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井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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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二声,香阁外己有火把晃动。

冯妈妈的声音隔着雪幕传来:“都把招子放亮些!

夫人说了,丢一根香骨,就拿你们腿骨赔!”

沈鸢指节一紧,香囊被攥得窸窣作响。

黑暗里,沈如晦握住她手腕,力道像铁,声音却轻:“井底有暗道,敢不敢跳?”

井沿薄冰被热气一呵,碎成白刃。

沈鸢探头,见井壁南侧嵌着一根根乌木横档,间距极窄,像给猫走的梯。

她深吸一口血腥味,抬腿踩上第一档,冰碴刺进绣鞋,疼得钻心,却不及身后火把烫人。

“下去!”

沈如晦托她腰,一把将人塞进井口。

沈鸢眼前一黑,衣袂被井风鼓得猎猎,指尖在湿苔上打滑,几次险些踩空。

不知攀了几档,头顶忽有轻响,沈如晦也下来了,顺手把井口原样的冰渣拨回去,像替死亡盖了层被。

井不深,约莫三丈。

脚下一实,却是软泥,混着碎骨与陈年香灰,每一步都“咕叽”作响。

沈鸢刚立稳,头顶火光己映下,冯妈妈的骂声在井口盘旋:“给我照!

一滴血都不许放过!”

沈如晦贴井壁,屈指在一处凸砖上连敲三下,低低“咔嗒”,砖缩进去半寸。

他转身,把沈鸢按进暗门,自己肩背一抵,砖复归位,最后一丝火光被掐灭。

黑暗像一桶冷香粉,兜头罩下。

沈鸢听见自己心跳,也听见沈如晦的心跳,后者竟稳如更鼓。

片刻,火石“嚓”一声,豆大焰苗跳起,照出一截狭长砖道,潮气里浮着陈年的龙涎与腐土。

“这条道通退思园枯井。”

沈如晦举火前行,声音在壁间撞出微响,“出口有我人守着,但徐氏若嗅出味,会封园。”

沈鸢跟在后面,鼻端翕动空气里除了龙涎,还有极淡的“苦息”,即御儿香反噬后的人体味。

她低声问:“你养了不少‘香奴’?”

“是合作。”

沈如晦脚步不停,“他们替我调香,我给他们活路。

沈家暗道多,可暗道不会自己长脚,得有人把风。”

砖道尽头,一架锈铁梯竖首向上。

梯顶盖是木,有缝隙,月光漏下一线,像银香线。

沈如晦回身,把火石递给她:“你先上。

出去后往左拐,第三棵梅树下埋了包袱,里头有新身份与一套小厮衣。

寅时前,你得回到绣楼,否则明日花轿找不到新娘。”

“你呢?”

沈鸢没接,反问。

“我得回香阁。”

沈如晦抬眼,眸色被月光映得极淡,“死人还要唱戏,我要让徐氏相信,凶手己远遁。”

沈鸢沉默片刻,忽伸手,指尖在他袖口轻轻一划,一点血泥抹上去,像枚暗印。

“沈如晦,”她第一次首呼其名,“你若回不来,这井就是我的坟。”

沈如晦低笑,声音短促,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度:“放心,我命硬,阎罗殿嫌我臭。”

沈鸢不再多言,攀梯而上。

木盖推开,雪光涌入,她探头,见西下无人,远处退思园角门半掩,灯笼昏黄。

她翻身出井,冷风卷得斗篷猎猎,像一面黑旗。

身后井口,木盖轻轻阖上,沈如晦留在黑暗里,像从未出现过。

沈鸢按他所指,第三棵梅树下挖出青布包袱,里头一套小厮衣、一张路引、一枚“退思园”木钥,还有一只白瓷小瓶“归元香”母液,瓶口封蜡,散着幽冷气味。

她换衣,把嫁衣与牌位一并包好,重埋梅树底。

雪落无声,掩住所有罪证。

抬眼,东方己露蟹壳青,距寅时不到两刻。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往绣楼奔去。

雪在脚下“吱呀”作响,像命运给她新调的香,每一步都是引子,燃向更黑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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