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发现了。
她几乎能预想到接下来会面对怎样可怕的怒火和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暴戾并没有降临。
秦焕只是沉默地、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将她从危险的檐廊上拉了回来。
他的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骤然卷起风暴的海,翻涌着某种宋沅读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情绪。
他将她带回房间,按坐在床沿,自己则半跪在她面前,握住了她那双因为紧张和摩擦而微微颤抖、掌心通红甚至有些破皮的手。
宋沅僵硬地想要抽回,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他低头,看着那伤痕,拇指的指腹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抚过那些红痕。
然后,宋沅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悲伤。
那悲伤如此浓重,如此真实,像一根猝不及防的针,刺了宋沅一下。
它与他平日里那个霸道、疯狂、不可一世的形象格格不入,仿佛冰封面具上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让她窥见了底下汹涌的、不为人知的暗流。
但这眼神消失得太快了,快得让宋沅几乎以为是月光造成的错觉。
下一秒,秦焕抬起头,眼底己恢复成一贯的幽深和掌控,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从未存在过。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他低声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宋沅抿紧嘴唇,别开脸,拒绝回答。
她不会向他示弱,更不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就动摇。
秦焕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没有再追问。
他起身,拿来了药箱,默不作声地、极其细致地为她清理手掌上的擦伤,涂上清凉的药膏,再用柔软的纱布轻轻包裹。
整个过程,他异常专注,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药品和纱布细微的摩擦声。
这种沉默的温柔,比暴怒更让宋沅感到不安和窒息。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小时候,我也试过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以为那样就能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宋沅心头微震,下意识地看向他。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
秦焕没有看她,依旧专注地包扎着,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结果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而那三个月,是我童年里唯一得到片刻安宁的时光。”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宋沅却能想象到那安宁背后,是怎样的孤独和绝望。
“所以,”他包扎好最后一下,轻轻放下她的手,抬眸,目光再次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有时候,你以为的逃离,未必是出路。
而禁锢……或许才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他的话像一团迷雾,将宋沅紧紧包裹。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些,更不明白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悲伤从何而来。
他们之间,难道不仅仅是他病态的占有欲和她的无辜受难吗?
这一刻,宋沅清晰地感觉到,秦焕对她那近乎疯狂的执念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故事。
那个故事,或许才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
但她此刻无暇深思。
秦焕站起身,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姿态。
“没有下次了,沅沅。”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绝对的警告,“如果你再试图逃离,我不会惩罚你。
但那个叫齐旭的警察,他会为你的每一次尝试,付出代价。”
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落锁声依旧清晰。
宋沅看着被妥善包扎好的双手,又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心中一片混乱。
秦焕的话,那个悲伤的眼神,像鬼魅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
逃离的念头从未熄灭,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和疑惑,开始在她心底滋生。
这座华丽的牢笼,以及牢笼里这个复杂难懂的囚禁者,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加……令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