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顽童

七月的天，娃娃的脸。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砸在黄土新垒起的小小坟包上，也砸在坟前一个瘦小身影的单薄衣衫上。

五岁的唐浩跪在泥泞里，一动不动。

他脸上早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桃子，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三天前，爷爷还摸着他的头，说要去山里给他摘最甜的野果子；三天后，村里人抬回来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布满野兽爪痕的尸体。

“浩子，节哀啊……”村长老王头撑着破旧的油纸伞，为他挡住些许风雨，声音沙哑，“唐老爷子是个好人，咱们村……谁没受过他的恩惠？”

唐浩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座新坟。

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现在，这座坟隔开了生死，也隔断了他所有的依靠。

雨渐渐小了，天际出现一道朦胧的彩虹，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村人们叹息着陆续散去，只剩下泥泞和孤寂。

“浩子。”

“浩子哥！”

几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唐浩缓缓回过头，看到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跑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身材最壮实的铁柱，他手里紧紧攥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窝窝头，一把塞到唐浩怀里：“俺娘让给你的，快吃！”

机灵得像只小猴子的“小猴子”，则从身后拿出一件干爽的旧衣服，笨拙地想给唐浩披上：“淋雨会生病的。”

梳着羊角辫的二丫，眼睛哭得红红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小手，紧紧握住了唐浩冰凉的手。

感受着窝窝头传来的温度，看着伙伴们关切的眼神，唐浩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他想起爷爷生前常摸着他的头，望着村外连绵的群山说：“浩儿，咱们这青牛村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大着呢……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做个有本事的人。”

以前他不明白，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我……我没地方去了。”

唐浩的声音干涩沙哑。

铁柱一抹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俺爹说了，你可以来俺家！”

小猴子也急忙道：“我家也行！”

二丫用力点头。

唐浩看着他们，心里又暖又酸。

但他摇了摇头，目光第一次越过那座新坟，投向云雾缭绕的远山深处，那里，传说有能移山倒海的仙人。

“谢谢你们。”

他轻声说，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做出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但……我想离开这里。”

三个小伙伴都愣住了。

“离开？

你去哪儿？”

铁柱问。

“去山里。”

唐浩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去找仙人，学本事！”

孩子们都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住了。

仙人的传说在村子里流传己久，但从未有人真正见过。

短暂的沉默后，小猴子第一个跳起来：“我去！

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铁柱挠了挠头，看看唐浩，又看看家的方向，最终一跺脚：“俺也去！

俺力气大，能保护你们！”

二丫怯生生地，却异常坚定地往前站了一步：“我……我也跟浩子哥一起。”

唐浩看着他们，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苦泪。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西个五岁的孩子，在雨后湿漉漉的坟前，许下了相伴求仙的诺言。

他们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知道仙门在何方，他们只知道，留下，意味着孤独和被人怜悯；走出去，或许还有一丝改变命运的微光。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西个小小的身影，背着村里大人偷偷塞的干粮和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青牛村村头那棵老槐树的荫蔽，走向了茫茫未知的群山。

唐浩走在最前，紧紧攥着拳头。

爷爷不在了，但他好像把所有的勇气都留给了自己。

山风凛冽，前路漫漫。

属于唐浩的浩荡仙途，就在这个清晨，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