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炸耳的摇滚乐都比这玩意儿好听不知道多少倍。
“啪”的一声,嚣张的闹铃被被窝里伸出的手呼到床头柜边儿上,差点掉下去。
这一下子多少带点儿私人恩怨,把闹钟扇熄了火。
沈长青保持着扇闹钟的动作,缓缓呼出一口气。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他闭着眼照例无效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从令人流连忘返的被窝里爬出来,拖着身体毫无生气地洗漱完,换上运动鞋背着书包跟一缕幽魂儿似的飘了出去。
死鱼眼下是一片青黑,那脸比死了三天的人都白。
沈长青人看着跟沾了晦气似的,心情也很晦气。
昨晚他本来十点半就写完作业了,本以为能一气儿睡个长觉,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梦到了小时候。家庭幸福,小康生活,父母和睦。他幼儿园的画得奖了,爸爸还给他买了他一直想要的赛文奥特曼。
来得突然的回忆杀搞得他大半夜的惊醒过来之后就睡不着了。
这些回忆里的破事儿就像在嘲讽现在的他一样。
一个爹妈不要的、表里不一的、不太合群的别扭的人。
强烈的反差感弄得他坐在床上望着冷清的卧室有些怅然。
再加上胃又不太舒服,一抽一抽地疼,他还不想下床摸着黑去吃药。
这就导致他干坐那儿挺着过了好久,好不容易胃不太难受了,躺下迷迷瞪瞪刚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就该爬起来去学校了。
艹,真烦心。
—
“同学们写上自己的名字就把卷子背过来,老师没说开始就写的人成绩一律作废啊!”
“答题卡千万别忘了涂!”
今天他们英语期末考。
作为沈长青拿得出手的学科他还是有点儿自信在身上的。
以前学习不怎么样的时候他英语都还能看得过去。
沈长青写了名字便放下笔,抬头一看段逢在他左上角正回过头对他挤眉弄眼。
大概这人想表达的意思可能是……
哇好巧啊皇上我们居然在一个考场~
沈长青点点头表示了一下便收回目光。
安排在同一个考场挺正常,毕竟他们两个英语成绩都差不多,没下过145。
段逢初中出国留学了几年,所以英语很不错,毕竟人周围全是外国人,学习氛围摆在那里。
他吗?他纯粹就是有老底子加上后面玩儿命死磕出来的。
沈长青不着痕迹地环视了大半圈,他更在意的是让他坐了小半年万年老二小板凳的那位……
学神、全能王、转校生、跳级选手、年级第一等等一堆头衔把那人全身都挂满了,走哪哪发光,跟灯泡儿似的。
只是没等他找到灯泡人,监考老师就发了话,他也只能先按耐住内心微弱的一丝好胜心,拿起笔专心于眼前的考试。
一个半小时在紧张的气氛以及唰唰的写字声中度过。
下课收卷子时沈长青还再三检查修改了一下答案才把卷子交了上去。
动漫那种高冷学霸写完从不检查,检查出的错误不配被纠正的戏码放他身上不适用。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勤勤恳恳的高二狗。
沈长青整理笔袋的时候感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了考试前寻了一圈儿没找到的灯泡人,原来就坐在他后面。
“柳同学,有什么事吗?”他非常礼貌。
灯泡人柳湘思带着惹人注目的光环拽拽地往他跟前儿一站,抛了抛手里的笔袋。
她开门见山地问:“第一面完形填空第三题你选的什么?”
沈长青回想了一下,说:“…C吧。”
柳湘思一听,可惜地咂咂嘴:“哦,那你这赛季得少拿两分。C是心悸,B的意思是颤抖,B更符合题意。”
palpitate他都背过,但是quiver确实是第一次见,摸不准。
丢分儿好像也正常,幸运之神这次没眷顾他。
“嗯,主要是我不知道B那个词是什么意思才选了C。”沈长青点了点头。
一般人或许会觉得柳湘思说话很扫兴,但他沈长青作为被“怼”了很多次的人,好歹也算个三般人。
跟柳湘思认识得久了,了解了这人性格就这样,高傲且直白,在学习这方面她格外有发言权。
而且人也得有实力才能傲得起来不是吗。
这姑娘还是连跳两级上来的,那初三的年纪来他们高二当年级第一,只能说牛叉炸了。
段逢收拾好东西一凑过来就见这俩不当人的家伙又旁若无人地讨论上了,没看见别人都一脸惹不起惹不起的表情绕着他们走吗?
“哎哎哎,都考完了再说也没啥用了,你俩给我们凡人点活路吧!”段逢胳膊一抬,搭上沈长青的脖子,掩面故作悲伤地抽泣几下。
柳湘思鼻子里的一声哼笑在沈长青看来就像开战前那号角声儿似的。
“这职业赛后复盘,段逢你个年级前十开外的别随便开麦打扰我们复盘对局思路。”她抱着胳膊说。
两人已经对她时不时蹦出来的奇怪词汇免疫了。
沈长青不怎么打游戏,理解起来略显迟钝,但是段逢跟柳湘思经常一起开黑,能准确跟上她的脑电波。
沈长青侧眸看了身旁的段逢一眼。
他知道,这位即将要炸。
“艹,我说柳湘思我前几次第十一又怎么你了?搞什么歧视?你就只想跟长青说话是吧?”段逢一瞪眼,要是有胡子的话胡子保准也得飞起来。
看吧,炸了。
不过已经炸得相当温和了,只有开场第一个字是一棵草,中间什么都没夹。
要他来说这俩分明就是互相怼了一个学期快怼出奇怪的友情来了,下口都没一开始骂得那么重,周末还经常搁打游戏。
柳湘思没搭理炸毛儿的段逢,只是忽而皱起眉,颇有些严肃地对沈长青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沈长青不知道她在指什么,仔细嗅了嗅,摇头,“…没。”
“哦…是吗?”柳湘思的眉头舒展开,意味深长地反问。
她促狭的目光频频扫过段逢,“那我怎么闻到一股酸菜鱼的味道?”
段逢刚动动鼻子闻了闻,没闻出什么,便跟她别有深意的视线撞上。他此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脑门儿上仿佛挂上了几条黑线正缓缓往下淌。
柳湘思打量着他,眯着眼似笑非笑:“酸菜鱼嘛,又酸又菜又——”
“柳同学,”沈长青也反应过来已经知道这姑娘在阴阳谁了,连忙打断她:“我们下节体育去晚了要被训先走了先走了。”
迅速说完然后在段逢的小宇宙没来得及爆炸前,提着保温杯顺便把他也拽走了。
这俩人真是天生八字不合,除了打游戏的时候能勉强和平相处,其余时间简直一言难尽,话不投机的同时怼个三百句还不嫌多。
他真是无数次庆幸柳湘思不跟他们一个班,不然可就精彩了。
他天天得在唇枪舌战的夹缝当中艰难求生。
关键是段逢这哥们儿又说不过人姑娘,总是处于下风,但偏偏就喜欢跟人过不去,还越挫越勇。
“我擦,不是,我跟你同班,还是同桌,那我跟你在一个考场叫你一起走多正常啊?她居然说我又酸又菜又多余?我看柳湘思就是看不惯小爷我跟你关系好……”
沈长青跟段逢到了操场***,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他耳边已经被段逢恼怒的吐槽声刷屏好久了,小宇宙的爆炸波及了他这个无辜人员。
虽然他基本没接话,但段逢还是说得很起劲儿。
“呵呵。”
段逢安静了几秒,像是想通什么一样冷笑一声,沈长青侧眸看他,只见他双眼透着睿智的光芒,无比笃定地开口:“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在别扭地嫉妒。”
“……”
沈长青不太想说话,但是看在他望着自己透着期待的眼神下还是勉强接过话头:“……嫉妒你什么?”
段逢一脚踏上沈捧哏递过来的台阶,自信一笑,还仰头伸手捋了捋头发。
“当然是嫉妒我的风流倜傥我的英俊潇洒我的帅气多金我的才华横溢我平易近人啊!”他说。
这哥们儿看起来好得意。
“…………………………”
沈长青现在更不想吱声了。
“长青?你咋不说话啦长青?”
有时候吧,在别人沉默的时候留点儿空白美,对彼此都好。
“嗯……”沈长青扯着一丝微笑,他安慰似地拍了拍段逢的肩膀,收回手,语气略微复杂:“白天其实不太适合做梦。”
“……”
段逢不知道说什么地张了张嘴巴,半晌才幽幽吐出来一句:“长青,你现在损人可真高级。”
“啊?什么人?沈长青咋了?”一个段逢在二班的朋友突然挤过来。
马什么梅?什么冬梅?
哈哈,好老的梗。
沈长青不合时宜地很短地笑了一下。
一阵哨声打断了这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他只能撇撇嘴缩回脑袋往不远处另外一群人那里走去。
那孤寂的背影都透着浓浓的不甘与失望。
吃不到瓜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