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喜脉三连
龙榻边帷幔低垂,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靠在床头,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床边来回踱步,踩得金砖地面咚咚响。
“怎么才来!
快!
看看世子这是怎么了?
吐得厉害,还说心慌!”
祭玄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完全没了平日在金銮殿上的沉稳。
张太医连滚带爬地跪到榻前,手刚搭上帐幔里伸出的那只腕子,就被皇帝一把攥住手腕。
“你手抖什么?
稳着点!
别吓着朕的爱妃!”
“陛、陛下息怒,老臣……老臣不抖……”张太医感觉自己手腕快被捏碎了,心里叫苦不迭,这到底是谁吓谁啊?
帐幔里传来子寻有气无力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祭玄……你吵死了……让太医好好诊脉行不行?
我困着呢……”祭玄立刻松了手,声音瞬间低了八度,凑近帐幔哄道:“好好好,我不吵,不吵。
张太医,你轻点,仔细着点!”
张太医定了定神,屏息凝神,指尖轻轻按在子寻的手腕上。
寝宫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皇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张太医的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发出极轻的“咦?”
一声。
祭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
很严重?”
“陛下莫急……容老臣再细细感受……”张太医换了个姿势,手指用力,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汗珠。
他行医数十年,这脉象……滑润有力,如盘走珠,是喜脉无疑。
可这力度……这节奏……怎么好像不止一股?
他凝神再探,指尖下似有好几个小珠子在欢快地滚动。
“到底怎么样?
你倒是说话啊!”
祭玄等不及了,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摸。
张太医猛地收回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恭、恭喜陛下!
贺喜陛下!
世子殿下这、这是喜脉啊!”
祭玄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狂喜,他一把掀开帐幔,抓住子寻的肩膀:“听到了吗?
子寻!
你又有了!
朕又要当爹了!”
他激动得差点把子寻从床上抱起来转圈。
子寻被他晃得头晕,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知道啦知道啦……第五次了,你每次都是这句,能不能换个词……”他揉了揉眼睛,一脸倦容,“所以就是又有了呗?
那我能不能继续睡了?
一大早被你折腾起来……”祭玄却没理会他的抱怨,目光灼灼地盯向还跪在地上的张太医:“张太医,朕看你刚才神色不对,只是喜脉,你为何那般表情?”
张太医以头触地,声音发颤:“回陛下……老臣……老臣不敢妄言……世子殿下的脉象,滑利异常,似乎……似乎不止一脉……不止一脉?”
祭玄的嗓门又拔高了,“什么意思?
说清楚!”
“老臣……老臣探得,似是……双喜临门之兆!”
张太医豁出去了。
“双胞胎?!”
祭玄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猛地扭头看向子寻平坦的小腹,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子寻!
你听到了吗?
是双胞胎!
朕的祖宗啊!”
子寻也被这个消息惊得睡意全无,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两个?
真的假的?
张太医你没诊错吧?”
他之前生小玄和小寻都是单胎,这突然来俩,感觉有点……挤?
“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张太医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这脉象太奇特了。
祭玄狂喜之下,首接俯身,把耳朵贴到子寻的肚子上:“让朕听听!
朕的小皇子小公主们!”
他这动作太突然,子寻被他毛茸茸的脑袋拱得痒痒,忍不住笑骂着推他:“走开啦!
现在能听到什么呀!
痒死了!”
就在这时,张太医像是魔怔了似的,又爬上前几步:“陛下!
陛下且慢!
让老臣……让老臣再确认一次!”
他颤抖着手再次搭上子寻的脉搏,闭目凝神。
祭玄和子寻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张太医猛地睁开眼,老脸涨得通红,指着子寻的肚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祭玄急得不行:“到底怎么了?
你倒是说啊!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三……三……”张太医“三”了半天,终于吼了出来,“是三喜脉!
陛下!
是三胞胎啊!!!”
“三……三胞胎?!”
祭玄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眼前一阵发黑,脚下踉跄一步,高大身躯晃了晃,勉强扶住床柱才没摔倒。
他指着子寻的肚子,手指抖得比张太医还厉害:“三……三个?
朕的龙床上……一次要添三个崽?!”
子寻也彻底傻眼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三个……这下真成猪了……以后睡觉翻身会不会滚下去啊……”祭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但脸上的狂喜己经无法掩饰,他冲着外面大吼:“来人!
传朕旨意!
太医院首张太医诊脉有功,赏黄金千两!
不!
万两!
全太医院这个月俸禄翻倍!
不!
翻三倍!”
张太医喜极而泣,连连叩头:“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祭玄吩咐完,又迫不及待地凑到床边,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子寻……你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不渴?
饿不饿?
想吃什么?
朕马上让人去做!”
子寻看着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好笑,故意板起脸:“现在知道问了?
刚才谁差点把我晃散架的?”
祭玄立刻认错:“我的错我的错!
朕太高兴了!
嘿嘿,三个……朕真厉害……”他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子寻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现在唯一的不舒服就是困,想睡觉。”
“睡!
马上睡!”
祭玄连忙帮他掖好被角,“你睡,朕就在这儿守着。”
子寻刚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什么,又睁开眼,看着祭玄:“对了,你刚才说‘朕的龙床上一次要添三个崽’?”
祭玄点头如捣蒜:“对啊!
天佑我朝,一次三位皇嗣!”
子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在祭玄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抬起脚,对着凑近的皇帝的脸,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哎哟!”
祭玄猝不及防,被踹得往后一仰,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鞋印。
他捂着脸,一脸懵:“子寻,你踢***嘛?”
子寻理首气壮地指了指肚子:“喏,第一个娃表示收到你的问候了。”
话音刚落,他眉头微蹙,又轻轻“哼”了一声,另一只脚作势欲踢。
祭玄反应极快,赶紧把另一边脸也凑过去,陪着笑:“第二个娃也打招呼了?
来来,别累着你,朕自己来。”
子寻被他逗乐了,收回脚,憋着笑:“第三个娃说,他爹脸皮太厚,踹着脚疼,算了。”
祭玄摸着脸上的鞋印,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踹得好!
踹得好!
朕的娃,真有劲!
像朕!”
他转头对还跪着的张太医炫耀,“张爱卿,你看到没?
朕的皇子们,还没出生就知道跟父皇亲近了!”
张太医把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是是是,皇子们……活泼可爱,天资聪颖……”子寻实在受不了这傻爹的蠢样,拉起被子蒙住头:“困死了困死了,你们俩要傻乐出去乐,别吵我睡觉!”
祭玄立刻噤声,冲张太医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
祭玄还是难掩兴奋,搓着手低声问:“张太医,这三胞胎,需要注意什么?
安胎药呢?
赶紧开!
用最好的药!”
张太医连忙躬身:“陛下放心,老臣这就去准备最温和有效的安胎方子。
只是世子殿下刚有身孕,反应可能比寻常妇人大些,需格外注意饮食起居,保持心情舒畅。”
“心情舒畅!
对!
必须舒畅!”
祭玄猛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可他刚才吐得厉害,早膳都没用,这怎么办?”
“老臣先开些缓解孕吐的汤药,陛下可命人准备些清淡可口的粥品小菜,看世子殿下胃口如何。”
“好好好,你快去开方子!”
祭玄打发走张太医,又立刻唤来贴身太监,“快去御膳房,让他们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熬最香的粥,做最爽口的小菜!
等等……”他想起子寻之前嫌药苦,特意压低声音嘱咐太监,“去,把太医开的安胎药,想办法换成蜂蜜水,别让世子尝出药味,记住了吗?”
太监面露难色:“陛下,这……安胎药事关皇嗣,换成蜂蜜水恐怕……”祭玄一瞪眼:“朕说换就换!
世子喝不下药,龙体有损,你担待得起吗?
快去!
要最甜的蜂蜜!”
“嗻!”
太监不敢再多言,连忙退下。
祭玄独自在外间踱步,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凑到内室门口听听里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太监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一碗清澈的……蜂蜜水。
祭玄亲自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看到子寻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
他轻轻坐在床边,柔声唤道:“子寻?
子寻?
起来喝点水再睡,是甜的。”
子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着祭玄的手喝了一口,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推开碗:“太甜了!
齁死了!
你想甜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零嘴吗?”
祭玄手忙脚乱:“啊?
太甜了?
朕让他们放的是最甜的蜂蜜啊……那、那朕让人换一碗淡点的?”
子寻重新躺回去,背对着他,嘟囔道:“不喝,我要睡觉,别吵我。”
祭玄看着手里那碗被嫌弃的蜂蜜水,又看看子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唉,这届娃他娘真难伺候……不过,朕乐意!”
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傻乎乎的笑容,轻轻把碗放在一边,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子寻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够。
寝宫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