许…也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母亲的话,如同最后一锤,敲定了彩环心中的猜测。

她看着母亲躲闪的眼神,知道她必定知晓部分内情,只是不愿,也不能对她明言。

母亲离开后,彩环独自坐在空旷的书房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惊蛟阁内药香依旧,她却只觉得寒冷刺骨。她将那些找到的、关于夺舍和毒药的手札残页,

小心地收集起来,用油纸包好,藏在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隐秘墙洞里。然后,

她拿起那卷记载着各种解毒之法的《万毒解方》,开始更加刻苦地研读。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或许,她永远也没有能力去改变父亲的决定,

去对抗那玄之又玄的修仙力量。但至少,她可以试着去理解那“尸虫丸”的毒性,

去找到缓解甚至解除之法。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那个青衫身影再次陷入绝境时,

她这点微末的医术,能为他带来一线生机。窗外,暮色四合,惊蛟阁渐渐被黑暗吞噬。

墨彩环点燃烛火,昏黄的光晕照亮她坚定而稚嫩的脸庞。

那些深藏在墨香与药味背后的阴谋与挣扎,如同暗流,在这个春天,

悄然改变了嘉元城明珠一生的轨迹。她知道,从她发现那半页残卷起,

她再也回不去那个只需赏花抚琴、无忧无虑的从前了。

第三章 家破离殇 (8000字)韩立离去后的墨府,表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海棠依旧年年盛开,回廊下依旧能听见丫鬟们的轻言笑语。但墨彩环知道,有些东西,

自那个青衫身影离开后,就彻底改变了。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赏花扑蝶、沉浸在话本才子佳人故事里的天真少女。

惊蛟阁中发现的那些秘密,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时刻提醒着她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汹涌。她变得更加沉默,

常常一个人对着父亲留下的医书出神,

纤细的指尖在那些记载着“尸虫丸”、“定魂咒”的字句上反复摩挲,

眉宇间凝结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母亲严氏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忧在心中,却无法言明,

只能吩咐下人更加细心地照料,又请了城中最好的绣娘来教她女红,

试图用这些琐碎的日常分散她的注意力。然而,这些都收效甚微。真正的风暴,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毫无征兆地降临。起初,只是几声凄厉的犬吠划破夜的宁静。

紧接着,府墙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金属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以及压抑的、充满杀气的低吼“走水了!走水了!”不知是谁先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彩环被贴身丫鬟小翠从睡梦中摇醒,仓皇起身,推开窗棂一角,

只见墨府西北角的马厩方向已是火光冲天,扭曲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夜空,

将半个嘉元城都映照得一片血红。更令人心悸的是,

火光中隐约可见无数黑影如鬼魅般翻越府墙,刀剑反射着冰冷的火焰寒光。“小姐!快走!

”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替她披上一件外衫,“是野狼帮的余孽!

他们…他们勾结了外人打进来了!”野狼帮?彩环心中一惊。

上次韩师兄不是已经…不容她细想,房门被猛地撞开,二姐凤舞提着裙摆冲了进来,

发髻散乱,脸色煞白如纸:“三妹!快跟我去密室!”她一把抓住彩环的手,

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抖,“娘已经在那边了!他们…他们是冲着惊蛟阁来的!”“惊蛟阁?

”彩环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书房!姐妹俩在小翠和几个忠心护院的掩护下,

跌跌撞撞地穿过混乱的庭院。

耳边充斥着兵刃相交的铿锵声、垂死者的哀嚎、以及房屋倒塌的轰然巨响。

昔日精致雅观的亭台楼阁,此刻已沦为修罗场。

彩环亲眼看着一个平日里总会偷偷塞糖给她吃的老花匠,被一名蒙面黑衣人一刀劈倒,

鲜血溅在假山石上,触目惊心。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只是死死咬着下唇,任由二姐拉着她往前跑。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韩立的身影,

若是他在…密室入口在假山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穴里。当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喊杀与惨叫声时,密室内仅有的几盏油灯的光芒,

映照出母亲严氏强自镇定却难掩惊惶的脸,以及几位姐姐苍白无助的神情。“娘!

”彩环扑进母亲怀里,感受到母亲身体的微微战栗。“没事了,环儿,

没事了…”严氏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忠叔他们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城防军很快就能到…”然而,她的话音未落,

密室外就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和凶狠的叫骂。“墨家的娘们肯定躲在这里!把门撞开!

”“老大说了,惊蛟阁里的东西和墨大夫的女儿,一个都不能放过!”石门被撞得咚咚作响,

石粉簌簌落下。密室内,女眷们吓得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彩环紧紧攥着衣袖,

指尖再次触到了那片早已干枯脆弱的海棠花瓣。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她猛地想起了韩立!他临行前留下的那些瓷瓶和符箓!二姐上次用过一张,

确有奇效!“二姐!韩师兄留下的符!”她急忙看向凤舞。凤舞经她提醒,也是眼中一亮,

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里面仅剩的三张黄色符箓和两个小瓷瓶。

她颤抖着取出一张符箓,依着韩立临走时匆忙交代的、极其简略的法子,用火折子去点燃。

符纸边缘焦卷,却迟迟没有像上次那样燃起青光。“怎么会…怎么会没用?

”凤舞急得眼泪直流。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石门已经开始出现裂纹。严氏深吸一口气,

接过符箓,目光扫过那几个小瓷瓶,其中一个瓶身上贴着“爆炎”二字。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那张似乎失效的符箓贴近石门缝隙,然后拔开“爆炎”瓶的塞子,

将少许淡红色的粉末倒在符箓上。“捂住耳朵!”严氏低喝一声,拉着彩环和凤舞急速后退。

“噗”的一声轻响,符箓上的粉末接触到空气,猛地爆开一团炽热的火焰,

顺着石门缝隙窜了出去!门外顿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撞击声戛然而止。

密室内众人刚松了半口气,却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雕虫小技!

看来墨居仁果然留了些东西给你们!”紧接着,一股巨力再次轰在石门上,这一次,

厚重的石门再也支撑不住,“轰隆”一声,碎裂开来!碎石飞溅中,

一个身材高瘦、面带刀疤的黑衣人,带着几名手下,狞笑着踏入了密室。

他手中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鬼头刀,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惊恐的女眷们,

最后定格在严氏和彩环身上。“墨夫人,别来无恙?”刀疤脸嘿嘿一笑,

“我们老大请夫人和三位小姐,去府上做客。”“休想!”严氏将女儿们护在身后,

虽然脸色苍白,脊背却挺得笔直,“墨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啧啧,有骨气。

”刀疤脸舔了舔嘴唇,眼中淫邪之光一闪,“就是不知道,

墨大夫知道他如花似玉的夫人和女儿落在我们手里,会不会心疼?”他一步步逼近,

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护在女眷身前的最后两名护院,被他随手两刀便劈翻在地,

生死不知。彩环看着那柄滴血的鬼头刀越来越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里除了海棠花瓣,

还有她这些日子偷偷誊抄的、关于“清心咒”和几种解毒方子的纸张。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她还没有找到韩师兄,

还没有问清楚…就在刀疤脸的手即将触碰到严氏的那一刻,异变再生!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

如同九天落雷,毫无征兆地从密室入口处射入!剑气森寒,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之意!

刀疤脸色大变,回身格挡已然不及,只能凭借本能向旁急闪!“嗤啦!”血光迸现!

他的一条左臂齐肩而断,飞了出去!“谁?!”刀疤脸又惊又怒,捂住喷血的伤口,

骇然望向入口。一道青衫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立在破碎的石门处。

月光从他身后照入,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形,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只有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万年寒潭,深不见底。“韩…韩立?!”刀疤脸瞳孔骤缩,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你…你不是已经离开嘉元城了吗?!”来人,

正是去而复返的韩立!他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密室内的惨状,

在惊魂未定的彩环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再次锁定刀疤脸。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并指如剑,

又是一道更为凝练的剑气激射而出!这一次,刀疤脸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眉心处已然多了一个血洞,瞪大着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带来的几名手下见首领瞬间毙命,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地向密室外逃去。

韩立并未追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剑与他无关。密室内,

只剩下女眷们劫后余生的压抑啜泣声。“韩…韩师兄…”彩环看着那道逆光而立的身影,

声音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喜悦?是委屈?

还是那无法言说的、关于惊蛟阁秘密的沉重?她分不清。韩立走到严氏面前,

微微颔首:“师娘,受惊了。”严氏强撑着站起来,脸色依旧苍白,

却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镇定:“多亏你及时赶到…立儿,外面…”“府内贼人已基本肃清,

但…”韩立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墨府…损毁严重,恐怕已不宜久留。”他的话,

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刚刚升起的希望。墨府…毁了?就在这时,严氏突然闷哼一声,

身体晃了晃,向一旁软倒。“娘!”彩环和凤舞惊呼着扶住她。

只见严氏后背衣衫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

原来,方才石门破碎时,飞溅的碎石中夹杂着敌人暗藏的锋利铁片,她为了护住身后的女儿,

竟硬生生用身体挡了一下!“娘!你怎么样?”彩环看着母亲迅速失血而变得灰败的脸色,

吓得六神无主。韩立蹲下身,指尖在严氏伤口附近疾点数下,封住穴道止血,

又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喂入严氏口中。

“师娘伤势很重,铁片上有毒。”韩立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彩环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凝重,“需要尽快静养解毒。”严氏服下丹药,

气色稍缓,她紧紧抓住韩立的手,

恳求与决绝:“立儿…我…我怕是不行了…墨家…墨家的以后…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娘!你别说话!你会没事的!”彩环哭着喊道。严氏摇了摇头,

目光转向彩环,充满了不舍与怜爱,

照顾好环儿…带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她颤抖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枚温润剔透的白色玉符,

塞到韩立手中。那玉符造型古朴,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中心一点殷红,如同血滴。

“这是…居仁留给你的…”严氏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如今…交给你…小心…保…管…”她的目光最后深深看了彩环一眼,

充满了无尽的牵挂与担忧,然后手臂无力地垂落,缓缓闭上了眼睛。“娘——!

”彩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在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上,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姐姐们的哭声,密室内外的混乱,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只觉得无边的寒冷和黑暗将自己紧紧包裹。韩立握着那枚还带着严氏体温的玉符,

指尖微微收紧。他低头看着痛哭失声的彩环,又看了看手中这枚据说师父留给他的玉符,

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明。这玉符,他认得,是墨居仁贴身佩戴之物,

据说有凝神静气、防护邪祟之效,但此刻入手,他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似乎…并不仅仅是防护那么简单。良久,他俯身,轻轻将一枚同样的、但稍小一些的玉符,

挂在了彩环的脖颈上。那是他之前给她的,叮嘱她贴身佩戴。“此物…可护你平安。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然后,他站起身,

对闻讯赶来的、仅存的几位墨府忠仆沉声吩咐:“收拾细软,准备车马,天亮之前,

必须离开嘉元城。”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慌乱无措的人们找到了主心骨。

……天色微明时,几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晨雾中,

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已成断壁残垣的墨府。彩环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身上换了一套粗布衣裙,

脸上也刻意抹了些灰土。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里面是母亲仅存的几件遗物,

以及她自己在最后时刻,冲回几乎被焚毁的惊蛟阁,

从那个隐秘墙洞里抢出的、记录着父亲秘密的油纸包。她回头,透过车帘的缝隙,

望向那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府邸。曾经的车水马龙、笑语喧阗,

如今只剩焦黑的梁柱和袅袅余烟。父亲远游未归,母亲惨死,家业毁于一旦,

姐姐们被迫分散逃亡…一夜之间,她从天之骄女,沦为无家可归的浮萍。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脖颈上那枚玉符贴着皮肤,

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她不知道韩立去了哪里,他似乎只是将她们送出城,

安置在一個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后,便再次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银钱和几句简短的交代。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但她知道,她必须活下去。为了母亲临终的嘱托,

也为了…心中那个尚未解开的谜团,

那个关于父亲、关于韩立、关于修仙长生的、沉重而危险的秘密。马车碾过官道的尘土,

载着少女破碎的过往和未知的将来,消失在嘉元城外的茫茫山野之中。

春日的阳光照在路旁新生的小草上,却照不进彩环此刻冰冷而决绝的心。她的指尖,

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油纸包的粗糙边缘,那里面,藏着惊蛟阁最后的秘密,

也是她未来道路上,唯一能抓住的、与过去相连的线索。

第四章 燕堡伪装离开嘉元城的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了数日,

载着墨彩环和她破碎的过去,驶向一个完全陌生的未来。

同行的只有忠心耿耿的老仆墨忠和一个负责驾车的哑仆。两位姐姐在韩立的安排下,

已由其他可靠之人护送,前往不同的地方隐匿。分散,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墨家的血脉。

车厢内,彩环蜷缩在角落,身上粗糙的葛布衣裙摩擦着皮肤,

带来一种陌生的、属于底层百姓的触感。她脸上刻意涂抹的锅底灰已经干裂,

散发出淡淡的烟火气。曾经柔顺如缎的秀发,此刻被毫不留情地剪短,

胡乱挽成一个朴素的妇人髻,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固定。

镜中那张尚带稚气却已刻上风霜的脸,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怀中紧紧抱着那个蓝布包裹,

里面除了母亲留下的几件简单首饰和一点散碎银两,

最重要的便是那包从惊蛟阁墙洞中抢出的、记录着父亲秘密的油纸包。这些纸张,

如今是她与过往唯一的联系,也是压在她心头最沉重的负担。“小姐…不,环娘子,

前面就是燕翎堡了。”车帘外,传来墨忠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他遵照韩立的吩咐,早已改口。

彩环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城寨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灰黑色的墙体在秋日寡淡的阳光下显得冷硬而肃穆。与嘉元城的繁华富丽不同,

燕翎堡更像一个庞大的军事据点与流民聚集地的混合体,透着一股粗粝而混乱的气息。

“忠叔,打听清楚了吗?这里…安全吗?”彩环的声音有些沙哑,

连日来的颠簸和惊惧让她身心俱疲。“打听过了,”墨忠压低声音,“燕翎堡鱼龙混杂,

各方势力盘踞,但也正因如此,反而便于隐匿。堡主燕强据说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

只要按时缴纳‘保护费’,不主动惹事,倒也勉强能安身。只是…我们带来的银钱,

恐怕支撑不了太久。”彩环沉默地点点头。母亲留下的体己,加上韩立临走时给的那些,

对于普通百姓或许是一笔巨款,但在这等混乱之地安家落户,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

她必须尽快找到谋生的手段。马车在堡门口接受了盘查。

守门的堡丁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简陋的行装和风尘仆仆的脸,

尤其在彩环那刻意掩饰却仍难掩清丽的眉眼上多停留了片刻,

最终在墨忠赔着笑脸递上一小块碎银后,才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进入堡内,

喧嚣和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铺面和地摊,

售卖着从山野干货、劣质兵器到不明来源的药材、甚至奴隶的应有尽有。

人穿梭其间:扛着猎物的山民、挎着刀剑的江湖客、眼神闪烁的商人、以及面黄肌瘦的流民。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牲畜的腥臊、食物的焦糊气,

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底层挣扎的绝望气息。

这与彩环从小到大所熟悉的、弥漫着墨香与花香的嘉元城墨府,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一种格格不入的恐慌感攫住了她。最终,

他们在堡西一处相对僻静、租金也最便宜的巷尾,租下了一个带着小院的破旧瓦房。

院子不大,杂草丛生,屋舍也颇为简陋,但总算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落脚之处。

安顿下来的第一夜,彩环在昏暗的油灯下,打开了那个油纸包。

父亲那些狂乱的字迹再次映入眼帘,

“夺舍”、“尸虫丸”、“定魂咒”……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和恐惧的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能依靠的,

只有墨家祖传的医术。“忠叔,”她看向正在收拾屋子的老仆,“明天我们去集市看看,

置办些药材和基本的医用具。这燕翎堡伤患想必不少,我们…开一间小医馆。

”墨忠愣了一下,担忧道:“环娘子,您身份尊贵,怎能…怎能行此抛头露面之事?

而且这堡内情况复杂,万一…”“没有万一了,忠叔。”彩环打断他,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墨府已经没了,我们现在只是求生的普通人。

医术是爹爹留给我唯一能安身立命的本钱。若不能自食其力,坐吃山空,我们迟早会暴露,

或者饿死在这燕翎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

继续道:“至于抛头露面…从今往后,没有墨家三小姐彩环,

只有丧夫流落至此、靠医术糊口的‘环娘子’。记住,无论谁问起,都是这个说法。

”她的眼神清澈而决绝,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让墨忠这个见惯了风浪的老人,

也感到一阵心酸和震撼。他知道,那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姐,已经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

第二天,彩环便开始了她的“环娘子”生涯。她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粗布衣裙,

用布条将胸束得平坦,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灰渍,刻意压低嗓音说话,

行走坐卧都模仿着市井妇人的姿态。她跟着墨忠在嘈杂混乱的坊市间穿梭,

精打细算地采购着药材、药碾、陶罐等物什。起初,这小小的“墨氏医馆”门可罗雀。

堡民们对一个如此年轻、又是外乡来的“寡妇”大夫,充满了不信任。彩环也不急不躁,

每日只是静静地整理药材,研读医书——她带出来的,

多是墨家医术中相对基础、适用于寻常病症的部分,那些涉及修仙、毒蛊的机密,

她只敢在深夜无人时,才偷偷翻阅揣摩。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一个在山上被毒蛇咬伤、奄奄一息的猎户,被同伴抬到了她的医馆门口。

堡内唯一的那个老郎中看了一眼,便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彩环检查了伤口,

认出那是“五步倒”蛇毒。她记得父亲手札中记载过一个针对此种蛇毒的急救方子,

虽药材不全,但可以一试。她沉着地指挥墨忠和猎户的同伴帮忙,

用银针封住穴道阻止毒性蔓延,又用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粉混合了几味现买的草药,内服外敷。

忙活了整整一夜,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猎户的高热终于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

此事很快在堡西传开。“环娘子医术高明,连‘五步倒’都能治”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地,

开始有堡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求医。无论是跌打损伤、风寒暑湿,还是妇人小儿杂症,

彩环总能凭借扎实的医学根基和从父亲手札中学到的一些精妙技巧,给出有效的诊治。

而且她收费公道,对贫苦者甚至分文不取,只象征性地收些鸡蛋、菜蔬作为酬劳。

“环娘子心善呐!”街坊邻里开始这样称赞她。彩环听着,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捣药。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卸下“环娘子”的伪装,

对着铜镜中那张日渐消瘦、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愁绪的脸时,

她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她开始有意识地打听消息。借着行医的机会,

她与三教九流的人接触,旁敲侧击地探听关于嘉元城、关于野狼帮、关于七玄门,

甚至…关于修仙者的零星信息。她不敢直接提及韩立的名字,

只能从那些模糊的传闻和破碎的信息中,努力拼凑外界的动向。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伪装和小心翼翼的打探中,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

燕翎堡下了第一场雪。彩环坐在略显清冷的医馆里,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

不由得又想起了嘉元城,想起了那个海棠盛开的春天,想起了那个青衫沉默的身影。

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然无恙?是否…还记得嘉元城里,

那个曾被他称为“三师妹”的女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那枚从未离身的玉符。

这枚韩立赠予的玉符,在她数次遇到地痞骚扰或疑似被人跟踪时,都会微微发烫,

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力量,让那些不怀好意者莫名地心生怯意,不敢过分相逼。她知道,

这玉符不仅在保护她,或许…也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属于韩立那个世界的气息。

这让她在感到一丝温暖的同时,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仙凡之隔,

如同这漫天风雪与屋内炉火的区别,看似相近,实则遥不可及。然而,她并未放弃。

在为人诊病之余,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对那包秘密手札的研究中,

尤其是关于“尸虫丸”的部分。她翻遍了自己能接触到的所有医药典籍,

试图找到能克制甚至解除这种阴毒药物的方法。她配制了许多药方,

但苦于没有实际的病例和足够的药材进行验证,进展缓慢。但她没有气馁。

这仿佛成了她活下去的另一个支撑,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

若能与韩立重逢,她或许能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缓解他一丝痛苦,也好。这一日,

医馆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是一个面色苍白、气息紊乱的中年修士,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诡异的黑色伤口,周围的血管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散发出淡淡的腐臭气息。彩环在为他清理伤口时,心中猛地一跳。这伤口的症状,

与父亲手札中描述的、某种被低阶魔气侵蚀后的状况,有七八分相似!而据手札记载,

治疗此种伤势的一味主药“清心草”,其药性与压制“尸虫丸”毒性的一种辅药,

颇有相通之处!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按照自己推演出的新方子,

为那修士配了药。几天后,修士的伤势果然大有好转,临走前,

他留下了一块品质不错的灵石作为酬谢,并深深看了彩环一眼:“环娘子并非普通医者吧?

此番恩情,叶某记下了。”彩环心中凛然,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但更多的是验证了推演的欣喜。她谨慎地收好灵石,并未多言。送走修士,她回到内室,

再次翻开那本记录着“尸虫丸”的手札,指尖在那些令人心悸的字句上划过。窗外,

燕翎堡的雪还在下,将这个混乱而冰冷的世界装点得一片素白。墨彩环,

这个曾经的嘉元城明珠,如今已彻底融入了燕翎堡的市井之中。

她用“环娘子”的身份作为保护色,用医术维系着生存,而在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

那份源于惊蛟阁秘密的执念,以及对那个青衫身影的复杂情感,如同深埋在冰雪下的种子,

正在悄然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她知道,前路依旧漫长而危险,

但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人的藤蔓。在这混乱的燕翎堡,她用自己的方式,

艰难地扎下了根,并时刻准备着,迎接命运下一次的波澜。第五章 尘海再逢燕翎堡的深秋,

寒意已然刺骨。坊市却依旧人声鼎沸,仿佛这世间的苦难与混乱,

都与这方寸之地的喧嚣无关。墨彩环,或者说“环娘子”,背着半满的药篓,

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粗布衣裙难掩她日渐清瘦却依旧挺直的脊背,

妇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是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疲惫与警惕。

今日她是来采购一批急需的朱砂和雄黄,堡内近日湿气重,毒虫频出,

不少孩童身上起了恶疮,她需配制些特效的药膏。目光扫过两旁琳琅满目、真假难辨的货摊,

耳边充斥着摊贩的吆喝、买主的还价以及江湖客粗鲁的谈笑,

她早已习惯了将这嘈杂当作背景,只专注于寻找自己所需之物。

就在她在一个相熟的老摊主前蹲下,仔细挑选着成色上佳的朱砂时,一个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请问,哪里有卖朱砂和黄纸?

”那个声音…平静,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穿越了数年的光阴,

直接敲击在她的灵魂上。彩环整个人瞬间僵住,蹲着的身形凝固在那里,

握着朱砂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矿物里。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遥远。她不敢回头,生怕这只是连日劳累产生的幻觉,

生怕一回头,那个声音的主人就会如同泡影般消散。“喂,小娘子,你还要不要了?

”老摊主疑惑地催促道。这声催促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几乎僵硬的身体动起来,将挑好的朱砂放入摊主的秤盘,付了钱,然后,

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

精准地定格在街角那个临时支起的、售卖符纸和法器的摊位前。青衫。

依旧是那身半旧却洁净的青衫,挺拔的身姿在略显杂乱的环境中,如同遗世独立的青竹。

岁月似乎真的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刻痕,面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那双眼,

似乎比嘉元城时更加深邃,平静无波,仿佛已看尽了世间沧桑。是他。韩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她的肋骨,带来一阵阵酸涩的痛感。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年来的颠沛流离、伪装坚强、深夜里的恐惧与思念,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

几乎要将她淹没。“韩…”她张了张口,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称呼,却卡在喉咙里,

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最终,化作一声带着颤抖的、低不可闻的,“…师兄。”声音很轻,

混杂在坊市的嘈杂里,几不可闻。但韩立却像是有所感应,正要付钱的动作微微一顿,

侧过头,目光向她这边扫来。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清晰地掠过一丝讶异,虽然转瞬即逝,

恢复了那惯有的平静,但彩环捕捉到了。

他的目光在她刻意梳起的妇人发髻、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以及背上那只与她身形不甚协调的药篓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同在嘉元城回廊下那般,

平静地唤了一声:“墨姑娘。”三个字。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故人零落的唏嘘,

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如同在说“今日天气尚可”。这三个字,

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破了彩环心中翻涌的情绪泡沫,

让她瞬间从那种几乎失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是啊,墨姑娘。他们之间,

从来就只有这疏离而客气的称呼。仙凡之隔,岂是几年光阴和一场家破人亡能够拉近的?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符合“环娘子”身份的、带着些许意外和礼貌的笑容,

走上前去:“韩…医师,好久不见。”“你怎会在此?”他的目光依旧平静,

扫过她背上的药篓。“行医济世,四海为家。”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带着市井女子应有的爽利,却又忍不住泄露出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苦涩,

“燕翎堡坊市药材齐全,我来采购些药材。”韩立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她手中刚买的朱砂上:“选材不错,但杂质稍多,炼制低阶符箓尚可,若入药,

需再提纯。”他还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切中要害。彩环心中微动,

顺着他的话问道:“韩医师也懂药材提纯之法?”“略知一二。”他淡淡道,并未深谈,

转而问道,“师娘…和府上可还安好?”终于…还是问到了。彩环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垂下眼睫,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声音低了几分:“母亲…在那场动乱中,为护我们,伤重不治了。墨府…也已毁了。

姐姐们分散避难,如今,只剩我一人流落至此。

”她尽可能用最简洁的语言陈述这残酷的事实,指甲却深深掐入了掌心,

用疼痛来维持声音的稳定。韩立沉默了。彩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

带着一种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她无法分辨的情绪。良久,他才缓缓道:“节哀。

”依旧是平淡无波的两个字。彩环不知道他是否早已知道这个消息,还是真的此刻才听闻。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数年、沉重无比的问题:“韩师兄,我父亲他…临走前,可还安好?

”她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究竟去了哪里?”这是试探,

也是她最后的期盼。期盼能从他的反应中,找到一丝父亲或许尚在人间的渺茫希望,或者,

至少确认那个来自手札的、关于“夺舍”的残酷猜测。韩立的目光与她相接,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极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他并未立刻回答,

而是将买好的朱砂和黄纸收入怀中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储物袋,然后才看向她,

声音低沉了几分:“师父在很远的地方…修行。他走的时候,并无痛苦。”这个回答,

与当年在嘉元城时,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彩环清晰地看到,

在他提到“师父”二字时,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晦暗。

并无痛苦?彩环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一个执着于“夺舍”长生的人,

在计划失败、魂飞魄散之际,怎会“并无痛苦”?韩立的话,

更像是一种经过斟酌的、善意的隐瞒,或者说,是一种不愿多言的终结。她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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