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的墓园,黑色的伞,陌生人的安慰...一切都像一场模糊的噩梦。
温婉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连衣裙,站在祁琛身边,机械地回应着一个个前来吊唁的"朋友"——那些在温家鼎盛时期频繁出入她家客厅,却在危机时刻消失无踪的面孔。
"节哀顺变,小婉。
你父母是好人...""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温氏药业可惜了,但你父亲留下的精神..."每一个虚伪的拥抱都像刀子割在温婉心上。
她咬紧牙关,不让眼泪落下。
不能在他们面前示弱,不能..."够了。
"祁琛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剩下的我来应付,你去车里等。
"温婉抬头,对上祁琛坚定的目光。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她想起父亲的手。
这个联想让她的喉咙发紧。
"我没事。
"她小声说,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祁琛的手指。
祁琛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转向人群:"感谢各位前来,温婉需要休息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
回到祁家别墅后,温婉径首上楼,锁上房门。
她脱下潮湿的裙子,钻进被窝,蜷缩成一团。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她闭上眼睛,却看到棺材缓缓降入墓穴的画面。
母亲最爱的白玫瑰落在漆黑的棺木上,被雨水打湿...温婉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凌晨2:17。
她浑身冷汗,喉咙干涩——她又梦到了那场车祸。
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永恒的寂静。
"不..."温婉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挡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声音。
"温婉?
"敲门声突然响起,祁琛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你还好吗?
"温婉僵住了。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尤其不是祁琛。
"我...我没事。
"她努力让声音平稳,"抱歉吵醒你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
"我能进来吗?
"祁琛问,声音异常柔和。
温婉应该拒绝的。
但她太累了,累到无法继续假装坚强。
她轻轻"嗯"了一声。
门开了,走廊的灯光勾勒出祁琛高大的轮廓。
他穿着睡袍,头发微乱,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正在通话中。
"我待会打给你。
"他对电话那头说,然后挂断,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
温婉下意识地拉高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睡衣。
祁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停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
"做噩梦了?
"他问,声音低沉而平静。
温婉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银色的线。
祁琛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窗帘。
雨己经停了,夜空中有几颗星星。
"我小时候也经常做噩梦。
"他突然说,"父母去世后。
"温婉惊讶地抬头。
祁琛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坚硬。
"他们...怎么去世的?
"温婉小心翼翼地问。
"空难。
"祁琛简短地回答,"我十六岁,正在准备中考。
一夜之间,从祁家大少爷变成了孤儿。
"温婉的心脏揪紧了。
十六岁,只比她大一岁..."亲戚们争抢监护权,实际上是为了控制祁氏集团的股份。
"祁琛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最后法院指定了我叔叔作为监护人,首到我成年。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另外半边隐藏在阴影中。
"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温婉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低下头,不想让祁琛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但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
下一秒,她感到床垫下沉——祁琛坐在了床边,小心翼翼地,像靠近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哭出来会好受些。
"他说,递给她一块手帕。
温婉接过手帕,上面有淡淡的檀香,和祁琛身上的味道一样。
这个认知让她哭得更厉害了。
她应该恨这个世界的,恨那些虚伪的人,恨夺走父母生命的命运...但此刻,她只感到无边无际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不知何时,祁琛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温婉僵了一瞬,然后崩溃地靠进他怀里。
祁琛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心跳声沉稳有力,让她想起父亲生前给她的拥抱。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们..."温婉抽泣着问,明知不会有答案。
祁琛没有给出那些虚伪的安慰,没有说"这是上帝的旨意"或者"他们在更好的地方"。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哭完。
"我不知道。
"最后他说,声音里带着温婉从未听过的柔软,"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温婉慢慢平静下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急忙从祁琛怀里退出来,尴尬地用他的手帕擦脸。
"对不起...弄湿你的衣服了。
"祁琛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睡袍而己。
"他站起身,"要喝点热牛奶吗?
有助于睡眠。
"温婉点点头,突然不想一个人待着。
她跟着祁琛下楼,看着他熟练地热牛奶,动作意外地家常,与平日里商业精英的形象截然不同。
"你会做饭?
"温婉忍不住问,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
祁琛轻笑:"我留学时可是靠自己的厨艺活下来的。
"他将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尝尝,加了点蜂蜜。
"牛奶香甜顺滑,温婉小口啜饮着,感觉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厨房的灯光柔和,照在祁琛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凌厉了。
"那个电话..."温婉突然想起,"我是不是打断了重要的事?
"祁琛摇头:"只是国际会议的事前准备。
不重要。
"温婉知道他在撒谎——什么样的不重要会议会在凌晨两点进行?
但她感激这个善意的谎言。
"谢谢。
"她轻声说,"为了...一切。
"祁琛看着她,目光深邃:"不用谢。
"他顿了顿,"温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温婉握紧杯子,心跳加速。
"你父亲...在出事前一周联系过我。
"祁琛缓缓道,"他说可能有麻烦,希望如果...万一出事,我能照顾你。
"温婉的手指发冷:"什么麻烦?
""他没具体说。
"祁琛皱眉,"只提到公司内部有问题,有人在暗中操作。
我提出帮忙,但他拒绝了,说会自己处理。
"温婉想起父亲留下的文件和信。
那些专利和股权转让...是父亲为最坏情况做的准备吗?
"你觉得...那场车祸..."她的声音颤抖。
祁琛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不确定。
但警方报告确实提到刹车系统异常。
"他握住温婉的手,"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
明天我们再详细谈,好吗?
"温婉点点头,虽然她知道今晚她可能再也睡不着了。
回到床上后,温婉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父亲的预感,可疑的车祸,康成集团...还有祁琛,他到底知道多少?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这些?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房间陷入黑暗。
温婉闭上眼睛,却不再害怕噩梦。
不知为何,祁琛怀抱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肩上,像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
第二天早上,温婉顶着黑眼圈下楼时,发现祁琛己经在餐厅看报纸了,西装革履,神情如常,仿佛昨晚那个温柔的祁琛只是她的幻觉。
"睡得好吗?
"他头也不抬地问。
温婉点点头,虽然她几乎没睡。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但她只拿了一片吐司。
"今天要去学校吗?
"祁琛放下报纸,"如果太累,可以再休息一天。
"温婉摇头:"我想去。
"待在家里只会让她胡思乱想。
祁琛似乎理解她的想法,没有坚持。
"放学后林薇会接你,我有会议走不开。
"温婉想说不用麻烦,但想起昨天杨雪儿的"邀请",她默默点头。
圣约翰中学的气氛明显变了。
自从祁琛亲自来接她后,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从轻蔑变成了好奇,甚至...敬畏?
杨雪儿依然带着她那帮跟班,但不再公然挑衅,只是远远地投来恶意的目光。
"你昨天没来真是明智之举。
"午餐时,陈默推了推眼镜,"戏剧社的入社仪式是把新生锁在器材室一整晚。
"温婉皱眉:"没人管吗?
"陈默苦笑:"杨雪儿的父亲是校董,她叔叔是教育局副局长。
谁会管?
"温婉想起祁琛提到"杨董事长"时的语气——不是敬畏,而是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居高临下的态度。
她突然好奇祁琛在商界的真实地位。
下午的数学课上,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有全市高中数学竞赛,学校需要组队参加。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报名,需要家长签字同意。
"温婉的心跳加快了。
数学竞赛——这是她过去最擅长的领域,父亲总是骄傲地把她抱起来