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3月4日，早上六点半。
京市南锣鼓巷深处的一处西合院，灰墙斑驳，瓦片残缺。
天刚亮，空气里还带着点湿冷，院子里那口压水井还没人去抢，几户人家的窗户都还关着。
欧阳然躺在她屋里的旧木床上，浑身发抖，冷汗把衣服贴在背上。
她醒了。
不是从梦里醒的，是从死里回来的。
上辈子的事全记起来了——被林薇薇陷害，说她偷了公家布票；大伯一家不问青红皂白，把她卖给城外瘸腿老光棍换粮票；她挣扎着逃出来，又被推下河……水灌进喉咙的时候，她听见林薇薇在岸上笑。
现在，她回来了。
就在这间破屋，这张吱呀响的床上，这一天，这个早晨。
她慢慢坐起来，手撑着床沿，指尖冰凉。
床头有个旧木箱，裂缝明显。
她记得这道缝，小时候藏糖豆的地方。
她伸手摸进去，指尖触到物品的轮廓。
心忽然一跳。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站在一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
货架一排排整齐码着：大米、白面、鸡蛋成筐堆着，腊肉挂着油光；角落是成捆的现金，全国通用粮票、布票按年份分类放好；还有铁皮罐头、巧克力块，全是七十年代见不到的“洋货”。
她深吸一口气。
空间里的时间，一天等于外面一小时。
所有东西恒温保鲜，干净无杂。
她的命根子，回来了。
她闭了闭眼，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这一世，她不躲，不求，不哭。
谁欠她的，她都要拿回来。
意识退出空间，她仍坐在床边，呼吸平稳了些，眼神却不像刚才那样空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慢，故意做出小心翼翼的样子。
门被推开一条缝，林薇薇探进头来。
林薇薇今年十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两条辫子垂在肩上，脸蛋圆润，眼睛湿漉漉的，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可在欧阳然眼里，这张脸比蛇还毒。
上辈子，就是这张脸，骗了全院人，也送她下了河。
林薇薇端着个粗瓷碗，声音软：“姐，我给你熬了点米汤，你昨晚没睡好，喝一口养养身子。”
碗里飘着几粒米，水多米少，浑浊得很。
欧阳然盯着她裤兜。
右兜鼓着一块，形状熟悉。
是半张全国粮票。
昨天晚上，她故意把三张粮票分开藏，一张放箱底，一张塞鞋里，最后一张，藏在枕头下——编号尾数“738”。
可今早醒来，枕头下的那张不见了。
原来是你拿的。
她突然抬手，啪地一声，把碗打翻在地。
米汤泼了一地，碎瓷片溅到林薇薇的布鞋上。
林薇薇吓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姐！
你干什么？”
欧阳然坐着没动，抬头看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别装了。
你裤兜里的粮票，是我藏的第三张，编号尾数是‘738’，对吧？”
林薇薇脸色唰地白了。
手指下意识捂住裤兜，又赶紧松开，强笑道：“你……你说啥呢？
我哪有拿你东西？
这是给你送饭来的……送饭？”
欧阳然冷笑，“你连自己碗里的米都省着吃，会给我熬米汤？”
林薇薇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大妈探进头来，嗓门立马拔高：“哎哟喂！
这是咋啦？
一大清早就摔碗？”
三大妈本名王桂芬，院里人都叫她三大妈。
五十来岁，爱管闲事，嘴快，平日最听不得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外传。
她一眼看到地里的米汤和碎碗，皱眉道：“然子啊，薇薇一片好心来看你，你至于摔碗吗？
不喝就不喝，犯得着动手？”
欧阳然没理她，只盯着林薇薇。
然后她慢慢掀开枕头，抽出一张空白的票证，举起来：“我本来还留着情面，不想闹大。
现在嘛……”她顿了顿，看着林薇薇的眼睛：“你要再敢说我偷东西，我就把去年你在供销社顺走的毛线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是谁手脚不干净。”
林薇薇整个人晃了一下。
“你胡说！
我没拿！”
“那你裤兜里是什么？”
欧阳然声音冷下来，“要我现在掏出来当众对证吗？”
三大妈一听，愣住了。
她看看林薇薇鼓起的裤兜，又看看欧阳然手里那张空白票证，心里咯噔一下。
往年欧阳然可不是这样。
挨骂低头，受气忍着，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林薇薇撒个娇，大伯母立马护着，说她懂事孝顺。
可今天，欧阳然坐得笔首，眼神都不躲，说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喘气的机会。
三大妈张了张嘴：“这……然子，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欧阳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林薇薇，“她偷我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好好说？”
林薇薇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抽泣着：“姐……我真的没想害你……我就……就想换双袜子……想换袜子不会跟大伯母要？”
欧阳然打断她，“非得偷我的？
我昨夜发烧，你知道我靠什么撑过来？
就靠这张粮票去买点红糖。”
她说完，转向三大妈：“三大妈，您说是吧？
要是换了别人偷，您能让她就这么算了？”
三大妈一时语塞。
她是势利，但也讲点面子规矩。
真要坐实偷窃，林薇薇名声就毁了。
她拉了拉林薇薇袖子：“小丫头，真拿了就还回去，认个错，没啥大不了的……”林薇薇咬着嘴唇，终于把手伸进裤兜，掏出那半张粮票，哆嗦着放在桌上。
“还你……”欧阳然没看那票，只盯着她：“记住，下次再动我东西，我不光揭你短，还得让你跪着把偷的全吐出来。”
林薇薇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恨意。
可对上欧阳然的眼神，那股狠劲又缩了回去。
她转身跑了，鞋跟敲在青砖地上，声音慌乱。
三大妈叹了口气：“唉……这是怎么了，姐妹俩闹成这样……”她还想劝两句，可欧阳然己经坐回床边，手里捏着那张空白票证，一言不发。
三大妈看了她两眼，嘀咕一句：“然子……咋变得这么厉害？”
说完也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地板裂缝上。
欧阳然低头看着手里的票证，轻轻摩挲着边缘。
她知道，这一巴掌打出去，树敌了。
但她不怕。
上辈子她怕了一辈子，结果呢？
她把票证塞进衣兜，低声自语：“这一世，该还的，我都记着。”
京市南锣鼓巷深处的一处西合院，灰墙斑驳，瓦片残缺。
天刚亮，空气里还带着点湿冷，院子里那口压水井还没人去抢，几户人家的窗户都还关着。
欧阳然躺在她屋里的旧木床上，浑身发抖，冷汗把衣服贴在背上。
她醒了。
不是从梦里醒的，是从死里回来的。
上辈子的事全记起来了——被林薇薇陷害，说她偷了公家布票；大伯一家不问青红皂白，把她卖给城外瘸腿老光棍换粮票；她挣扎着逃出来，又被推下河……水灌进喉咙的时候，她听见林薇薇在岸上笑。
现在，她回来了。
就在这间破屋，这张吱呀响的床上，这一天，这个早晨。
她慢慢坐起来，手撑着床沿，指尖冰凉。
床头有个旧木箱，裂缝明显。
她记得这道缝，小时候藏糖豆的地方。
她伸手摸进去，指尖触到物品的轮廓。
心忽然一跳。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站在一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
货架一排排整齐码着：大米、白面、鸡蛋成筐堆着，腊肉挂着油光；角落是成捆的现金，全国通用粮票、布票按年份分类放好；还有铁皮罐头、巧克力块，全是七十年代见不到的“洋货”。
她深吸一口气。
空间里的时间，一天等于外面一小时。
所有东西恒温保鲜，干净无杂。
她的命根子，回来了。
她闭了闭眼，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这一世，她不躲，不求，不哭。
谁欠她的，她都要拿回来。
意识退出空间，她仍坐在床边，呼吸平稳了些，眼神却不像刚才那样空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慢，故意做出小心翼翼的样子。
门被推开一条缝，林薇薇探进头来。
林薇薇今年十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两条辫子垂在肩上，脸蛋圆润，眼睛湿漉漉的，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可在欧阳然眼里，这张脸比蛇还毒。
上辈子，就是这张脸，骗了全院人，也送她下了河。
林薇薇端着个粗瓷碗，声音软：“姐，我给你熬了点米汤，你昨晚没睡好，喝一口养养身子。”
碗里飘着几粒米，水多米少，浑浊得很。
欧阳然盯着她裤兜。
右兜鼓着一块，形状熟悉。
是半张全国粮票。
昨天晚上，她故意把三张粮票分开藏，一张放箱底，一张塞鞋里，最后一张，藏在枕头下——编号尾数“738”。
可今早醒来，枕头下的那张不见了。
原来是你拿的。
她突然抬手，啪地一声，把碗打翻在地。
米汤泼了一地，碎瓷片溅到林薇薇的布鞋上。
林薇薇吓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姐！
你干什么？”
欧阳然坐着没动，抬头看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别装了。
你裤兜里的粮票，是我藏的第三张，编号尾数是‘738’，对吧？”
林薇薇脸色唰地白了。
手指下意识捂住裤兜，又赶紧松开，强笑道：“你……你说啥呢？
我哪有拿你东西？
这是给你送饭来的……送饭？”
欧阳然冷笑，“你连自己碗里的米都省着吃，会给我熬米汤？”
林薇薇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大妈探进头来，嗓门立马拔高：“哎哟喂！
这是咋啦？
一大清早就摔碗？”
三大妈本名王桂芬，院里人都叫她三大妈。
五十来岁，爱管闲事，嘴快，平日最听不得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外传。
她一眼看到地里的米汤和碎碗，皱眉道：“然子啊，薇薇一片好心来看你，你至于摔碗吗？
不喝就不喝，犯得着动手？”
欧阳然没理她，只盯着林薇薇。
然后她慢慢掀开枕头，抽出一张空白的票证，举起来：“我本来还留着情面，不想闹大。
现在嘛……”她顿了顿，看着林薇薇的眼睛：“你要再敢说我偷东西，我就把去年你在供销社顺走的毛线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是谁手脚不干净。”
林薇薇整个人晃了一下。
“你胡说！
我没拿！”
“那你裤兜里是什么？”
欧阳然声音冷下来，“要我现在掏出来当众对证吗？”
三大妈一听，愣住了。
她看看林薇薇鼓起的裤兜，又看看欧阳然手里那张空白票证，心里咯噔一下。
往年欧阳然可不是这样。
挨骂低头，受气忍着，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林薇薇撒个娇，大伯母立马护着，说她懂事孝顺。
可今天，欧阳然坐得笔首，眼神都不躲，说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喘气的机会。
三大妈张了张嘴：“这……然子，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欧阳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林薇薇，“她偷我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好好说？”
林薇薇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抽泣着：“姐……我真的没想害你……我就……就想换双袜子……想换袜子不会跟大伯母要？”
欧阳然打断她，“非得偷我的？
我昨夜发烧，你知道我靠什么撑过来？
就靠这张粮票去买点红糖。”
她说完，转向三大妈：“三大妈，您说是吧？
要是换了别人偷，您能让她就这么算了？”
三大妈一时语塞。
她是势利，但也讲点面子规矩。
真要坐实偷窃，林薇薇名声就毁了。
她拉了拉林薇薇袖子：“小丫头，真拿了就还回去，认个错，没啥大不了的……”林薇薇咬着嘴唇，终于把手伸进裤兜，掏出那半张粮票，哆嗦着放在桌上。
“还你……”欧阳然没看那票，只盯着她：“记住，下次再动我东西，我不光揭你短，还得让你跪着把偷的全吐出来。”
林薇薇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恨意。
可对上欧阳然的眼神，那股狠劲又缩了回去。
她转身跑了，鞋跟敲在青砖地上，声音慌乱。
三大妈叹了口气：“唉……这是怎么了，姐妹俩闹成这样……”她还想劝两句，可欧阳然己经坐回床边，手里捏着那张空白票证，一言不发。
三大妈看了她两眼，嘀咕一句：“然子……咋变得这么厉害？”
说完也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地板裂缝上。
欧阳然低头看着手里的票证，轻轻摩挲着边缘。
她知道，这一巴掌打出去，树敌了。
但她不怕。
上辈子她怕了一辈子，结果呢？
她把票证塞进衣兜，低声自语：“这一世，该还的，我都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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