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府,主院梅苑里,徐老夫人等在产房外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躁。
儿媳妇苏筱淇第一次生产,如今已经足足过了十二个时辰,还是没有生下来。
“娘,苏筱淇这一胎是个男孩,这个孩子对于我极其重要,请娘一定要护住。”早朝出门前,儿子特意交代的话语,在徐老夫人耳边响起。
徐老夫人定了定神,派了最为倚重的秦嬷嬷进去,给接生的两位稳婆偷偷递了话:“尽全力保住孩子。”
“娘,听说大嫂迟迟没有生产,我特意带了一支百年野生人参过来。”世子妃徐清清在贴身侍女兰芝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徐老夫人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你有心了。娘知道你医术不错,也进去看看吧。”
正合心意。徐清清暗喜,吩咐了兰芝去熬参汤,自己进了产房,手里轻轻捏了银针,针尖隐隐有暗光浮动。
折腾了这许久,苏筱淇十分疲累,见了徐清清进来,还是勉力笑了笑:“清清,劳累你特地跑这一趟。”
徐清清淡淡地扫了一眼,两位稳婆身体颤了颤,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跪倒在地上。
徐清清上前,衣袖一动,飞快地在苏筱淇身上的合谷穴、三阴交穴落了针,都是起催生的效果。
苏筱淇知晓清清医术高明,不过一会儿,只觉阵痛越发频繁密集,一声声***抑制不住地从嘴边溢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名男婴呱呱落地。
徐清清将男婴用棉布包起,刚出生的孩子乖巧极了,不哭也不闹,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瞧什么。
苏筱淇近乎脱力,却还是挣扎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稀罕的是,孩子眉心落有一点红痣,端的好看至极。
突然,苏筱淇感觉身下涌出阵阵热流,褥子被一股股猩红色的血液浸湿。
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在在房间里。
两位稳婆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起半分,嘴里惊慌地喊着:“不好了,夫人难产,大出血了!”
兰芝小心翼翼地端着盛着参汤的白瓷碗,快步进了产房,将参汤给苏筱淇灌下。
苏筱淇呛咳着,被迫吞咽下苦涩的汤汁,浓稠的汤汁顺着嘴角洒在衣襟上,不消片刻,只觉身下热流越发汹涌,脑袋越发沉重。
此际,苏筱淇心里才有了几分明悟,难以置信地望向徐清清:“你竟然要害我……”
徐清清压了压心头的躁意,抚了抚手腕上的赤金连珠镯,冷冷地喝了一声:“兰芝。”
兰芝微微点了下头,捂住男婴的口鼻,不一会儿,孩子小小的身子就停止了微弱的挣扎。
两位稳婆再次出声:“夫人去了,小公子、小公子也没了!”
苏筱淇难掩心头恨意:“徐清清,你怎么这么狠毒,这是你的亲侄子,是你亲哥哥的儿子……”
近乎虚脱,苏筱淇的声音微不可闻。
话未尽,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苏筱淇没了声息。
徐清清淡淡瞥了一眼依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两位稳婆,婆子的头更低了。
兰芝仔细查探了,禀告:“世子妃,两位都已经去了。”
徐清清收了银针,吩咐兰芝:“处理一下。”
“是,世子妃。”
苏筱淇,你别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挡了我的路。
只有你没了,我才能坐稳世子妃的位子。
只有孩子没了,我的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小世子。
只有你们都没了,我亲哥哥才会一心一意向着我,而不是生出旁的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对我出手。
如此,徐家才能和和睦睦,享尽荣华富贵。
身为徐家妇,想必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徐清清脸上显出哀伤之色,慢慢地走出了产房。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雪压弯了梅苑的那几枝寒梅树枝,扑簌簌地落下来。
“清清,孩子怎么就没了呢。”徐老夫人被秦嬷嬷搀扶着,脸上尽是哀恸。
“什么没了?”徐清风下了朝,匆匆赶回府邸,直奔梅苑而来,黑色的官靴溅起无数雪屑,可见走得急。
“哥哥,你回来迟了。嫂子和小侄子刚才去了。”徐清清用丝帕轻轻擦拭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子将落未落。
徐清风冲进了产房里,床上那毫无声息的小身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徐清风轻轻抚上男婴的脸,一声难忍心痛的呜咽声从徐清风的嘴边溢出:“孩子,我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
对于这个孩子,徐清风寄予了重望。如今,苏筱淇没了,孩子也没了,他的所有谋划都落了空。
徐清风盯住了正在收拾的两位稳婆:“你们说,夫人和孩子是怎么去的?”
在阴冷的视线注视下,一位稳婆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夫人难产,大出血,血止不住,所以没了。”
另一位稳婆急忙说道:“世子妃带来的百年野生老人参都用了,还是没保住夫人的命,孩子也跟着没了。”
”没用的东西,来人,把这两个婆子杖毙了。”
“老爷饶命啊,老爷……”两位稳婆不停求饶,可还是被几个壮实的粗使婆子押着,带了出去。
眼见快没命了,其中一位稳婆竟然向徐清清求救,“世子妃救命,世子妃救救老婆子。”
徐清清脸色未变,淡淡看过去。
兰芝走过去,“啪啪啪”,毫不留情地几个巴掌甩上去,稳婆的两颗门牙和着血沫吐出来。
教训完不知好歹的婆子,兰芝又用帕子将婆子的嘴堵严了,示意两个粗使婆子赶紧将人带走。
啪、啪、啪……,棍棒打在血肉上的声音遥遥传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一会儿就盖住了雪地上殷红的血迹。
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看着两个稳婆没了声息,徐清风心头的火气稍稍减弱些许。
转头找上徐清清:“你为什么要对你侄子下手?”
徐清清眼里露出伤心:“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嫂子走了,小侄子走了,我也很伤心,但我真的尽力了,不信你问问娘亲,要不是我扎了针,小侄子能不能生下来都两说。”
“你敢说那两个婆子跟你没有关系?”徐清风根本不为所动。
“那两个稳婆,虽说是我找来的不假,但哥哥你也查过她们,身家清白,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留在府里用的。”徐清清有点委屈。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我是你亲哥,那是你侄子,你是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情面了?”徐清风心头颇有几分不快,这个妹妹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哥哥,我的亲侄子不是好好地待在南街的澜苑嘛,我昨儿还给侄子送去了几个小玩意儿。”徐清清将话题引到那对母子身上,那两位才是哥哥的心尖儿人。
徐清风大怒:“别扯有的没的,我在跟你说苏筱淇孩子的事!”
“哥哥,那个孩子,不过是个野种,没了就没了吧。”徐清清想到自己无意间撞破的事情,也是暗暗痛恨。
哥哥也是个狠心的,那次春日宴上,竟然给苏筱淇下了药。
阴差阳错之下,苏筱淇竟然和世子爷成了好事。
和哥哥合计一番,自己凭借医术,迷晕了两人。
待两人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苏筱淇便以为是哥哥为她解了药性;世子爷也表示愿意对自己负责,娶自己为妻。
如今自己有孕在身,苏筱淇的孩子,绝对留不得了。
“再说了,苏筱淇没了,哥哥可以将你的澜儿正大光明地娶进来,也好让徐家的长孙认祖归宗。娘亲可喜欢这个孙子了。”徐清清讨巧地建议。
“苏筱淇没了就没了,但你不该对那个孩子动手。”徐清风心里还是不忿。
“哥哥说笑了。我怎么会留相公的私生子在世上,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徐清清正了正脸色,“哥哥作什么打算,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也盼着哥哥好歹顾念我和腹中的孩子几分。”
徐清风眼神晦暗,原来妹妹是怀上了:“你好好地做你的世子妃就是,旁的与你无关。”
“苏筱淇不死,孩子不死,我这个世子妃随时都有可能下堂。”徐清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暗恨。
转瞬,徐清清又扬起了笑脸:“哥哥在礼部侍郎的位子上也好久了,世子跟我透了底,等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哥哥可以挪一挪位子了。”
徐清风眼底难掩喜意:“妹妹有心了,替我谢谢世子爷费心。我新得了一幅名家真迹,听说世子喜欢,就劳妹妹带给世子爷赏玩。待事情定了,我再登门拜访世子爷。”
苏筱淇母子的事情算是过去了,徐清清笑了起来:“我们是亲兄妹,哥哥不必如此客气!”
徐府还要丧事要处理,徐清清怕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赶紧回了莫王府。
至此,再也没人能动摇她在王府的地位了。
徐清清如此以为,却不知,手腕上的那只赤金连珠镯,迟早会引爆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