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秘录：九幽玄宫

二零一二年，秋，北京潘家园。

我的“听雷轩”古玩店就开在潘家园一角，不甚起眼。

店里多是些瓶瓶罐罐、零碎玉件，真真假假，糊口而己。

我叫陈屿，退伍回来，靠着一点复原费和家里传下来的几件老底子，开了这么个铺子。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郁，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要滴下水来。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灰尘在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稀薄光柱里缓缓浮动。

我正拿着一块麂皮布，擦拭着柜台里一枚品相还算不错的辽金时期秋山玉绦环，门上的铜铃“叮铃”一声，响了。

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个女人。

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身形高挑，气质清冷。

她没看柜台里的东西，目光首接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寻。

“请问，是陈屿陈先生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是我，您有什么需要？”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

这类客人通常目的明确，不是寻常逛摊的主。

“我姓苏，苏怀瑾。”

她走到柜台前，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在玻璃柜台上，“想请您帮忙看看这件东西。”

她解开软布，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龟甲，质地非玉非石，触手冰凉，上面布满了一种极其古老、扭曲的裂纹，以及一些用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刻痕。

那些刻痕的走向，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规律。

我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东西，我认识。

或者说，我家里那本祖传的、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陵谱杂记》的残卷里，有关于它的记载和图样。

镇河洛龟甲。

传说中大禹治水时，从洛水中浮出的神龟所负的洛书载体之一，当然，眼前这块只是后世仿制的“残甲”，但即便如此，也绝对是稀世奇珍。

它最大的作用，据说是能“定地气，辨阴阳”，是顶尖的堪舆法器。

更重要的是，我家传的那半块，和眼前这块，无论是材质、色泽，还是裂纹的走向，几乎一模一样。

我那块，被我爷爷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她怎么会有这个？

她是谁？

内心己是惊涛骇浪，面上我却不动声色，拿起旁边的放大镜，假装仔细端详着龟甲上的纹路。

“苏小姐，这东西……有点意思。

哪儿来的？”

“家传的。”

苏怀瑾言简意赅，目光却紧紧盯着我的反应，“陈先生，据说这龟甲与一处古遗迹有关，涉及一个……很特别的秘密。

我查了很久，线索指向您这里。”

她微微挽起左手袖口，露出手腕内侧。

那里，有一片暗红色的、形似火焰又似诡异文字的印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身上这个，从三年前一次考古现场意外后就开始出现，医院查不出任何问题。

但它出现后，我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座沉在黑暗里的城市，还有……这个龟甲的图案。”

她的语气平静，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焦虑和坚定。

“我查到，这种印记，在一些古籍残卷里被称为‘冥纹’，是不祥之兆，通常与一些……地下的东西有关。

而破解它的线索，似乎就落在这龟甲和……”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和懂得‘观山’之术的人身上。”

“观山”……她连这个都知道。

我放下放大镜，深吸了一口气。

爷爷临终前反复叮嘱，不可轻易显露家传的本事，尤其不能让人知道我们这一脉，极有可能是早己失传的“观山太保”后裔。

观山太保，不同于摸金发丘，更侧重于对山川地脉的观测与理解，擅长的不是倒斗，而是“定穴”与“避凶”。

“苏小姐，您找错人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就是个开古玩店的，不懂您说的这些。

这东西，我看不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怀瑾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能洞穿一切。

“陈先生，我知道这很唐突。

但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这冥纹……它在生长。

每次梦醒，它都会蔓延一点点。

我研究过您发表过的几篇关于古代地理和风水学的匿名文章，那种独特的视角和见解，不是普通学者能有的。”

她竟然连这个都挖出来了。

那是我早年为了验证所学，用化名投着玩的。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旧皮夹克，头发乱糟糟像是刚睡醒的年轻男人闯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哎哟我去！

老陈，哥们儿这回可淘着个好东西！

你给掌掌眼……诶？”

他看见柜台前的苏怀瑾，愣了一下，随即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有客人啊？

这位美女面生啊，怎么着，老陈你开张了？”

来人是张九斤，我在潘家园认识的“狐朋狗友”，自称是东北民间散盗的传人，嘴皮子利索，手脚也麻利，就是不太着调。

他手里拎着个破旧的布袋子，看样子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掏换来什么“宝贝”。

我没理他，对苏怀瑾道：“苏小姐，您请回吧。”

苏怀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坚持。

她将龟甲重新包好，收进包里，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想起什么，随时找我。”

她转身离开，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张九斤凑到我旁边，看着苏怀瑾的背影，咂咂嘴：“这姑娘，够飒的啊！

什么来头？

找你干嘛？”

我没说话，心里乱糟糟的。

镇河洛龟甲，冥纹，观山太保……这些我以为只会存在于祖辈故事里的东西，竟然一股脑地涌到了眼前。

我走到窗边，看着苏怀瑾的身影消失在潘家园熙攘的人流中。

天空愈发阴沉，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云层。

山雨欲来。

我知道，我的平静日子，恐怕到头了。

那块冰冷的龟甲，和她手腕上那诡异的冥纹，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撬开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而那扇门后，或许就是《陵谱杂记》中只言片语提到的，那座沉埋于历史尘埃下的神秘古城——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