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药没了。我盯着空药盒,手抖得像筛糠。妈的手脚冰凉,眼皮直翻,嘴唇发紫,
喉咙里咕噜咕噜响——这是昏迷前兆。特效药必须今天打,不然她脑子就废了。可钱呢?
我翻遍全家:抽屉空了,存折没了,连我妈病友捐的三千块善款红包,也被抽得干干净净。
只剩一张纸条,压在茶几上,字迹娟秀:“我去乡下姑母家住几天,各自安好。”放屁。
她姑母去年就死了,骨灰都撒了。这贱人连谎都懒得编圆。我抓起手机,拨表舅电话。
“嘟——嘟——”“欣雅啊,”他声音发虚,“你继母说你偷光家里钱,
还逼她走……你别再打来了。”电话挂了。第二个,第三个,全一样。
“啃老”“不孝”“心黑”——刘茵怡早把我的名字钉在耻辱柱上,连呼吸都是罪。
妈突然抽搐起来,身子弓成虾米,牙关咯咯响。“妈!”我扑过去,
抄起毛巾卷成筒塞进她嘴里——怕她咬断舌头。冷水浸透所有毛巾,敷额头、腋下、大腿根。
水珠顺着她枯瘦的脖子往下淌,像眼泪,但不是我的。我没资格哭。我冲进刘茵怡房间。
粉色化妆箱锁着,平时她说“装首饰,别乱动”。我抄起铁钳,咔嚓一声砸开锁。
樟脑丸味冲得人眼酸。翻到底,没现金,只摸到个硬块——一部旧翻盖手机,藏在夹层里。
插上我妈十年前的充电器,试密码。刘茵怡生日?错。我爸生日?错。我咬牙,
输进“20220718”——我妈车祸那天。屏幕亮了。2两条录音。点开第一条,
刘茵怡的声音甜得发腻:“八哥,保险金到手,就按计划推她下楼,造个意外。
”第二条更冷:“李明宇说了,做完这票,母女俩一起处理干净。”我浑身发冷,
像被扔进冰窖。手机突然黑屏——没电了。操!我翻她衣柜,
手指在旧羽绒服口袋里摸到一张纸。展开,是假身份证:**张翠莲**,照片是刘茵怡,
眼神却像毒蛇。再听录音,背景有骰子哗啦声——**。线索有了,可妈等不了。
她体温飙到40℃,开始呕吐,吐出来全是黄水。我翻出半瓶过期退烧药,手抖得拧不开盖。
打120?接线员一听“没钱”,直接挂断。八通电话,八个拒绝。
表舅最后一句:“你这种人,活该遭报应。”我指甲掐进掌心,血是热的。不能等。
我攥着钢锯条蹲在刘茵怡床头柜前,猛撬抽屉。一下,两下,虎口震裂,血混着木屑往下滴。
咔——夹层弹开。一张永安镇火车票。一张纸条:“老仓库3号”。
还有一张照片:男人侧脸,背景**墙上,盘着一条蛇。八哥。
我抓起妈手上那枚金戒指——她结婚时戴的,从没摘过。冲到隔壁,王老太刚开门,
我“噗通”跪下,把戒指按在桌上:“您帮我看两天我妈,我追回钱,给您打个金镯子。
”她愣住。我没等她答,抄起墙角扁担抵住她家门。3砰!砰!砰!门外有人撞门。“开门!
李欣雅!你偷了刘姐的钱,赶紧交出来!”黑衣男,我爸公司的人。我转身冲回屋,背起妈。
她轻得像一把枯柴。后窗没锁,我翻出去,踩着邻居家棚顶跳下,脚踝一崴,疼得眼前发黑。
不能停。城郊货车在等红灯。我扒上后斗,钻进帆布底下。车启动,颠簸如刀割。
我把火车票、纸条、照片全塞进内衣——怕丢,也怕自己撑不住时忘了。
妈在我背上哼了一声。“雅雅……冷……”我搂紧她,用围巾裹住她肩膀。后背燎了,
但妈没烫着。黑夜吞没路灯,货车驶向永安镇。我知道,这一去,不是讨钱,是讨命。
永安镇的老仓库区,像被世界啃剩的骨头。断墙、烂铁、野狗,连风都是锈味的。
我站在3号仓库前,铁门锈死,锁眼堵满泥。抡起路边的钢筋,砸。一下,两下,
虎口裂开的血混着铁锈往下滴。门开了,里面只有碎玻璃、烟蒂,
还有那股熟悉的廉价玫瑰香水味——刘茵怡的招牌。
地上躺着一张塑封名片:“城南地下**”,背面蛇形标记,沾着点烟灰。刚塞进口袋,
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就是她!”两个黑夹克男人扑上来,一个抓我手腕,
一个拽我胳膊往面包车拖。力道狠,指甲掐进肉里。我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臭流氓!
光天化日抢人?”两人一愣。就是这半秒。4我撞向旁边堆着的废铁架——哗啦!
铁管、破桶、烂轮胎轰然倒塌,灰尘腾起三米高。我猫腰钻进旁边窄巷,碎石硌脚,
肺里全是灰。蹲在巷子尽头喘气,手抖得掏不出名片。展开一看,
边缘有模糊压痕——一个“周”字,像是被指甲反复摩挲过。八哥姓周。这名片是他留的。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名片塞回内衣。城南**,是唯一的路。城南理发店,
门口挂个“洗剪吹20”的破牌子。我刚掀开帘子往里走,隔间门一开,
黑西装门卫伸手拦住:“熟人引荐?”“我找八哥。”“滚。”他推我肩膀,
力道大得我踉跄几步,差点栽进路边水沟。兜里只剩32块。跟踪我的人还在街对面抽烟,
眼神像钩子。不能硬闯。我抓乱头发,抹了把墙灰涂在脸上,又用指甲在眼角划出红痕,
活脱脱一个逃债的疯女人。走进**后巷的小兑换点,32块换了三个塑料筹码。赌桌前,
我故意手抖,押错、下错、输光。最后一枚筹码飞出去,我“哇”一声哭出来,
扑向戴粗金链的女管事——刀姐。“我表舅是八哥!”我死死拽她胳膊,指甲抠进她皮肉,
“他搞骗保赚了大钱,我来投奔他分点钱救我妈!”刀姐眼皮都没抬,甩手要走。
我一把扯下左耳的金耳环——妈留下的最后一件首饰——塞进她手心:“这是见面礼!
只要您告诉我他在哪,这金的就归您!”她顿住。掂了掂耳环,眯眼打量我:“八哥不认亲,
只认钱。你有证据?”5“他弟弟周强,瘫了,保险受益人是他——这算不算?
”刀姐嘴角扯了下:“城郊康宁疗养院,每周三下午三点,他去送汤。”康宁疗养院大门,
电子门禁闪着红光。我递上身份证,保安扫了一眼,眼神立刻变冷:“你谁?找谁?
”“我……找周强,我亲戚。”“没预约,滚。”他抄起橡胶棍,作势要打。
我退到街角水果摊,买了一个橘子,边剥边问大妈:“阿姨,刚才那人常来?”“哎哟,
你说八哥啊?”大妈压低声音,“每周都来,给他瘫弟弟送汤。那弟弟叫周强,三年前摔的,
高位截瘫,跟李老师家那瘫婆子一个样——听说保额一百多万,受益人就是他哥。
”我手一抖,橘子瓣掉在地上。张国娟,我妈。周强,八哥弟弟。一样的伤,一样的保单,
一样的凶手。刚问完,抬头就看见——街对面,黑夹克男人正盯着我,手里还拿着对讲机。
我转身冲进公厕,反锁隔间。心跳快得像要炸开。等了二十分钟,确认人走了,
才从后窗翻出,绕到疗养院后门。后门堆着医疗垃圾,几个护工在抽烟。我凑过去,
装作打听临时工:“姐,这缺人不?我手脚麻利,能熬夜。”“缺啊!
”一个穿湖蓝色分体护工服的女人叹气,“最近走俩,忙死了。
”6我记下制服样式:湖蓝上衣,深灰裤子,左胸绣“康宁护理”。转身跑向旧货市场,
花光最后15块,买了件洗得发白的同款。又找打印店,用我妈旧体检单改了名字、日期,
伪造健康证明——字迹歪斜,但远看能糊弄。夜色降临,我站在路灯下,套上护工服,
把头发扎紧,指甲缝里的血痂藏进袖口。明天,我就以护工身份,走进周强的病房。
我要亲口问他:你是不是也被你哥推下楼的?如果是——那我妈的仇,就不是一个人的。
人事部主任捏着我的健康证明,指甲在纸面上刮了三下。“老家卫生院?哪个县?”“青河。
”“青河去年就撤并了,归到永安县管。”他眼皮一抬,“你不知道?”我手心全是汗,
但声音稳得像冰:“刚撤,我们院还没挂牌,证明是旧模板。”他眯眼盯我三秒,
突然问:“高位截瘫病人,怎么防褥疮?”“两小时翻身,骨突处垫软棉,保持皮肤干爽。
”我脱口而出,“尿布一湿就换,不然三小时烂一层皮。”他愣了。“行,明天上岗,
负责307房周强。”7周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珠浑浊,像蒙了层灰。
门口坐着个黑衣男,寸步不离。我端水进去,他眼皮都不抬。中午,黑衣男去食堂。
我从怀里摸出小包草药粉——郎中说这叫“醒神散”,含石菖蒲、女贞子,能提神开窍。
混进温水,搅匀。“喝点水。”我扶起周强。他嘴唇干裂,吞咽困难。我故意手一抖,
水杯“哐当”砸地。黑衣男在走廊骂了句脏话,探头看。就是现在。我凑到周强耳边,
压着嗓子:“我救你。八哥是不是推你下楼的?”他眼皮颤了颤,眨了两下。确认了。
我刚把药碗藏进围裙,走廊脚步声炸响。八哥来了。我抄起抹布,猛擦床头柜,背对着门,
手抖得擦不干净。“新来的?”他声音像砂纸磨铁。“嗯。”“手脚麻利点,他要是出事,
你第一个滚蛋。”他没多留。但我知道,他闻到了药味。回市区时,妈已深度昏迷。
王老太拉住我:“刘茵怡昨天来过,喂了药,说是特效……我拦不住。”药?毒吧。
我翻箱倒柜,找出妈压箱底的银手镯——外婆留的,刻着“长命百岁”。城郊棚户区,
一间铁皮屋,郎中叼着烟打量手镯。“两包草药,退烧醒脑。”他点头,收下。熬药时,
我溜出去。黑衣手下在巷口抽烟,正是打我的人。我贴墙根跟了三条街,
看他把自行车锁在建材公司后门——我爸的公司。车筐里有张收据,
字迹潦草:“李明宇欠款,王坤代收。”王坤。我爸的老员工。8刚背妈回家,门被推开。
我爸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你还有脸回来?”刘茵怡紧跟其后,额头贴满创可贴,
眼眶通红:“八哥把我关在黑屋……逼我骗钱……放我回来,
就是要房子……”她扑到我爸怀里,“抵押房子吧,换自由,
也给国娟治病……”我爸点头:“明天就办。”我站在角落,指甲掐进掌心。
趁他去厨房倒水,我扑向茶几。手机密码——我生日。改转账密码。拍银行卡号。
书房抽屉锁着。我用发卡撬,三下,开。账本里,
一行字刺进眼底:“2015年挪用公款20万,未还。”催款人:刘茵怡。我撕下那页,
塞进口袋。“妈,我们走。”背起她冲出门时,刘茵怡在身后尖叫:“拦住她!她偷了账本!
”我没回头。风灌进喉咙,像刀。这一次,我不逃命。我讨债。养鸡场的味儿能熏死人。
氨气混着腐烂鸡粪的臭,像一记闷棍砸进鼻腔。我捂着妈的口鼻把她拖进地窖时,
她背上那片褥疮已经烂穿了——脓血黏在旧毛衣上,一扯就是一声压抑的呜咽。
她不敢哭出声,怕引来外面的人。“忍忍,妈。”我扯下自己打底衫,
用屋檐滴下的雨水浸湿,一点点擦她溃烂的皮肤。这法子蠢透了,可总比干晾着强。
稻草铺成薄床,我让她侧躺,减轻压迫。她嘴唇裂得全是血口子,舌头干得舔不动。天刚亮,
我就听见动静。9扒着地窖缝往外看——八哥带着五个黑夹克站在门口,正往铁门上贴告示。
白纸黑字:“寻李欣雅母女,活见人,赏五千。” 字写得歪歪扭扭,像狗啃的。更糟的是,
几个村民扛着锄头在鸡舍间晃荡,眼神像搜野狗。我一把抱起妈,塞进地窖最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