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中的求救
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病房的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噼啪”声,仿佛命运的倒计时,一声声,催人心肝。
苏晚晴坐在病床前,紧紧握着父亲苏建国那只布满老茧和针孔的手。
他的手很凉,像窗外的雨。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屏幕上起伏的绿色线条,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父亲还活着的证据。
几个小时前,主治医生的话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心底。
“苏小姐,你父亲的冠心病己经非常严重,心肌大面积缺血坏死。
保守治疗己经没有意义,必须尽快进行心脏搭桥手术,否则……恐怕撑不过这个月。”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好像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让她瞬间窒息的天文数字——手术费、后续治疗、进口药物……零零总总,初步预估,至少需要一百万。
一百万。
对于曾经的苏家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父亲经营着一家小有规模的建材公司,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让她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自从三年前父亲被人做局,生意失败,公司破产,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还欠下一***债后,这个家,就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和她这个刚刚毕业、毫无积蓄的女儿。
“爸……”苏晚晴低声唤着,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试图温暖它,“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病床上的苏建国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他听不见女儿的呼唤,也无法感知她此刻濒临崩溃的绝望。
护士进来换药,看着苏晚晴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公式化的同情:“苏小姐,住院费和之前的治疗费己经拖欠一段时间了,财务科催了几次。
还有,这个手术……你们到底做不做?
要做就得尽快准备钱了。”
苏晚晴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狼狈和酸楚。
“我知道……谢谢您,钱……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护士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只剩下她和昏睡的父亲,以及窗外无止无休的雨声。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能想什么办法?
亲戚朋友早在父亲破产时就避之不及。
去借高利贷?
那无疑是饮鸩止渴,只会把她和父亲推向更深的深渊。
就在她几乎要被无助感吞噬时,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敞开的旧行李箱里。
那是她匆忙从家里带来的父亲的几件换洗衣物,箱子底层,放着一本厚厚的旧相册。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将相册拿了出来。
相册记录着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女时代。
翻到中间一页时,她的手顿住了。
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父亲和另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两人并肩站在一个工地前,笑容灿烂,背景是“苏陆联合建设项目启动仪式”的横幅。
陆家。
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姓氏,此刻却像一道微弱的闪电,划破她心中浓重的黑暗。
她听父亲提起过,陆家老爷子陆正霆,是父亲早年创业时的贵人,两人有过一段不错的交情。
后来陆家生意越做越大,成为本市炙手可热的豪门望族,而苏家则日渐没落,两家的联系便渐渐少了。
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从不主动攀附,这张照片,恐怕是他心底仅存的一点对往日情谊的念想。
陆家……对于如今的陆家而言,一百万,或许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去求他们?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可能会露出的鄙夷、嘲讽,或者礼貌而疏离的拒绝。
父亲如果醒着,绝不会允许她去做这样的事。
可是……她抬起头,看着父亲插着氧气管、毫无生气的脸。
那是她的父亲,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教她做人要堂堂正正的父亲。
是他在公司破产后,一人扛下所有债务,拼尽全力保护她不受影响的男人。
尊严和父亲的生命,放在天平上,根本无需衡量。
“嘀嗒——嘀嗒——”监护仪的声音冷酷地提醒着她,时间不多了。
苏晚晴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椅子。
她冲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圈通红,却眼神决绝的自己。
“没关系的,苏晚晴,”她对着镜子,低声告诉自己,“只要爸爸能活下来,什么都不重要。”
她翻出箱子里最体面的一件米色风衣,虽然己经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
她将长发简单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拿起手机和那个写着陆家老宅地址的纸条——这是她刚刚从相册背面找到的,父亲多年前随手记下的——她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亲。
“爸,等我回来。”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一头扎进了门外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暴雨之中。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寒意渗透肌肤,她却浑然不觉。
街道上空旷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艰难地投射出模糊的光晕。
她站在路边,拼命挥手,好不容易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城西,栖山路的陆家老宅。”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这样的天气还有人要去那个众所周知的顶级豪宅区。
车子在暴雨中艰难前行,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前方视线一片模糊。
苏晚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车窗外的世界扭曲而混乱,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恐惧、羞耻、担忧,还有一丝微弱的、不敢抱太大希望的期盼,在她心中激烈地冲撞着。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是冰冷的闭门羹,还是施舍般的怜悯?
或者,是那个只在财经杂志和父亲偶尔的感叹中听闻过的名字——陆寒洲,陆家如今的掌权人,一个传说中冷酷无情、手腕狠厉的男人。
她只知道,为了父亲,她己无路可退。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扇气派非凡、紧闭着的雕花铁艺大门外。
门内,是掩映在葱郁林木深处、灯火辉煌宛如宫殿般的建筑群,与门外暴雨中的狼狈的她,形成了宛如天堑般的对比。
命运的齿轮,就在这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伴随着她按下门铃的那根颤抖的手指,缓缓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