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盯着玻璃皿中那颗樱桃大小的肉块——它正在培养液里微弱搏动，像被摘下的星辰。
"心肌组织体外存活72小时记录。
"她对着录音笔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试验编号CTX-0398，供体来源..."显微镜突然被人关闭。
逆光中，白大褂袖口的铂金袖扣晃得她眼前发黑。
那是她去年送给顾沉舟的生日礼物，内侧刻着"舟行念至"。
"终止试验。
"顾沉舟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冰面。
他指间夹着张知情同意书，患者签名处是沈念母亲歪扭的字迹。
沈念的钢笔尖戳破纸张，蓝黑墨水晕染开"抗癌新药二期临床试验"几个字。
"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妈的活体组织会出现在你的实验项目里？
"玻璃皿突然被拿起。
顾沉舟的腕表倒映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组织，秒针每走一格，那些连接着肉块的电极就亮起一次幽蓝的光。
"你母亲车祸当天，"他俯身时领带垂落，蹭过她颤抖的手指，"签的是全身器官捐献协议。
"沈念的耳膜嗡嗡作响。
三个月前那通午夜电话里，交警确实说过"伤者自愿捐献"之类的话。
但当时她刚做完一台二十八小时的手术，恍惚间只听见监护仪的长鸣。
"骗人。
"她抓起冷藏柜里的标本袋，福尔马林气味刺得眼泪首流，"脾脏、淋巴、骨髓...顾沉舟***在集邮吗？
"男人突然擒住她手腕。
灯光下，她看清他白大褂里穿着手术服，前襟有大片新鲜血渍。
这不是查房会有的血量。
"0398号受试者今晨心脏骤停。
"他的呼吸喷在她冻结的睫毛上，"现在去3号手术室，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手术室走廊长得像望乡路。
沈念数着地砖上斑驳的血迹，忽然被转角电视里的新闻钉住脚步："...顾氏医药宣布CTX抑制剂通过伦理审查..."屏幕里的顾沉舟西装革履，正与董事们碰杯。
镜头扫过桌上文件，她一眼认出那份《异常反应报告》——母亲每次化疗后呕吐物的化验单，此刻正被他用来佐证药物安全性。
"别看。
"跟来的实习医生挡住屏幕，递来平板电脑，"这是阿姨刚才...清醒时录的。
"视频里插满管子的女人努力微笑："念念，妈妈签同意书时...不知道主诊医师是沉舟..."一阵剧烈咳嗽后，画面突然录到半句模糊的对话：顾总，0398的脑组织还要保留吗？
平板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沈念冲向手术室的脚步被自己绊住——她正踩着一枚带血的纽扣，正是她缝在顾沉舟生日衬衫上那对。
3号手术台的无菌布隆起人形轮廓。
沈念去掀布单的手被抓住，顾沉舟的拇指按在她脉搏上："确定要看？
你母亲现在...""滚开！
"她扯开布单的瞬间，手术灯突然短路般频闪。
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台上躯体像被拆散的零件——胸腔敞开着，心脏位置空空如也，肝脏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
最恐怖的是头颅。
原本该是耳朵的位置，现在各嵌着一枚电极片，连接线蜿蜒没入器械盘。
盘子里盛着的不是手术刀，而是她上周弄丢的录音笔，正在自动播放："...CTX-0398第7次给药后，海马体出现异常放电..."这是顾沉舟的录音，背景音里有母亲痛苦的***，"符合预期神经毒性反应..."沈念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终于看清母亲枕边摆着什么——那本她亲手装订的《抗癌食谱》，此刻正垫在颅骨牵引器下面，纸页浸满脑脊液。
"惊喜吗？
"顾沉舟从器械台拿起一支针剂，玻璃管上标签赫然是她的字迹：神经生长因子·沈念制备。
"用你研发的药，杀死你至亲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