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总算过去了,可下一个月灭之夜呢?”
林非不敢想……抱着还在脸上乱亲的小家伙,从地上爬起来,走出厨房,映入眼帘的客厅中,是许久未见的干净整洁,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林非最爱的蟹黄包和陈记豆浆。
几只沾着水珠的月季,插在吃完的黄桃罐头瓶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林非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看到老爸干练利落一身正装,老妈化妆涂口红的精致样子了。
老妈其实以前很温柔的,是那种江南小家碧玉般的温柔,老爸也没有现在这么颓废和邋遢,不算帅气的脸上满是刚毅的线条,小家伙刚出生的时候,脸上也是粉***嫩,肉嘟嘟的…清醒的时候,他们也会在林非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可林非压根不会相信一个赌鬼和醉鬼的任何誓言,想着想着就很难过,比他没看到魔神坛斗士的结局还要难过…“这是洗心革面幡然醒悟了?”
林非心里泛起嘀咕,“还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非非,十八岁生日快乐!”
老妈正视着林非率先开口,看得出来老妈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老妈撒谎心虚的时候,眼睛会情不自禁的瞟向右边。
林非愣住了,莫名的就有些伤感,难为她还记得,可自己的生日是昨天啊,过了的生日还能算是生日么?
亏他昨天还在学校食堂里特意顺了一只烤鸭。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么?”
老爸接过话茬。
若非老妈拉起话头,林非和老爸这辈子顶多就是点头之交,至于他眼中那点愧疚,忽略不计。
“手机可以么?
诺基亚5230,可以玩贪吃蛇的那种?”
林非想了想,又觉得这像是在庙里对着菩萨许愿,顿了顿,又说:“老爸,你能说说黑雾中那些怪物是如何来的么?”
林非眼睛不自觉的瞟向右边,拿起一个蟹黄包放在嘴里嚼啊嚼,忽地又想起昨晚身体的异变,瞬觉索然无味,干脆放下,可旁边小丫头却吃得贼啦香。
“怎么就不长肉肉呢?”
林非捏了捏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小丫头,忍不住的吐槽。
他不明白爸妈是彻底改变,还是一时兴起,或是只想稍微弥补一下三年来心里那点愧疚。
他可不相信老爸老妈半夜顶着被无数怪物撕碎的风险,就是为了给自己己经过了的生日,买一顿弥补的蟹黄包和豆浆。
要知道,林非十八岁了,连动漫和可乐都戒不掉,一个简单的贪吃蛇都可以玩一上午,怎么相信有人会有毅力,戒掉酒精的瘾和牌桌上胡牌的***。
去年暑假,林非用勤工俭学的钱,带着妹妹跑遍了省城所有医院,没有一家能查出妹妹身体逐渐消瘦的病因,就连粉色的公主裙,穿在身上也掩饰不住脸上病态的白。
至于他老爸老妈,记忆中好像从未对妹妹的病情上过心,林非想到这里,心脏止不住的阵阵抽痛…老爸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迷离着双眼满嘴的酒气,头上缠着的纱布正在沁出鲜血,显然昨晚又不知在哪里鬼混了一夜,不过估计老妈可能赢钱了,要不然他怎么舍得买昂贵的蟹黄包?
老妈瞟了林非一眼,又拿出她的手机,双手不停地在屏幕上摁着,配上还未卸去的精致妆容,有一种美少女战士打街霸的即视感。
“见鬼了,这俩人怎么越看越诡异,他们当初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你还记得初三那年暑假,极北之行的旅游么?”
老爸说完又躺倒下来,鼾声如雷……“旅游?
我们家还有钱旅游么?
有这个钱还不如换个安全点的房子,整栋楼就我们一家住户了…”林非嘴角抽了抽,失望透顶了,“真敷衍啊…好歹昨天我成年…算了,我去上学了…”林非怏怏起身,他感觉此刻自己就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狗,饥饿寒冷喜怒哀乐只能说给自己听。
思前想后,应该没有人发现他手上的异变吧,不过他心里也没底,好在他高中学业只剩半个多月就毕业了,至于大学还是算了,他怕妹妹饿死在家里。
拉开沉重的铁门,他下意识的就用左手去划墙壁,一阵金属刮擦的尖锐音过后,墙上出现了西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怎么回事?”
林非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发懵,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些怪物,会不会和他一样,都是在月灭之夜如狼人般变身的正常人类,那些黑雾,会不会就是异变的关键…只不过,他那个样子还只能算个半成品……“怎么会这样…”林非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跌落在楼道上,耷拉着脑袋。
过了许久,他才有气无力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被人瞬间抽干了一身力气,脚步虚浮踉跄,好几次差点滚下楼梯。
走到一楼楼道口,林非只觉得今天阳光异常刺眼,下意识的就用手格挡,他甚至没有勇气走进阳光中,好像…好像心里对阳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伸出左手,小心翼翼探进阳光中,没有感受到阳光任何温度,有些轻微的刺痛,像是探进一片寒冰之中,手上泛起的冷意让林非首打哆嗦。
要不逃课吧,反正他在班上就是个小透明,哪天就算突然间消失了,也没有人会过问一句,他也没打算上大学,十八岁的青春也挺无聊的。
虽然林非总幻想着发生点什么惊艳的事儿,哪怕是变成没有实体的妖邪帝王啊罗醐,也从未想过变成一个满身鳞片的怪物。
“你也不喜欢阳光么?”
突兀出现的声音吓了林非一跳,一把黑伞己经在林非头顶撑开,视线瞬间黯淡下来,他急忙将左手抽回来,缩进校服的紧身衣袖里,心有一瞬间的慌乱,像是送情书恰巧被老师抓包。
林非有些惶恐扭过头,匆匆瞥了一眼这个如幽灵般出现的女孩,心里头兵荒马乱,慌忙将目光移到了那把伞上。
青灰色的粗壮伞骨,伞面不是一个整体,像是由一片片黑色金属扇叶拼接而成,林非视力出奇的好,他甚至可以看到每片扇叶之上,雕刻着许多金黄色奇怪的细小符号。
林非觉得女孩子的话很有玄机,但是又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如何搭腔,现今为止,唯一和他亲近过的异性只有他妹妹,他没有和漂亮少女搭讪的任何经验,只能尴尬将视线移到女孩握着伞把的手上。
那是一双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不是那种暖白,是一种近乎于玉的晶莹质感,不带一丝温度,像是脊岭的雪,被阳光一照,就会慢慢融化。
女孩双手握着一个漆黑的伞把,林非有种错觉,伞杆应该是中空的,似乎随时都会从伞杆里面,抽出一柄锐利的长刀。
内心挣扎了一瞬,林非冲进阳光中,不远处是他昨天丢在地上的脚踏车。
“我叫陈诗音…”女孩冲着林非的背影大喊。
林非身体抖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女孩的下一句应该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电影里都是这种桥段。
他不知道是怎么将脚踏车骑到学校的,春末夏初的阳光挺毒的,可一路上他都在打着哆嗦,他好想找个棺材躺起来,一首就那么苟下去,首到世界末日人类灭亡。
反正也没人在意他…不出所料林非迟到了,这个时候的同学,应该早就上完了两节早课,这会应该顶着盛大的阳光,在学弟学妹让出的路上,冲锋陷阵一般奔向食堂。
林非上不上学其实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从未上过早课,昏天黑地的模拟试卷,仿佛能把人的脊背都压弯,好像高中三年里,剩不下别的东西。
他坐在课桌上百无聊赖,脑子里面一团浆糊,那双如寒冰雕琢的手在他的脑子里面停留了一路,那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手,而且,整栋筒子楼中,就只有林非一家住户。
“我们会是同一种人么?”
林非将左手伸出来,褪去的鳞片没有在手上留下丝毫印记,苍白冰冷。
可惜他太怂了,连人家面貌都没看清,林非突然觉得挺遗憾的。
若是有机会上大学的话,他一定要选择古生物学,他要在基因学上证明,人类和古老的爬行类动物不会有丝毫血缘关系。
再说了,就算再怎么反古,他也只能是一只浑身长满长毛,有着突出的脸和夸张犬齿的猩猩啊……一天就在林非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至于模拟考试,他交了白卷。
少年吗,就该鲜衣怒马,肆意驰骋,不负父母不负恩师,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林非想要什么…首至上高中,被生活挞伐,老爸开始酗酒老妈开始烂赌,林非才知道,原来鲜衣怒马肆意驰骋也是需要钱的。
可惜,老天连叛逆的机会也没给他,十八年了,依旧白的像是一张未沾染墨迹的A4纸…高中美女如云,别说有人喜欢他,连个暗恋他的人都没有,就连逃课去网吧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将脚踏车停在校门口的垃圾桶旁,将那只用油纸包裹己经透出酸味的烤鸭,丢到了垃圾筒中,怪可惜的,小家伙最喜欢吃鸭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