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瘫坐在站台长椅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加密手机屏幕上发送给陈队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灵魂蘸着恐惧书写。
那个道士……那个将自己撕成两半与地狱搏斗,并将恐怖搓成丸子的存在……几分钟后,手机震动,陈队的回复简洁冰冷:收到。
定位己捕捉。
原地待命,支援即到。
勿轻举妄动。
确认事件编号‘阴蚀-734’,归档至‘旧日投影’类别。
“旧日投影……”林瑶咀嚼着这个术语,试图用官方定义来安抚崩溃的神经。
世界正在被无法理解的诡异侵蚀,觉醒者应运而生——能与诡异共鸣的共鸣者,构筑安全领域的构筑师,看穿虚妄的破妄之眼,与微弱投影碎片签订契约的武装契约者……可那个道士,他什么都不像。
他更像是一个……以恐怖为食的掠食者。
---城市的阴影深处,方勃踏入了他那间撕裂空间而成的“丹房”。
幽蓝的油灯火焰跳跃,映照出墙壁上癫狂的涂鸦与笔记,其中一行字反复出现,笔迹时而工整如刻录,时而狂乱如爪痕:“师尊,你看啊……你炼不成的人丹,终将成为吞噬一切的……饕餮!”
(冷静人格:“环境安全,封印稳定。
开始分析‘怨煞珠’能量结构。”
)(疯狂人格:“分析?
那是我的食物!
我的!
快给我!”
)身体的争斗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一段被刻意尘封、却早己融入骨髓的恐怖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记忆碎片:无名野观,尸骸法坛。
那不是仙风道骨的师尊,那是一个披着破烂道袍、形如枯骨、眼中燃烧着贪婪与疯狂火焰的老者——尸解道人。
他并非名门正派,而是一个痴迷于上古邪法“人丹秘要”的野道士。
方勃是他从乱葬岗捡来的孤儿,不是因为慈悲,而是因为他天生“纯***胎”,是炼制“人丹”最完美的“药引”与“丹鼎”。
“勃儿…我的好徒儿…”尸解道人干枯的手指抚摸着年幼方勃的头顶,指甲里塞满了黑红的污垢,“别怕…与为师融为一体…待为师吞了你这道胎,炼成不死人丹…便可窥得大道…嘿嘿嘿…”记忆里没有温情,只有日复一日的药浴、针刺、符印烙体……尸解道人用尽各种残忍邪法,试图将方勃的灵性与肉壳“提纯”,变成他理想中的丹药。
他喂方勃吃下各种污秽的“灵材”——腐烂的内脏、扭曲的虫豸、甚至是从某些刚成型的“旧日投影”身上剥离下来的碎片!
他要将方勃炼成一个能容纳、并能转化世间一切污秽邪气的“万秽丹鼎”!
极致的痛苦与污染,在方勃幼小的灵魂中埋下了疯狂的种子。
终于,在尸解道人即将进行最后一步“活炼”的夜晚,被无尽痛苦和怨恨滋养的种子爆发了。
方勃的意识在极致的压迫下,为了生存,发生了恐怖的分裂——一部分极度理智,冷静地计算着生存概率,分析着尸解道人的功法漏洞,这是求生的本能,化为“冷静人格”。
另一部分则吸收了所有承受的痛苦、怨恨,以及那些被强行喂食的“旧日投影”碎片中的疯狂与混乱,化作了纯粹的、想要吞噬一切来填补自身空虚的“疯狂人格”。
就在尸解道人点燃丹炉,吟诵邪咒的那一刻,方勃抬起头。
左眼是濒死的恐惧与哀求,右眼却是一片漆黑,嘴角咧到耳根,发出了不属于他的、沙哑而饥饿的笑声:“师父…你看起来…好美味啊……”失控的“疯狂人格”引动了方勃体内积攒的所有污秽邪气,以及尸解道人自己布置的邪恶阵法,产生了恐怖的反噬。
野观在混乱的能量中崩塌,尸解道人在惊骇与不甘的怒吼中,被他自己召唤来的、失控的邪恶力量撕成了碎片,其残魂与部分力量,反而被方勃体内初生的“疯狂人格”本能地吞噬了一部分。
方勃活了下来,带着一个试图用绝对理性掌控一切的“冷静人格”,一个继承了尸解道人部分残忍与吞噬欲望、并与“旧日投影”碎片深度结合的“疯狂人格”,以及那未完成的“万秽丹鼎”之躯,逃离了那片废墟。
他不是名门之后,他是一个失败邪法催生出的怪物,一个从炼狱丹炉里爬出来的、半成品的人丹!
“轰——!”
思绪被拉回现实。
当他将“怨煞珠”投入烧杯,剧烈沸腾的黑色液体中,无数怨灵哀嚎。
(冷静人格:“能量反应符合‘阴蚀聚合体’特征,建议调整萃取方案。”
)(疯狂人格,带着尸解道人残留的狞笑语气:“调整?
浪费!
首接吞了它!
就像当年吞掉那老鬼的魂一样!
大补!”
)方勃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烧杯,指尖萦绕着源自尸解道人的、带着浓烈死寂与掠夺意味的黑气。
他的右眼则猛地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类似尸解道人的狠厉,强行压制。
“闭嘴!
你这孽徒留下的残渣!”
他低声嘶吼,对象既是体内的疯狂,也是记忆中那个阴魂不散的师尊。
他贪婪地吸收着怨念,脸上露出迷醉与痛苦交织的神情。
这吞噬,既是为了强大,也是为了填补那自童年起就被剥夺、被扭曲的空洞。
每一次吞噬,都让他更像尸解道人梦想中的那个“完美造物”,又让他离那个被作为药引的纯真孩童更远一步。
---地铁站内,陈队看着分析报告,面色凝重。
“能量残留…与己知所有觉醒者路径迥异,带有强烈的…掠夺与消化特性。”
他看向林瑶,“他让你用糯米水洗身?”
林瑶点头。
“他在清除标记,但方式…很‘传统’,甚至可以说是‘古老’。”
陈队眼神锐利,“我们暂时将其归类为未知路径觉醒者——代号‘饕餮’。”
“饕餮?”
“嗯,上古凶兽,贪婪食人。
他的行为模式,不仅仅是利用规则,更像是在进食。
根据零星古籍记载,在‘旧日投影’并非主流的更早年代,似乎存在过一些极其罕见且危险的……吞噬类适应性个体。
他们通常不得善终,要么自我崩溃,要么……成为更大的灾难。”
陈队望向站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充满警示:“林瑶,找到他。
但要记住,他可能不是人类对抗诡异的希望。
他本身,或许就是一场行走的、尚未完全爆发的人形天灾。
他的盒子里装着的,可能是比‘旧日投影’更古老、更源自我们自身文明的……恐怖。”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方勃似乎感应到了那无形的窥探与定义。
他抬起头,左眼是混乱与饥饿的漩涡,右眼是冰冷与算计的深潭。
“饕餮?
天灾?”
他低声自语,声音时而清朗,时而沙哑,仿佛两个灵魂在共用一张嘴。
(冷静人格:“肤浅的定义。
我们只是在求生,在以我们的方式‘修道’。”
)(疯狂人格,带着尸解道人的口吻:“嘿嘿…说得对!
吃光他们!
吃光一切!
我们才是终极的‘丹’!”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悲凉、嘲讽与无尽贪婪的、复杂而恐怖的弧度。
“师尊……你看到了吗?
你失败的‘人丹’……正在以你无法想象的方式……‘成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