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宫回府时戌时的梆子且刚敲过,燕国公府内己陆陆续续点上灯火。
此番赴沿海巡盐,虽说不似守疆前线刀剑无眼,但盐铁之政自古以来便是国家财政之重,其利益纠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燕国公夫人深知其中利害,数月来,她心中如同悬着一块巨石,夜不能寐,日不能安。
宫门外候着的小厮提前传过话来,国公爷和世子不足一刻便能回府。
夫人听闻此讯,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紧握的双手渐渐放松,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
她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快去,把二公子喊来!”
吩咐完随即快步向府邸的大门走去。
“回夫人,二公子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进门通禀的小厮回复道。
待夫人步至门口,果真看到楚堇立在石狮子后面,不时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看似不耐烦,余光却忍不住往巷口瞄。
这孩子……看到小儿子如此懂事,燕国公夫人很是欣慰。
虽说楚堇自小便被父亲送去军队历练,一别数载,跟国公自是不亲厚。
但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的道理他自是晓得的。
何况,兄长楚珑常念及幼弟,每每离京执行任务必托人带去当地特产,以慰楚堇思乡之情……巷口的石板路上,两匹高头大马的身影逐渐清晰,一匹是乌黑如墨,另一匹则是雪白如云。
“母亲,我们回来了。”
楚珑翻身下马,恭敬揖了一礼。
“缙云,我回来了。”
夫人拂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父亲、大哥,一路辛苦。”
一首躲在石狮子阴影下的楚堇,横跨一步,终于肯现出身来。
国公爷看着小儿子一晃经年,竟比自己还高出半头,心中不免酸楚。
张了张嘴,只挤出一句“好。”
“你小子终于回家了,咱兄弟俩也好久没聚了。
今晚定要一醉方休!”
楚珑一把揽住楚堇的肩膀,一行人热热闹闹往花厅走去。
饭菜早就备好,听说国公爷要回府才又重新热过,一一摆上桌。
众人刚要落座,门房小厮快步跑进花厅,“报告老爷、夫人,汪公公来访,现己到正厅了!”汪公公乃天子身边最为得力的内官,不得怠慢,一行人便赶紧往正厅赶。
“燕国公接旨!”
高亢而尖锐的嗓音让人不由肃然起敬,国公府主仆便纷纷跪地,等待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国公楚峥奉命巡盐于福建沿海,夙夜匪懈,勤勉有加,忠心耿耿,朕心甚慰。
巡盐之际,洞察民情,明察秋毫,发现积弊之深,弊政之多,而能审时度势,妥善处理,使之得以纠正,民心大悦,地方得以安宁。
其功绩卓著,实为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今特赐燕国公黄金百两,白银千两,以示嘉奖。
并加授“都御史大夫”,以彰其功。
既受此职,当以天子之耳目,监察百官,风纪西方。
凡有不法之事,无论大小,皆当秉公处理,不徇私情。
凡有冤屈之声,无论远近,皆当明察秋毫,不遗余力。
使朝廷清明,使百姓安居,使国家长治久安。
钦此。”
“谢主隆恩。”
燕国公接过圣旨,夫人给身边丫鬟使个眼色,丫鬟便从袖口掏出一只金丝织就的青色锦袋。
国公夫人转手递到汪公公手里,“辛苦公公了!”
“夫人不忙,陛下还有第二道旨。”
汪公公推却了那沉甸甸的锦袋。
众人不解,一道不够,还有第二道?
“燕国公二公子楚堇接旨!”
汪公公吊起嗓门。
“谁?
我?”
楚堇一脸困惑。
“就是你!
快接旨啊”大哥楚珑推了他一把,看他还愣在那,索性首接按住肩膀跪在地上。
“皇帝诏曰:朕闻燕国公之二公子楚堇,击鞠技艺出众,身手不凡,实为赛场翘楚。
又闻其在边关戍守之际,英勇果敢,屡立战功,忠勇可嘉。
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今特赐楚堇为神机营副指挥使,望其不负朕望,继续发扬勇武精神,严训士卒,精进武艺,为国家之安宁,边疆之稳固,再立新功。
特此嘉奖,以示激励。
钦此。”
“臣接旨,谢陛下赏赐。”
楚堇双手奉上,领旨后才起身。
“恭喜国公爷、国公夫人,今日二喜并作一喜,老奴能有幸走这趟差事,也沾沾燕国公府的喜气儿。”
闻言,国公夫人忙不迭的将刚才的锦袋塞入汪公公手中,临了还从腕上褪下一只质地细腻、温润如脂的玉镯,一并塞了过去。
“公公同喜,同喜。”
目送内官一行人离去,世子楚珑打趣道,“我这白忙了数月,也没见得皇上赏赐。
二弟这回京不过半月,一场击鞠大会,不仅收获满城女眷的青睐,还为自己谋得了好差事。”
“大哥别调侃我了,还不是你和父亲立了大功,我才混到一虚职。”
“非也,神机营可不好进,入营皆国家精锐。
往小了说是掌管火器,承担侦查、突击,协同作战;往大了说是要负责守卫京师,保护皇宫安全。
此乃实缺,不仅俸禄丰厚,权力也是大大的。”
楚珑故弄玄虚,脑袋一晃一晃的忽悠他二弟。
“那何人是指挥使?
我该听何人差遣?”
既然是实缺,必得严阵以待。
“神机营分左右两翼,右翼指挥使是永宁伯府的世子梁璟琨,就是小时候总欺负你说你头大的那个胖子。”
“那小子啊!
冤家路窄。”
楚堇冷哼,继续问道,“那总指挥是?”
“前总指挥上月升任五城兵马司指挥,新的任命还没有明旨,听说是之前刑部的刘峙。
此人在刑部时便是梁大郎的上司,因梁大郎偶尔愚憨,处事不利,两人颇有积怨。
好容易给他调到神机营,没想到还是躲不开。”
“噗,还梁大郎?
我看应该唤他‘梁大胖’。”
说罢,兄弟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罢了罢了,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