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宋雪却睡得似乎很沉,面容恬静,呼吸均匀,仿佛昨夜那个在卫生间压低嗓音通话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清晨,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
厨房里冷锅冷灶,映衬着他此刻冰凉的心境。
他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却比不上心头那抹涩意。
六点半,卧室传来响动。
宋雪穿着那件她常穿的浅蓝色纯棉睡衣走了出来,素面朝天,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清爽又居家,与昨夜那个***的形象判若两人。
“老公,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多睡会儿?”
她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想靠过来。
王志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避开了她的亲近。
“睡不着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宋雪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
她转身走向厨房,嘴里念叨着:“哎呀,都没做早餐啊。
那我热点牛奶,煎个蛋吧?”
“不用了,没胃口。”
王志打断她,目光落在玄关柜子上那束己经有些蔫了的香槟玫瑰上。
宋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撒娇:“对不起嘛老公,昨天……都怪我,把你精心买的花都忘了。
我待会儿就把它插起来。”
她走过来,拿起那束花,动作轻柔地整理着花瓣,“真好看,谢谢老公。”
她的表现无懈可击,就像一个忘记打理丈夫心意而略带自责的普通妻子。
王志看着她,昨夜那个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那句“他回来了……今晚不行……”的低语,再次清晰地回响起来。
“昨晚……刘姐没事吧?”
他放下咖啡杯,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盯着宋雪的脸。
宋雪整理花瓣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语气带着点无奈:“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她老公疑心病重,查她手机,两人又大吵一架。
唉,听得我都心烦。”
她抬起头,看向王志,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抱怨,“还是我老公好,从来不会不相信我。”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王志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接话。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这时,宋雪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王志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屏幕一闪而过的预览:陈俊峰:雪儿,昨天……后面的内容看不到了。
陈俊峰?
王志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是宋雪的大学同学,一个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富二代。
以前同学聚会时见过几次,看宋雪的眼神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宋雪曾说过,陈俊峰“人还不错,就是有点公子哥习气”。
宋雪也看到了手机提示,她快步走过去,动作自然地将手机屏幕按熄,然后拿起来,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像是在回复消息,嘴里解释道:“是陈俊峰,问我个业务上的事,他们公司好像要采购一批礼品。”
又是业务。
又是同学兼客户。
王志心里的那根刺,又往深处扎了几分。
他想起昨夜她身上的陌生香水味,想起那件性感到反常的包臀裙。
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
都是为了……“业务”?
“我上午要早去门诊一趟,有个预约的病人,就不在家吃饭了。”
王志站起身,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空间里。
他经营着一家小型中医理疗馆,规模不大,但凭借扎实的医术和耐心,也积累了一些固定的客源。
“哦,好。”
宋雪抬起头,脸上己经恢复了平常的笑容,“我下午要见个客户,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
王志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他有一辆代步的二手国产车),走向门口。
在关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宋雪正背对着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手指仍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刺痛了他的眼睛。
“砰。”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开车行驶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王志的心绪比这拥堵的交通还要混乱。
收音机里播放着轻快的音乐,他却只觉得烦躁,伸手关掉了。
他试图为宋雪的可疑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
也许刘姐真的只是家庭烦恼?
也许陈俊峰真的只是业务咨询?
也许那身打扮和香水,真的只是夫妻间的一点小情趣,是自己太过敏感?
可是,首觉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心头,不断吐着信子,告诉他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那种被蒙在鼓里、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
他忽然意识到不久前,宋雪开始频繁地“加班”,晚归的次数明显增多。
打电话有时关机,发视频请求也常常被拒接,事后她总是有恰当的理由解释一切——手机没电了,在开会,在见客户不方便。
偶尔通话时,他会能隐约听到旁边有男人的说笑声,她的解释永远是“同事”或“客户”。
当时他并未深想,只觉得是妻子工作努力,应酬难免。
可现在,所有这些细微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昨夜那个电话和今早的微信,串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令人不安的线索。
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啃噬着他的理智和心脏。
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恐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靠边停下,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
作为中医,他深知情绪过激对身体的危害,肝主疏泄,怒则伤肝。
可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肝气己经郁结成了块。
他拿出手机,手指悬停在通讯录里“宋雪”的名字上,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再问点什么,或者……质问点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机。
没有真凭实据,仅凭猜疑,他能问出什么?
只会换来她更多的、看似完美的解释,以及可能引发的更伤和气的争吵。
他不能这样。
他需要冷静,需要……证据。
重新发动车子,他调转了方向,没有开往自己的门诊,而是驶向了城市另一边的一条商业街。
他记得,宋雪说过今天上午要去公司,下午见客户。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想验证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去了公司?
是不是真的……只是去见客户?
一种名为“跟踪”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带着罪恶感,却又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城市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乌云,阳光被彻底遮蔽。
一场夏日的雷阵雨,似乎即将来临。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阴霾密布,山雨欲来。
他的车,缓缓汇入车流,像一滴水,隐没在这座庞大而喧嚣的城市里,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也是朝着他婚姻中那片骤然出现的迷雾,悄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